徐 晋
(1. 麻省理工学院 社会科技研究中心,波士顿,美国 02139;2. 中国人民大学 发展中国家经济研究中心,北京,中国 100080)
新解构经济学——重构发展经济学的后古典框架
徐 晋1,2
(1. 麻省理工学院 社会科技研究中心,波士顿,美国 02139;2. 中国人民大学 发展中国家经济研究中心,北京,中国 100080)
新解构经济学(New Deconstructive Economics)是基于后古典经济学分析框架对发展经济学的再构。新解构经济学将解构主义应用于对社会经济及其价值空间的结构分析,指出经济发展是建立在对测度、目标、方法和路径等进行解构基础上的重构。新解构经济学认为,发展经济首先要确定测度空间及其制度安排,以此为框架和标准分析资源禀赋以确定比较优势;然后结合发展愿景确立产业目标与国际定位,通过调整国内产业结构与引导国际经济秩序,对国际与国内价值空间进行建构、扩张与再分配,最终达到促进经济增长的目的。本文给出了价值空间测度的解构定理,并对经济结构的测度体系进行了建构,提出了包括GDP(国内生产总值)、GVP(国内生产体量)与SSI(标准结构指数)在内的测度体系。本文还给出了徐氏生产定理,以及基于经济体量与要素产出的供给侧结构方程,并从国际、国内两个方面进行了实证分析。新解构经济学提出了经济发展与分析的测度前提,并对新结构经济学与旧结构经济学的逻辑前提缺失进行了批判。新解构经济学的解构主义视角,为供给侧改革的深度结构调整提供了理论支撑与分析范式。
新解构经济学;后古典经济学;新结构经济学;测度体系;标准结构指数;供给侧改革;供给侧结构方程
发展经济学作为经济学的一个分支,主要研究经济相对落后的发展中国家在发展过程中所遇到的经济问题,并具有针对性地提供政策建议。西方最早的发展经济学理论是主张政府干预的重商主义,发源于17世纪欧洲资本主义萌芽期。重商主义之后,与发展经济学相关的理论是发源于19世纪的经济国家主义,引导并伴随着美国与德国工业化发展。
现代发展经济学则可以追溯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经济学家对东欧工业化发展所遇到问题的思考[1-3]。也只有在战后,世界主流经济学家开始关心亚洲、非洲与拉丁美洲,研究这些国家的经济发展,同时也研究它们的产业结构转型[4,5]。Chang,Myrdal以及Hirschman陆续提出了经济发展的结构主义方法,认为政府可以通过强力推动工业化进程,直接配置资源进行投资,并在大机器工业部门建立公有制企业等方式来克服市场失灵[6-8]。结构主义认为,由于经济结构外生决定,因此国家经济发展必须要加强政府职能,以改变产业结构,弥补市场失灵。很多发展中国家采取了结构主义的经济主张,但是这些国家的政府干预普遍遭到了失败。到了发展经济学后期,在反思政府失灵的思潮下产生了华盛顿共识,强调市场在经济发展过程中的主导作用,反对政府主导产业结构变迁。
中国学者对发展经济学做出了开创性研究,张培刚的《农业与工业化》就属于奠基性工作[9]。后期国内学者做了持续研究,杨小凯提出新兴古典发展经济学,把经济学的数学框架形式化[10]。林毅夫则提出了基于要素禀赋与潜在比较优势的新结构经济学,构建了发展经济学研究的新古典框架[11]。新结构主义强调基于禀赋优势,率先发展优势企业,政府要因势引导,从而超越旧结构主义提出的忽略禀赋优势的产业扶持政策。在经济体产业多元化和升级过程中,政府行为应被严格限制在四个方面,即为新产业提供有效信息、协调处于相同产业的企业投融资关系、为开创性企业提供补偿、鼓励新产业的外资直投[12,13]。后发的低收入国家中最缺乏的是资本,因此需要首先升级其要素禀赋结构,让资本积累速度高于劳动力增长速度[14]。
然而,对一个给定的国家或经济体而言,如何分析产业结构并判断是否需要产业升级?如果进行产业升级,如何确定升级的路径并判断其对经济发展的利弊?在产业升级过程中,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如何分工及其依据是什么?一个国家或经济体的发展必然离不开国际经济秩序的大背景,那么其在国际价值分配体系中的定位与国内经济发展的关系是什么?国家之间的有效追赶超越,意味着对旧秩序的破坏与新秩序的重构,那么破坏与重构的前提是什么?针对上述问题,当前的发展经济学并没有给出清晰的回答。结构经济学重点强调政府积极干预而忽视市场,新结构经济学关于经济治理的格局又仅仅局限在国内,而且两者都忽略了重要的逻辑前提:基于经济结构的测度空间和测度体系。形象地说,全球化背景下的国家经济发展就如同国际奥林匹克运动会,如果没有明确竞赛内容与竞赛规则就无法事先确定参赛优势,同时,现在的发展经济学完全忽视了经济发展的追赶、超越意味着对新秩序的破坏性创新。还以运动会为例:更改竞赛规则与重设新项目更是确定优势的重要手段。这种对旧秩序或旧制度的结构性质疑、拆解、破坏与重建,就是解构主义(De-constructivism)哲学方法论的基本要义[15-16]。
基于以上思考,本文提出新解构经济学(New Deconstructive Economics),又称新解构发展经济学(New Deconstructive Development Economics)。新解构经济学基于解构主义基本思想对经济发展的目标、方法、路径进行拆解与分析,构建经济发展与产业政策讨论的逻辑前提,即价值空间和测度体系。也就是说,制定产业政策的前提是确定测度空间及其制度安排,分析价值维度并构建测度体系。在测度空间基础上,才可以明确比较优势,从而根据资源禀赋与发展愿景确立价值空间的目标与定位,最后通过产业结构调整与制度(政治)结构调整,重构价值空间及其秩序体系,以达到促进经济增长的目的。本文认为,当前经济全球化进一步深化,任何经济体的发展都不可能独立于全球经济竞争与产业合作的大背景,其背后必然是国际经济制度下的游戏规则制定与话语权争夺博弈。对全球经济体系中的单个经济体而言,在既定国际环境下要么小心顺应、要么破坏性重构符合自身诉求的价值空间与内外部秩序体系,才是其经济发展的基本逻辑。
本文以下部分组织为:第一部分基于后古典经济学分析框架,给出新解构经济学的基本逻辑前提,这个逻辑前提正是新结构经济学的逻辑缺失;第二部分定义价值测度空间,并基于解构主义的视角对价值空间进行了属性分析与数学描述,给出了价值空间测度解构定理;第三部分构建了经济结构的测度体系,提出了乘数测度GVP(国内生产体量)与结构测度SSI(标准结构指数)两个测度函数,并给出了徐氏产出原理与供给侧结构方程,为供给侧改革提供了基本工具;第四部分对结构方程进行了实证研究与方程构造,基于1980年至2015年的基础数据,分析了不同要素投入与各大产业产出之间的关系;第五部分基于GDP、GVP和 SSI三个指标,分别在国际国内两个范围内对经济发展进行了统计分析,并对产业政策进行了研讨;第六部分做了简单概括,指出测度空间与目标导向对国家发展与产业结构调整的重要意义,并指出未来研究方向。
(一) 后古典经济学范式
后古典经济学是新近提出的经济学理论体系[17],其逻辑基础与基本范式是稀缺二元性与制度价值论[18]。稀缺性,是经济学研究的起点;价值论,则是经济学研究的核心。稀缺二元性,给出了稀缺性的自然属性边界与社会属性边界;制度价值论,则把价值内核从劳动手段、效用表象,回归到社会属性。
1. 稀缺二元性
稀缺二元性的提出,是后古典主义经济学对经济学本源问题的重新思考。一般认为资源的稀缺性是经济学第一原则,因此研究稀缺资源的有效配置就成为经济学的根本任务。后古典经济学则对稀缺性概念进行了批判,认为所有具有自然物质属性的资源,是相对稀缺的,因为自然资源是可获得性与非排他性的;但是作为具有社会属性的资源,都是绝对稀缺的,因为这是选拔性与排他性的资源。
因此,稀缺二元性把稀缺性解构为自然物质资源的相对稀缺与社会资源的绝对稀缺。相对稀缺的自然物质资源,可以通过生产力的发展而绝对解决,很多产品都将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而逐步转为公共服务产品或类公共服务产品,最终达到按需分配的阶段;绝对稀缺的社会资源,通过社会的逐步进化来相对解决。社会资源是绝对稀缺的,而人类的需求是相对无限的,因此社会资源不具备群体的可获得性,对社会资源的消费只能是选拔性的、排他性的。社会资源的选拔性稀缺,导致社会产品与服务的选拔性淘汰[18]。
当然,有些商品既具有自然属性也具有社会属性,因此其价值就由两种稀缺性同时给定。不同制度与不同环境下,其主要属性会发生变化。决定稀缺属性的是制度(包括自然制度与社会制度),也就引出了后古典经济学的另一个理论出发点——制度价值论。
2. 制度价值论
古典经济学主要坚持劳动价值论,新古典经济学提出效用学说又称为效用价值论,后古典经济学则提出制度价值论。三种价值论从不同角度对价值进行了解释,其相互关系可以这样理解:制度是构建价值的源泉,劳动是形成价值的手段,效用是表现价值的形式。产品的自然价值由其自然属性主导,产品的社会价值由其社会属性确定,但是所有属性的稀缺序列与价值测度来源于制度规定。制度规定了稀缺序列,并通过对价值空间的秩序构建形成价值或信用体系。
制度不仅规定稀缺序列和稀缺范式,赋予商品自然属性与社会属性,同时确立管理机制与交易规则。良好的社会制度(包括产权制度和分配制度)的建立和有节奏完善,是释放国民生产力和国家发展潜能的最主要手段。社会制度确定了社会结构,也就是社会有机化或者差异化途径。制定和完善制度,就是在确定和完善价值体系。确定制度才能确定需求,特别是社会化需求。
由于制度是价值的源泉,那么所有的国际贸易最终都会成为各经济主体之间的制度对接——虽然不发达国家与发达国家存在所谓的比较优势,但是国际贸易最终表现为依托综合国力特别是军事实力为后盾的制度输出。因此,如果我们忽视以综合国力及军事实力为背景支撑的国际贸易制度本质特征,就不能正确认识所谓比较优势和预期贸易结构,也就不能正确预知国际价值空间的未来趋势。当国与国之间是简单商品贸易时,由于基于自然价值交换,双方往往是友善的。但是当商品贸易上升到社会价值与分配体系的时候,国与国之间的制度冲突就凸显出来,此时往往以军事手段解决。无论是中国与欧洲的贸易往来,还是美国前期殖民者与北美原住民的关系,都体现了这一规律。
价值具有社会属性,它不是自然界所形成的,而是经济体的制度体系所构建的。不同经济体的深度接触,就必然产生价值体系的冲突,也就是制度的冲突。因此,研究国家经济发展必须要考虑谁在主导国际制度框架,对这样的国际制度框架应该去顺从、适应还是打破、重构。本文将从制度的价值空间及其测度体系的视角进行探讨。
3. 价值空间
价值是一个社会概念,来源于制度、表达为效用、形成于劳动。基于解构的视角,可以看出制度规定了价值的度量单位、起点与边界、属性与方向、维度与层级,确定了价值、价值的集合与计算方法,从而构成价值空间。制度通过规定稀缺序列和测度空间,为劳动创造了目标,为效用表达找到了载体。
制度体现人的社会存在,人们追求制度基础上的社会价值就是追求社会存在的真实性与有效性,因而社会制度安排是自我存在的前提。追求基于制度的社会价值是人类绝对理性的精神需求,典型案例就是公共交通的等级制座位划分:虽然交通技术迅速发展——比如高铁比普通火车在速度与舒适度上优越很多,但是包括飞机在内的大部分交通工具上,都会对空间进行等级制划分并实行不同票价。而且,在火车站或者是人群聚集区呆几个小时,就会明白什么叫“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也就是说,在任何环境下人们都会在群体内形成隐形等级,这是由社会稀缺序列自发形成的,是制度价值的直观体现。这种制度确定的价值空间与测度方法,在生活中比比皆是。
价值空间存在价值维度,价值维度本质上是人或经济体的自由度。价值空间解构出来的细分维度或特定维度的细分方向,可以由市场形成也可以由政府引导。对价值维度的解构,拓展了人类生存的自然空间与社会空间。一般来说,维度是指不可替代的价值方向,比如大豆产业与玉米产业作为第一产业,它们在满足需求上具有可替代性,因此是相同维度或者所属维度具有极强相关性;但是第一产业的粮食生产与第三产业的金融服务就不具备可替代性,因此分属两个不同维度(正交)。基于以上分析,可以把宏观价值维度分为第一产业、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也可以在宏观产业维度内部继续解构细分出更加微观的维度或者分数维。
(二) 新解构经济学基本原理
1. 逻辑前提
本文认为研究经济发展必须要明确两个逻辑前提:首先是确定发展目标的逻辑前提,即测度空间的确定;其次是确定比较优势和产业政策的逻辑前提,即发展目标和测度体系的确定。选择不同的测度空间意味着不同的发展目标,选择不同的测度体系则会对本国禀赋资源的评价与产业结构的调整产生决定性影响。
新解构经济学对经济发展的测度方法进行解构,并在此基础上构建了测度空间(包括测度体系)。无论是旧结构主义发展经济学还是新结构经济学,在逻辑上忽视了对测度方法的结构分析,造成了经济分析与政策建议的盲目性——解释或者政策与现实的吻合程度仅仅成了一种概率事件或复杂模型的构建技巧。新解构发展经济学强调国际政治环境下的价值空间定位与国内经济发展的目标与定位,在此基础上强调自主的有效市场和自觉的有为政府。所谓自主的有效市场就是基于国内经济发展的目标定位发挥市场职能的同时,确保市场规则的自主性;所谓自觉的有为政府就是基于正确的测度体系发挥政府产业引导职能的同时,确保对国际经济秩序的影响力。具体说就是对内放权交给市场配置资源,对外要权(国际秩序打破与重构)争取主导经济秩序。
新解构经济学强调,在经济发展过程中,市场与政府的制度安排必须首先考虑经济体的测度空间。不同的测度空间导致不同的国家发展目标与国际定位,明确测度空间与目标定位将直接影响要素禀赋的定性与比较优势的认定。国家的产业结构由测度空间、国际定位、产业目标与资源禀赋共同决定,而绝对不应该简单认为由本国内部要素禀赋与市场力量内生决定——这是新旧结构经济学的错误认知。因为忽视国际制度、失去测度标准、没有发展目标地盲目发展或者任由市场发展,会使一个国家国际经济地位落入要素(比较优势)锁定困境,这必然会导致国内经济发展的政策失败。
国家可以采取内部产业结构调整,也可以参与国际经济联盟体(或共同体)。比如在联盟体内进行产业结构调整——产业结构的跨国界调整,其目的是为了通过联盟在国际经济秩序中获得更有利的地位,在国内发展中建立更有效的市场。市场固然可以发挥资本与企业家的创造力,但是市场规则的主导权必须由政府主导,这是因为市场绝不可能自发产生符合国家利益的目标与定位——毕竟资本是逐利的,开放市场下资本还可以是无国界的。以美国为例,作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尚且到处结盟并支出庞大的军事费用以主导国际政治与市场秩序,掩盖其政治与军事动机背后存在的巨大经济利益驱动。
2. 历史回顾
20世纪 30 年代大萧条中,拉美等发展中国家领导人采取了进口替代策略,目的是为了发展工业经济,避免出口低级原材料产品而导致被发达国家剥削。社会主义国家一般采取国家计划直接控制和配置资源,而其他发展中国家一般采用信贷控制、投资和行业准入等措施[12,19]。然而以进口替代、产业保护为核心发展战略的拉丁美洲、非洲及南亚等国普遍遭到了失败。新结构主义认为,这些发展中国家失败的主要原因就在于先推动资本密集的重工业优先发展,违背了它们要素禀赋结构所决定的比较优势[11]。但本文认为,当时的中国同样采取了优先发展重工业的策略,然而在今天看来,这却成为了改革开放后期中国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撑。改革开放初期的中国依靠劳动力优势发展来料加工,获得了经济发展的资本积累,同时,因为政治开放推动了国内社会价值空间的开放。到了改革开放后期,国家需要汽车、机床、航天、化工等重工业支撑时,依靠的还是改革开放初期打下的基础。所以说改革真正带来的不仅仅是外国资本与来料加工,而是带来了社会价值空间的释放。因此,制定产业政策需要根据不同国家自身的经济体量确定,体量足够大则意味着有足够的经济回旋余地与足够的人才储备,以及可以预期的综合国力和国际经济秩序影响力。
1982年拉美债务危机使得墨西哥等国深受冲击[20],国际金融机构基于理性预期理论与自由市场政策,也就是“华盛顿共识”,要求拉美各经济体进行综合性全面改革[21]。华盛顿共识被视为国际金融组织强加给无助国家,并致使这些国家走向危机和痛苦的一套新自由主义政策,近25个实行华盛顿共识的国家经济基本全面下滑[22-24]。本文认为,华盛顿共识强调市场的力量,却没有探讨欧美控制下的国际经济秩序主导权的问题,更不可能分享对国际价值空间的重构和再分配。芝加哥学派或者华盛顿共识,把符合美国利益的自由市场政策理论及其实践导向作为强加给拉美国家的经济战略直接导致了当前拉美经济普遍失败的境地。
华盛顿共识从反面体现了国际秩序控制的重要性,也揭示了制度输出与跨国掠夺等重要的大国国际战略,因此,对国际经济秩序的影响应该成为制定国家经济发展策略的重要出发点。美国一直在全世界推行联盟体制,特别是基于军事的政治经济联盟。这种联盟实质是对非联盟国家的政治压迫,也是对国际各种秩序空间的直接与间接主导。要求不发达国家开放市场、输出市场规则,必然是以强大军事实力做后盾。而对中国等具有竞争潜力的国家,则以各种理由调整市场规则,比如制定企业人权门槛、技术标准的不平等地位、实施商品与技术的禁运,甚至对国际海洋法庭的控制,都充分体现了以美国为代表的发达国家政府对国际秩序控制权和对市场规则的主导权。
无论是华盛顿共识还是北京共识,目的都是为了对世界主流经济秩序产生利于共识主导方的积极影响。国际经济秩序的改变极其艰难,因此出现了欧盟、东盟等区域政治联合体,目的就是为了对国际宏观经济秩序产生实质性影响。无论对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都需要认真分析国际经济秩序在当前的测度空间及秩序主导权,然后据此判断国内有哪些禀赋优势并确定国家当前地位与未来定位。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能否做到在国家价值空间中的正确定位将直接影响国家的发展战略与发展趋势。
3. 理论要点
新解构经济学的基本思路在于对传统测度方法、目标考核、路径与方法进行解构,然后从框架,即制定产业政策首先要确定经济发展的测度空间,并基于不同的测度空间分析价值维度及其制度安排,然后根据资源禀赋与发展目标确立价值空间中的经济定位,在此基础上通过产业结构调整与制度(政治)结构调整,重构或扩张价值空间,以达到促进经济增长的目的。一般地说,新解构发展经济学就是为新结构经济学与结构经济学增加逻辑前提——先确定经济测度空间,然后明确目标与定位,最后在此基础上发现比较优势,进而调整产业结构。
新解构经济学理论要点的解释如下:
第一,一个经济体的发展,首先要确定测度方法,包括测度空间与测度体系。这种测度方法,还要结合经济体发展阶段和发展战略综合确定。
不同的测度方法,会产生不同的比较优势和价值空间,从而形成不同的发展目标。而且不同的测度方法,取决于不同的发展阶段也就是价值空间的不同维度,反过来也取决于发展战略,可以说是一个双向影响的过程。做任何比较之前,首先需要确定规则与标准。无论是对价值空间的认识,还是对测度函数的选择,都直接影响对比较优势、国际定位的正确认识。传统的旧结构经济学与新结构经济学,仅仅基于要素禀赋的比例构成而简单判断所谓的比较优势,属于典型的逻辑起点缺失。
第二,经济发展不仅仅体现在国内产业发展,更体现在国际价值空间的经济定位。因为不同的国际定位,直接受到全球经济价值分配模式的影响。
确定国际定位是实施经济结构调整的前提。领袖型经济体,考虑的是如何确保价值空间的利己分配机制,并保持新价值空间的开拓地位;跟随型经济体,则考虑的是如何在主要经济体领导的价值分配体系中,通过政治联合或者有效的产业政策改变其国际地位。经济发展并不必然以发达国家为目标,因为整个全球经济必须要有国家分工,这种分工导致了不同国家发展模式的不同与产业结构的不同。任何期望改变现有模式的经济发展举措,如果体量不足以支撑目标,则可能因为脱离国际经济体系而导致失败。因此,经济发展首先必须明确经济体的国际定位。
第三,确定目标与定位,就需要自主市场与自觉政府共同发挥作用。政府要制定市场所不能自发产生的宏观发展目标,维护有效自由市场的自主性,以及为了实现该目标而争取国际经济秩序话语权。
对内通过自主性的市场化改革,充分发挥市场配置要素资源的有效功能,激发传统产业升级和新产业维度生长,适应地调整供给与分配制度(政治)框架以配合生产力发展的需要,即通俗而言的对内放权。通过对内放权重构国内制度价值空间,最终由内、外制度价值空间重塑,扩展经济发展体量、推动产业结构提升,实现经济发展目标。基于有效市场发挥自主职能,也就是市场的机制由经济体自己主导。市场不但要有开放职能,而且必须有防御职能,并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倾斜。西方国家对中国市场的技术禁运,对中国产品的市场禁入,都是他们自主市场的防御表现。
对外进行国际价值空间的战略维度拓展,通过经济联盟体、市场共同体等组织形式重塑国际政治经济秩序,用以重构国际价值空间,即通俗而言的对外要权。经济体发展必须发挥自觉政府的作用,也就是政府在领导国家的过程中,必须在自知基础上发挥自觉能动性。政府要结合国际形势与国内现实,合理确定发展目标与国际定位。单纯通过价格信号等市场信息对资源进行有效配置比较适合国内市场,但包括WTO在内的各种国际贸易谈判都必然涉及市场准入与市场地位的认定,而这些基本与价格无关,反而与区域人权、技术标准、法律适用、环境保护等制度条件相关。这些国际经济规则的设立,体现了领袖型国家政府在国际价值空间分配格局上的强权意志。
(一) 一般性描述:空间与维度
包括新旧结构经济学在内的大部分经济学工作者在讨论产业“结构”的时候,在逻辑上往往把“价值空间”及其“测度体系”作为先验的直观存在,不加证明地在欧氏空间中用最简单的“比例”大小来讨论产业“结构”问题,而完全忽视了“结构”概念的复杂性与重要性。在经济学文献中,要么没有“价值空间”的概念,要么把“价值空间”简单地看成各个产业或者资源禀赋的可数罗列;要么没有“测度”的概念,要么就把“测度体系”则看成算术加总或者成分比例,比如GDP就是算术加总;导致对于资源禀赋优势的判断,就是简单的比例大小的比较。这样的简单思维,已经不适应当前全球经济深入一体化的客观现实,也完全不适应当前以互联网、大数据等为重要突破的复杂经济变革。
新解构经济学指出,制度规定了价值的度量单位、起点与边界、属性与方向、维度与层级,确定了价值、价值的集合与计算方法,从而构成价值空间。经济发展表现为价值空间的维度或分数维的增加,以及价值空间的重构、扩张与再分配。价值来源不仅仅是国际商品生产与贸易,也包括国际社会价值的再分配。经济发展从单一维度发展为多维,而定义维度需要明确价值的分布,以及价值所依附的产业关系:纵向的上下游产业、还是横向的产业业态,或是没有直接关联的无关产业。因此,对产业结构的测度应该得到新的认识。
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很重要的产业结构问题:对这些价值维度形成的价值空间,需要明确其秩、维度和标准正交基向量以及测度函数,要分析哪些产业维度是正交的以及哪些产业维度之间存在相关性。另外,在同一维度下,还应该基于产业政策分析的需要确定分数维。我们对价值空间及其结构测度,不能再局限在传统的线性思维视角。有些传统测度函数适合古典领域,在新古典领域也可以勉强使用,但是在后古典领域就显得非常片面。比如GDP就属于简单的算术加减,已经不再适应于分析作为复杂系统的社会经济现象。
新解构经济学认为,对价值空间的定义和测度是产业结构研究的重要逻辑前提。以信息经济为代表的新经济迅速发展,产业结构愈加复杂,国际经济深度融合最终表现为价值空间的重构与扩张。基于本文提出的价值空间的一般性定义,我们将给出价值空间的一般性数学表达并定义其具体测度方法。
(二) 测度空间基本性质
为了对经济学意义上的价值空间及其测度进行数学分析与建模,我们需要借助泛函空间来定义一系列基本概念。
定义1 价值空间Ω:是指所有可以表达为价值的货币、商品、服务与技术的集合。
对价值空间Ω里面的元素,可以通过函数进行价值计算,包括比较、汇总或者归类。
定义2 可测价值空间:设F是由价值空间Ω上的子集汇总形成的一个集类,且Ω∈F,φ∈F,如果F对可列交及取余运算封闭,则称F为σ代数,并把序偶(Ω,F)或价值空间Ω称为可测价值空间。
定义3 可分测价值空间:如果在可测价值空间(Ω,F)上存在集类F的一个可数子类C,满足条件σ(C)=F,则称序偶(Ω,F)为可分测价值空间。
定义4 同构:如果在两者之间存在一个双方单值且双方可测的满射,则这两个可测价值空间称为同构。
定义5 测度μ:如果在可测价值空间(Ω,F)上存在函数μ对价值空间中元素进行运算,当函数μ满足以下条件时,我们称μ为价值空间(Ω,F)上测度:
(1)μ为定义于σ代数F的函数,且μ∈[0,∞];
(2)μ(φ)=0;
(3)μ有可数可加性,即:
An∈F,n≥1,An∩Am=φ,
确定了测度μ的价值空间(Ω,F),我们称为价值测度空间(Ω,F,μ),或简写为(Ω,μ)。关于价值测度空间可以作如下分类:
(1) 若μ(Ω)<∞,则称μ为有限测度函数,称(Ω,F,μ)或(Ω,μ)为有限测度价值空间;
(2) 若μ(Ω)=1,则称μ为概率测度函数,称(Ω,F,μ)或(Ω,μ)为概率测度价值空间;
(3) 若存在An∈F,n≥1,使得∪nAn=Ω,且使μ(An)<∞对一切n≥1成立,则称μ为σ有限测度函数,称(Ω,F,μ)或(Ω,μ)为σ有限测度价值空间;
定义6 零测集:对任何一个价值测度空间(Ω,F,μ),如果存在A∈F,并且μ(A)=0,称A为测度函数μ的零测集。
定义7 完备测度价值空间(全测集):如果任何测度函数μ的零测集的子集都属于F,则称F关于测度函数μ是完备的,并且称(Ω,F,μ)或(Ω,μ)为完备测度价值空间。
任何两个测度μ1、μ2之间的关系可以区分为两种:全测集与零测集完全相同的,称为绝对连续测度;全测集与零测集完全相反的,称为互相奇异测度。根据勒贝格分解定理,我们可直接推出价值空间测度的解构定理:
定理1 价值空间测度的解构定理(Deconstruction Theory of Value Space Measurement):是指对价值空间测度可以进行Lebesgue分解,即任何σ有限价值测度空间中,测度μ1可以分解为相对于μ2的绝对连续部分和相对于μ2的奇异部分之和;或者说对价值空间的测度可以分解为基础测度与非基础测度之和。
这个定理1直接指出了价值空间测度的解构方法,有利于我们深度认识当前社会经济的各种不同的测度方法及其关系(例如定理中的μ1,μ2),以及这些测度空间的分解方式。显然,对有限广义价值测度的属性与分解形式,我们还可以参考哈恩分解、约当分解和拉东-尼古丁定理,相关研究将另文分析。
根据测度扩张定理可知,测度函数μ可以唯一地扩张成为B(Rn)上的Borelσ有限测度。扩张后的测度函数μ称之为Lebesgue测度,而Lebesgue测度本身就是对常用的线段长度或立方体周长测度的延伸,也是在欧氏空间Rn中对n维空间的面积测度或体积测度的延伸。不同的测度代表对对象的不同观测视角,也代表了观测对象的不同属性。但新古典经济学、新旧结构主义发展经济学在内的当代经济学说,一般采取的上述相对简单求和测度μ01(例如GDP)来分析经济对象或者建立所谓的禀赋比较优势,不仅缺少对“比较”这一动词的测度思考、缺少对测度μ01本身进行适用性分析,同样缺少对价值空间(Ω,F)测度函数的深度拓展,更缺少了对价值测度空间(Ω,F,μ)的有效构建。
(一) 测度体系:总量、体量与结构
作为价值空间的测度,最常使用的是GDP(Gross Domestic Production,国内生产总值),也就是三大产业的生产增加值之和。实际上,这种测度方法是最为简单的算术加减,没有考虑到对象的结构测度,没有体现不同社会生产的异质性测度,也无法解释不同纬度的数值为什么可以相加以及相加测度的意义。比如,移动通讯的产值与农业产值可以算术相加,那么是否意味着这两种不同产业的产值可以相互替代?也就是说,数值背后的产业背景是否可以完全忽视?显然,价值空间的结构与维度是经济研究与量化测度必须考虑的重要因素。而第一、第二和第三产业之间的关系,更多地表现为价值链关系,因此乘数与指数关系(或幂关系)进行测度更能恰当表达。
本文将提出两种新的Lebesgue测度方法,用以弥补算术求和测度GDP对空间结构测度的不足。这两种测度方法分别是基于乘数与指数算法的价值空间容积测度GVP(Gross Volume of Production,国内生产体量)与发展结构测度SSI(Standard Structure Index,标准结构指数)。具体到特定产业内部,可以在细分的分数维空间中把传统的求和算法变更为求积算法,从而测算具体产业的生产体量。
定义8 国内生产体量(GVP,Gross Volume of Production),用以结构化表达国内各常驻单位生产的经济增量,是基于第一、第二和第三产业新增产值(Vi,i=1,2,3)乘积的容积测度,即:
(1)
式(1)中α,β,r∈(0,1],一般取α=β=r=1。
容积测度GVP作为国内生产体量的测度属于乘法与指数测度,因为第一、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具有上下游的产业链关系,本身就具有乘数效应。而且这三个产业在历史上也是螺旋式上升的展开关系,因此容积测度(式1)更适合计算经济产出,比求和测度(GDP)要更逼近产业生产与发展现实,也更具现实意义。显然,针对具有若干不同维度的价值空间的度量,容积测度比求和测度更有解释力度。
定义9 标准结构指数(SSI,Standard Structure Index),用以表达经济发展的结构化水平,是三个产业经济增量的乘积除以第一产业经济增量的三次方,即
(2)
亦即
(3)
显然,标准结构指数比较简洁,把第一产业作为归一算子(式2)是因为第一产业往往代表了经济发展的基础性条件。但是标准结构指数也忽略了一些产业替代的特殊情况,比如美国是最大农产品出口国、新加坡则是农产品净进口国。因此计算SSI时,需要用第一产业的净需求量V0代替V1,同时对第二、第三产业产出进行调整。为此我们给出重置标准结构指数,具体调整方式依据第二、第三产业对第一产业的替代程度而定。一般而言,即:
定义10 重置标准结构指数(R-SSI,Revised Standard Structure Index),用以表达调整后的经济发展结构化水平,是三个产业经济增量的乘积除以第一产业净需求量的三次方,即
(4)
对农业净进口国,亦即
(5)
SSI(标准结构指数)相当于确定了价值空间的结构,明晰了价值空间从第一、第二到第三产业螺旋式上升的历史展开路径。SSI作为结构特征,可以解释为第二、第三产业相对于第一产业的相对挠度的乘积(式3)。SSI也可以解释为基准面(积),即以第一产业数值(很多发达国家直接或间接把基础产业逐步作为公共服务产品提供)为归一算子,将第二产业与第三产业数值归一处理后的乘积。基准面的大小,直观体现了产业结构的发达程度。
显然,式(1)表示的GVP(国内生产体量)与式(3)表示的SSI(标准结构指数)构成了欧氏价值空间Rn的Lebesgue测度,与经济价值空间一起构成了完备可测空间。GVP(国内生产体量)可以代表一个国家的生产纵深,SSI(标准化结构指数)可以反映一国产业结构的发达程度。SSI越大,表明产出结构越发达;SSI为0或无限大,则表明产业结构维度发生降维或突变。另外,产业结构维度不相等的经济价值空间只具有质量可比性。
形象地在欧氏三维空间做个比喻:GDP(国内生产总值)相当于求价值空间的周长;GVP(国内生产体量)相当于求价值空间的体积。比如,根据麦迪逊(2003)在《世界经济千年史》一书中指出,1820年中国和英国各占世界GDP总量的32.9%和5.2%[25],但如果考虑GDP的质量则清政府远远比不上英国政府:1820年清政府财政收入4000万两白银,而英国政府财政收入折合1.5亿两白银。可见,把基于第一产业的自然经济与基于第二产业的工业经济进行简单加总“测算周长”GDP,实在是毫无意义。如果“测算结构与体积”,处于工业化蓬勃发展初期的英国的经济发展维度就高于处于封建农耕经济末期的清代中国。
基于以上讨论,本文认为,对经济体的经济价值空间需要进行综合测度,把三个指标结合起来,也就是基于GDP-GVP-SSI测度体系的经济发展指数。本文在下一节通过国际与国内情况进行实例分析。
(二) 徐氏生产定理:供给侧结构方程
用乘法与指数测度函数或者使用容积测度并不是本文首创。在发展经济学中,使用的要素生产函数,就已经潜在意识到不同要素——资本、技术、劳动力等属于不同维度,对产出的测算方法不是用要素总量相加,而是不加证明地使用基于乘数和指数算法的容积测度。显然,新古典经济学并没有追问为什么要素之间是乘积关系,也没有文献探讨生产函数的测度空间及其测度体系。
这种基于容积测度的生产函数,已经能够得到广泛验证,因为容积测度构成了完备的Lebesgue价值测度空间。本文认为生产函数左侧的产出值同样应该采取容积测度,也就是用经济体量GVP取代传统求和测度GDP。因此,本文给出如下定理:
定理2 徐氏生产定理(Xu Production Theory):经济体量(GVP)等于要素产出。
推论1 根据徐氏生产定理,可以直接得出如下方程:
GVP=Y。
(6)
该方程是供给侧改革的基本结构方程,可以简称为供给侧结构方程。
供给侧结构方程是对基于要素的传统生产函数的重大修正,以经济体量(GVP)取代传统的经济总量(GDP),从而能够更加准确地反应要素投入与产出的关系。供给侧结构方程可以通过要素投入变化与三大产业产出变化的回归关系,更加深入地明晰供给侧改革的经济学实质。
例如对基于技术进步A、资本投入K与劳动投入L的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进行修正后,就可以得到以下方程:
定义11 徐氏-柯布道格拉斯方程,根据推论1与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有
GVP=F(A,K,L),
(7)
带入式(1)得
(8)
其中参数α,β,r∈(0,1],x+y=1。
改进后的生产方程在结构上有以下特点:在方程(式8)左侧,GVP可以通过三个产业幂次乘积的方式,在产业空间中给出其基于容积测度的经济体量;在方程(式8)右侧,可以通过要素生产幂次乘积函数给出具有产业替换特征的产出体量。
对函数方程(式8)两侧求对数即变成徐氏-柯布道格拉斯方程的线性化形式:
αlnV1+βlnV2+γlnV3=lnA+xlnK+ylnL。
(9)
在全要素生产率A中包含了技术进步,而技术进步必然包括资本投入和大量人力消耗,因此K、L当中,除了存在指数加总为1也就是x+y=1的具有替代关系的资本与劳动要素投入之外,其余劳动与资本投入基本被吸收到了技术进步等要素中。
考虑到对全要素的测度,我们同样采取立体空间的勒贝格测度:其他诸如金融(F)、制度(I)等要素(Ai,这里i=1,…,n,其中n∈N)之间的关系(也就是测度),可以采取勒贝格多维空间的立体测度。因此,假定第i个要素是独立变量,则其全要素生产率的基本变形方式可以表示为:
A≡A(A1,…,Ai,…,An)
=Fi(Ai)·A(A1,…,Ai-1,Ai+1,…,An)
(10)
其中,Fi(·)是针对要素Ai的算子。
这样,将式(10)代入式(9)即可得到一般形式的供给侧结构方程。
定义12 一般形式的徐氏-柯布道格拉斯供给侧结构方程可以表达为:
αlnV1+βlnV2+γlnV3
=[lnFi(Ai)+lnA(A1,…,Ai-1,Ai+1,…,An)]
+xlnK+ylnL
(11)
在给定三个产业的产出与要素投入的情况下,可以通过对徐氏-柯布道格拉斯方程的线性化形式(式9和式11)进行回归分析确定参数变量,其意义在于可以直接检验要素投入与各个产业产出之间的直接关系。
基于徐氏生产定理及供给侧结构方程,为中国当前的供给侧改革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分析工具。维度创新与价值空间重构是供给侧改革的重要路径,体现为技术创新供给与国内外制度供给。基于徐氏生产定理改进传统生产函数,从而通过改进的生产函数对投入产出进行结构化分析。基于供给侧结构方程,可以从方程(式6~9,11)的左侧入手,尝试全面改造革新国民经济核算体系,建立国民经济核算的总量测度、体量测度、标准结构测度联动指标体系,为国民经济发展提供更为准确的发展参照指标;同时,可以从供给方程(式6~9,11)的右侧入手,推进要素供给的自主性市场化改革,打通要素生产供给与经济体量之间的宏观沟通机制与渠道,引导要素生产力潜能的合理释放。
下面将以1980年到2015年为分析区间,针对中国经济增长进行基于供给侧结构方程的实证分析。本文采取的数据包括基于1952年价格进行调整的实际资本存量,以及基于1952年价格进行调整的三大产业实际年增加值,这里国家统计局按照联合国等五大国际组织联合颁布的国民经济核算国际标准——《国民账户体系2008》(2008年SNA),改革研发支出核算方法,将能够为所有者带来经济利益的研发支出不再作为中间消耗,而是作为固定资本形成处理。
针对方程(7)、(9),给定标准GVP(α=β=r=1)的情况下,回归分析经济体量GVP与存量资本K、劳动力L的相关性,取置信水平95%,得出如下回归分析结果:
lnGVP+ε=2.01lnK+3.28lnL-37.12
(12)
其中ε为误差项,回归后的x=2.01,y=3.28。
针对方程(7)、(9),给定存量资本与劳动力投入(x=y=1)的情况下,回归分析V1、V2、V3与KxLy(x=y=1)的相关性,取置信水平95%,得出如下回归分析结果:
0.621lnV1+0.532lnV2+0.321lnV3+11.73
=ε+lnK+lnL
(13)
其中ε为误差项,回归后的α=0.621,β=0.532,γ=0.321。
依据式(12)对lnK、lnL的系数x、y进行归一化处理,即得x0=x/(x+y)=0.38,y0=y/(x+y)=0.62。令lnA=ε+0.62lnK+0.38lnL,对式(13)进行结构化调整得:
表1 基于1952年价格指数的产业增值与要素投入
*数据来源:中国国家统计局。
**数据来源:建信期货研究中心。
0.621lnV1+0.532lnV2+0.321lnV3+11.73
=lnA+(0.38lnK+0.62lnL)
(14)
从而可以得出:
lnA= 0.621lnV1+0.532lnV2+0.321lnV3+
11.73-(0.38lnK+0.62lnL)
(15)
这样,我们就得出了历年全要素(包括科学技术、制度改革、研究费用等)的名义投入总额(表1的最后一列)。从表1全要素名义投入的各年数据可以看出,2015年的全要素名义投入是1980年全要素名义投入的11.84倍,同样可以比较得出存量资本在2015年是1980年的38.35倍,社会劳动力在2015年是1980年的1.83倍。第一、二、三产业在2015年各是1980年的7.78、22.23、58.8倍,因而名义GVP(体量测度,也就是三大产业倍数之积)在2015年是1980年的10169.4倍。另外可以测算名义GDP(求和测度)在2015年是1980年的26.01倍,显然在求和测度的总量分析中,特定基础产业的自然界限(例如第一产业中,人们对农产品的消费量受身体限制必然有界)会影响对其他产业增长的分析和判断。
考虑到式(8),即可构造性得出要素投入与产业增值的结构方程:
(16)
这里,对应的指数分别是α=0.61,β=0.52,γ=0.32,x=0.38,y=0.62。
式(16)所表达的结构方程,体现了不同要素投入与各个产业产出之间的关系。例如考虑劳动投入与三大产业增加值的关系:显然y≈α,这说明单位劳动力投入对第一产业而言获得的产出基本上是线性相关的,因为可以两边同时开y次方,缩放后使得V1与L指数同时等于1;同理,考虑到存在关系y>β>γ,显然单位劳动力投入在第二产业获得产出比第一产业要强,而且在第三产业可以获得更高产出回报。
在式(16)中,还可以考虑资本投入与三大产业增加值的关系:显然xγ,这说明单位资本投入对服务业而言可以获得等额或相对更多的产出;存在关系x<β<γ,这说明单位资本投入在第二产业获得较低回报,在第一产业获得的回报最少。
(一) 2014年GDP前20名国家的经济测度
根据上面给出的测度体系,本文以世界GDP排名前20的国家为研究对象,对它们的经济体量(GVP)和标准结构指数(SSI)进行测算,并列表分析,见表2。从表2中可以看出,国内生产总值美国排列第1、中国第2、日本第3、德国第4、英国第5。但是从国内生产体量指标看来,中国第1、美国第2、印度第3、日本第4、巴西第5。如果看标准结构指数,则前五名为英国第1、瑞士第2、德国第3、日本第4、加拿大第5,美国则排到了第6,中国在这20个国家中排到了18位,仅仅高于印度和印尼。
国家经济体量排名显然可以从一个侧面表明一个国家经济体能够容纳的就业人数。美国GDP世界第1,但是经济体量中国第1,这与中国庞大的人口基础有关。印度也是一样,需要足够的体量——三大产业在内,来容纳足够的劳动力。很显然,由于人口基数过于庞大,中国的人均经济体量与世界其他国家相比不占优势。
考虑到美国是世界最大的农业出口国,如果计算重置标准结构指数(R-SSI),美国的R-SSI指标会更加靠前。而中国作为农业进口国,R-SSI指数可能会更加靠后。因此,对中国而言,不仅意味着中国依然是发展中国家,暂时不具有领导世界的经济能力,同时也意味着中国具有巨大的产业结构调整空间。
表2 2014年世界主要国家发展指数
数据来源:国际GDP数据来自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
(二) 2014年中国各省份的经济测度
本文用2014年中国各省的经济发展数据进行分析,对它们的经济体量(GVP)和标准结构指数(SSI)进行测算并排名,见表3。从表中可以看出,GDP排名前五名分别是广东、江苏、山东、浙江与河南;但是从GVP指标来看,虽然还是这五个省份,但是排名发生了变化,分别是山东、江苏、广东、河南和浙江。如果看标准结构指数,则前五名分别是上海、北京、天津、浙江和广东,山东和河南则分别排到了11名和23名。
表3 2014年中国各省经济发展指数 单位:亿元
数据来源:国内GDP数据来自中国国家统计局。
在一个国家内部,标准结构指数SSI可以从一个侧面反应省市的经济发达程度。从表3中可以明显看出,虽然上海GDP排名12,但是其经济发展结构位居全国第1;重庆虽然GDP排名第21,但是其经济发展结构位居全国第8。整体看来,广东、江苏、浙江三省的经济发展结构(SSI)与GDP比较平衡,上海、北京、天津则包揽SSI前3位,属于发达直辖市。
3. 政策讨论
基于GDP-GVP-SSI指标体系测算,我们发现2014年全球GDP排名前20的国家在国内生产总值、国内生产体量和结构质量上表现出了不同于指标的差异化特征;类似地,在中国省级测算中也发现了这样的差异化特征。根据实例测算结果与生产函数的理论分析,经济空间价值测度体系与供给侧结构方程对当前国家宏观经济分析具有以下重要政策含义:
第一,改革优化当前采取的国民经济核算方法,建立综合考虑GDP、GVP、SSI等价值空间测度指标的综合性国民经济核算新体系。用GDP-GVP-SSI指标体系来多方位衡量经济体发展规模、体量与结构,显然比单纯依赖GDP测算能更准确、全面地反映经济发展的实际情况。GDP-GVP-SSI指标体系不仅能够揭示经济发展增量规模,还能揭示经济体量潜能大小、产业结构质量,为宏观经济政策制定和实施提供科学的经验参照和现实依据。
第二,以GVP、SSI为主要指标参照,以扩大经济体量、改善产业结构质量为导向,在国内大力推进要素供给的市场化和结构化改革,自主制定并实施精准产业结构调整政策。具体地说,就是以体量和质量测度为目标导向,推进资本、劳动力、技术、制度等多要素生产供给组合的市场化结构调整;针对第一、二、三产业对宏观经济体量规模和结构质量的影响效应差异,促进各要素在各产业间进行合理配置;打破要素流动的产业壁垒、区域壁垒、技术壁垒、制度壁垒,打通要素生产供给与经济体量之间的关联互动渠道,引导要素生产的释放与价值空间的扩张。
第三,以价值空间理论和容积测度结果为基准,积极拓展经济体价值空间的维度与体量。既要在经济发展的产业维度、地缘维度、市场维度、技术维度等方向进行创新发展,又要在已有维度基础上创新构建新维度,也就是构建国内新价值空间,同时还要通过国际秩序调整进行制度输出以整合国际价值空间。当前,国内“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等政策的实施,对培育新的产业维度具有重要促进作用。同时,中国采取的推进“一带一路”战略,创建亚洲投资开发银行等国际公共服务供给的举措,具有延伸经济地缘维度、国际制度输出和政策供给的重大战略意义,必将极大提升中国对国际价值空间的重构能力。
第四,正确认识中国在全球价值空间中的话语权和相对地位。立足于政府的有为行动,积极推动中国在国际政治经济体系中对经济规则特别是市场规则的话语权,扩大中国对全球价值空间的支配能力。依托综合国力和军事实力的国际政治经济竞争,是人类社会发展的不竭动力和残酷现实。在进行经济发展政策讨论时,首要的前提就是要认清当前中国经济发展结构还比较落后的现实(2014年中国SSI指标仅排名18),同时保持对经济发展潜能的自信(2014年中国GVP排名第1),不断提升经济发展的结构质量,积极强化中国在国际经济秩序中的话语权。以中国世界排名第一的经济体量,必须力争成为领袖型国家,坚持国家发展的理论自信和道路自信,同时做好与当前领袖型国家展开激烈政治经济竞争的理论准备和实力储备。
本文基于后古典分析框架,对发展经济学进行再构,提出新解构发展经济学。新解构经济学在通过解构主义方法论对旧经济秩序进行质疑、拆解与重构的基础上,确定经济发展的测度空间与测度体系,并使其成为指导经济发展的逻辑前提。这个逻辑前提,正是新结构经济学与旧结构经济学所显著缺失的。对测度体系的解构与控制、对发展目标的选择和设立,是确定比较优势、制定国家经济策略的重要逻辑前提。在这个逻辑前提下,方可以在国际、国内对经济发展进行准确定位,进而根据资源禀赋确定比较优势,最后确定政府与市场在经济发展中的相对分工。本文详细论述了价值空间及其测度方法,给出了国内经济总量(GVP)与标准结构指数(SSI),并提出了徐氏生产定理,以及供给侧结构方程,对基于要素的生产函数进行了结构化调整,指出基于技术进步的维度创新与基于制度供给的价值空间重构是供给侧改革的重要路径,并通过国际、国内案例对经济发展进行了测算与分析。
新解构经济学认为,国民经济发展需要对内释放价值空间形成价值增长,对外整合国际价值空间形成价值输送。价值空间的释放,可以通过自主市场和自觉政府的双重作用。自主的市场经济,更多地要维护符合国内利益的市场规则。自觉的政府,更多地要开拓国际利益渠道,对国际经济规则进行解构与重构。维护国际价值空间,保证国际环境下的制度主导权,是发达国家发展战略的内在要求。发达国家在价值空间与价值维度的持续创新,相当于构建动态秩序空间,从而间接赋予或强制规定其他国家发展比较优势进而持续停留在低端价值空间,对发展中国家的资源禀赋或低端比较优势进行动态锁定。不排除有些国家可以主动降低自己的价值维度,采取对国际大国的依附式发展战略,例如作为资源输出国的中东国家。作为任何一个国家政府,必须在正确测度空间基础上认识自身对国际规则的议价能力与议价模式,从而确定比较优势、制定发展战略,避免盲目赶超导致本国经济发展失败或者盲目开放市场导致被锁定在低端价值空间。对发展战略的制定与执行,要基于正确测度方法并综合考虑本国经济结构、政治愿景与当前国际地位。
总之,本文提出新解构经济学是对新、旧结构主义发展经济学的批判与发展。新解构经济学强调测度与制度在价值空间构建中的决定性作用,并结合中国实际为供给侧改革的结构化调整提供了理论支撑与分析范式。新解构经济学的未来研究方向,可以基于解构主义视角分析社会与经济发展,可以研究测度空间的属性及其测度分解形式,也可以进一步深化供给侧结构方程的模型演化、实证分析与具体政策应用,最终把发展经济学从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学推广成同样适用发达国家的普适性经济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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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wDeconstructiveEconomics:ReconstructionofDevelopmentEconomicsinPostClassicalFramework
XU Jin
(1. Socio-Science Research Center of MIT, Boston 02139, USA;. 2. Developing Country Economic Research Center of RUC, Beijing 100080, China)
This paper puts forward the basic principles of New Deconstructive Development Economics or New Deconstructive Economics in post classical framework, applies de-constructivism to the structure analysis of social economy and the value of space, and points out that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 is based on deconstruction and reconstruction of the measurement, target, method and path. The New Deconstructive Economics indicates that to develop the economy, the economic measure space and institutional arrangement should be determined first, and comparative advantages could be identified by analyzing the resource endowment based on this measure space; then industrial objective and international orientation could be reconstructed by combining development vision; finally, to achieve the economic growth, both the domestic and foreign value space should be reconstructed, expanded and redistributed, by adjusting domestic industrial structure and guiding international economic order. This paper gives the De-Structure Theory of Value Space Measurement, and constructs a new measure system of economic structure, including GDP (Gross Domestic Production), GVP (Gross Volume of Production), and SSI (Standard Structure Index). This paper also presents the Xu Production Theory, and establishes a New Supply-Side Production Function based on production volume and factors output, while example analyses are given from both domestic and foreign perspectives. The New Deconstructive Economics puts forward the measurement premise of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analysis, and criticizes the lack of logical premise of New Structural Economics and Old Structural Economics. The deconstructive perspective of the New Deconstructive Economics provides theoretical support and analytical paradigm for the deep structural adjustment of Supply-Side Reform.
New Deconstructive Economics; Post Classical Economics; New Structural Economics; Measure System; Standard Structure Index; Supply-Side Reform; Supply-Side Production Function
2017-08-15
徐晋(1976—),男,博士,中国人民大学发展中国家经济研究中心研究员,麻省理工学院社会科技研究中心柏拉图项目执行主任,研究方向为产业经济学、理论经济学。
F01
A
1009-105X(2017)06-003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