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医疗分享破解医疗供给的结构性矛盾

高太山��

摘要：当前，我国优质医疗服务供给总体不足与需求不断增长之间的矛盾依然突出，看病难、看病贵等现象依然突出。在信息技术创新、市场需求拉动、资本热捧以及医疗卫生体制改革等多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我国医疗分享迅速崛起，在优化优质医疗资源配置、提升基层医疗服务水平、改善患者就医体验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一定优质医疗服务供给不足的结构性矛盾，进一步推动了医疗卫生体制改革和医疗领域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

关键词：医疗分享驱动力量影响作用[KH*2/3]

医疗分享指的是以互联网平台为载体整合海量、分散的专业化医疗资源，以便捷高效的方式满足多样化医疗服务需求的一类经济活动，它是分享经济模式在医疗领域深入应用的具体表现形式。由于工业化、城镇化、人口老龄化、疾病谱变化、生态环境及生活方式的变化，中国仍然面临多重疾病威胁并存、多种健康影响因素交织的复杂局面，医疗服务供给总体不足与需求不断增长之间的矛盾依然突出，医疗服务领域发展与经济社会发展的协调性有待增强。对于中国而言，发展医疗分享具有强大而迫切的现实需求。

当前，我国医药卫生体制改革已进入深水区，到了啃硬骨头的攻坚期。医疗分享对于贯彻落实十八届三中全会确定的医药卫生体制改革任务，完善分级诊疗制度，提升基层医疗服务水平，推动医疗领域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都将发挥重要作用。

一、医疗分享的快速发展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

金融危机以来，在技术、市场、资本、政策等多方因素的推动下，我国医疗分享取得了迅猛发展。

（一）信息技术创新

以移动互联网、大數据、云计算、智能化为代表的技术创新是医疗分享发展的前提条件。大数据技术的运用实现了在短时间内海量患者与医生的精准匹配；基于位置的服务（LBS）可以让患者能够随时随地找到离自己最近的医生；达芬奇手术机器人、图像传输等技术让远程视频诊疗得以实现；人工智能技术在病历深度学习、辅助诊疗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如名医主刀是一个将手术环节互联网化的平台，通过整合三甲医院的顶尖医生资源和二、三甲医院及高端民营医院的空闲床位资源，为患者提供手术预约服务。为快速精准地响应患者需求，名医主刀将医院、疾病、专家以及手术术式的名称进行了标准化处理，对每位专家擅长治疗的疾病用2—3个标签描述，突出该专家的特长。依托平台上积累的大量医患数据，在接收到患者请求以后，平台会根据患者描述在病例库、术式库和专家库中进行自动匹配。在人工审核的基础上，一般来说，简单病例1分钟、复杂病例只需半小时就能为患者找到最合适的专家，响应速度极高。

（二）市场需求巨大

当前，国内医疗服务供给总体不足与需求不断增长之间的矛盾依然突出，优质医疗资源短缺、分布严重失衡、“挂号难、看病难、看病贵”等问题长期存在。

一是医疗资源总体不足。《2015年我国卫生和计划生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以下简称“统计公报”）显示，2015年我国每千人口执业（助理）医师221人，每千人口注册护士236人。与发达国家相比，我国注册医师数和护士数明显偏低。OECD统计数据显示，2014年每千人口执业医师数最高的国家为奥地利，达51人；德国为41人。每千人口注册护士数发达国家达81人，德国、美国、日本均超过10人，远高于我国现有水平。

二是优质医疗资源分布严重失衡。当前，大量优质医疗资源过度集中在少数大城市，尤其是集中在少数三甲医院，基层医院的诊疗水平，特别是农村和偏远山区明显偏弱，难以满足人们对优质医疗资源的渴望。长期以来，在分级诊疗体系尚未完善的情况下，人们养成了不管大病小病都去大医院的习惯，“大医院人满为患，小医院无人问津”的现象普遍存在。

统计公报显示，我国拥有三级医院2123所（其中三甲医院1236所），占医院总数的77%，承担的诊疗人次数高达15亿人次，占总诊疗人次数的487%。相比之下，一级医院和未定级医院共计17970所，占医院总数的651%，但诊疗人次数占比仅为133%，二者相差悬殊。（见图一）

（三）资本市场热捧

互联网医疗成为全球资本市场的投资热点。根据Startup Health报告显示，2010—2015年互联网医疗领域融资额和投资机构数均逐年攀升，获得投资的大多数企业均与医疗分享有关。2016年上半年融资总额达39亿美元，参与投资的机构有446家。

中国互联网医疗领域投资事件也较为频繁。公开数据显示，2010—2016年底，互联网医疗领域共有2836家创业企业，累计发生投资事件1875次，集中在健康保健、医疗信息化、健康硬件、寻医诊疗等领域。

医疗分享企业融资金额也在不断增长。数据显示，2016年中国医疗分享企业融资总额约为45亿元。大部分资金都投向了如平安好医生、趣医院、名医主刀等具有一定竞争优势的企业，分别获得5亿美元、216亿元和15亿元，对行业的快速扩张产生了较大的引领作用。

（四）改革政策利好

医药卫生体制改革事关人民群众的健康福祉，是全面深化改革的重要内容之一。2009年启动新一轮医改后，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各部门、各地方围绕分级诊疗、多点执业、医疗数据共享等内容相继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文件，通过医疗卫生体制改革推动互联网在医疗领域的深度应用。

在《国务院关于促进健康服务业发展的若干意见》、《国务院办公厅关于推进分级诊疗制度建设的指导意见》等文件中，对区域医疗资源分享、医疗卫生信息化和提高优质医疗资源可及性提出了明确的要求。

针对医生多点执业政策，有关部门也出台了积极的鼓励政策，鼓励医师到基层、边远地区、医疗资源稀缺地区和其他有需求的医疗机构多点执业，为医疗分享服务的发展打破了制度藩篱。从对社会的示范引导作用来看，上述政策的出台在市场上释放了积极信号，提振了市场对医疗分享的信心。endprint

二、医疗分享对推动医疗领域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积极作用

医疗分享通过重塑传统就医方式，改善了就医体验，使患者享受到安全、优质、便利的医疗服务。同时，在推进分级诊疗，落实多点执业政策以及提升医疗服务水平与质量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一）重塑医疗服务流程

医疗分享依托互联网优势打破固有的医疗流程，在诊前服务环节提供预约管理、智能导诊、在线咨询、加号管理等服务；在诊中环节，全面提升现场运营效率与就诊体验，医生和患者通过手机就可以实现从预约挂号、看诊、开处方、支付、检查、取药等全部流程；在诊后环节，提供院外随访、健康管理等服务。医院也可以在门诊平台上进行实时跟踪，优化医院就医秩序，降低医院运营成本，实现医院、医生、患者三方协同。

以健康160平台为例，自2012年深圳市开始应用以来，实现了网上预约挂号、诊中支付、查看检查报告、点评医生等功能，为医院、医生、患者提供诊前、诊中、诊后的全流程服务，大幅提升就诊效率。如深圳市儿童医院患者人均就诊时间从295分钟缩短到65分钟，节省了近4小时。郑州大学第一医院、上海长海医院、广东省人民医院等日门诊量均明显增加。（见图二）

（二）优化医疗资源配置

最优化资源配置方式是分享经济的内涵之一。实践证明，在医疗领域分享经济实现了现有医疗资源的再优化和高效利用。

一是有利于将优质医疗资源下沉到基层，让偏远落后地区的居民享受到优质的医疗服务。截至2017年3月，微医乌镇互联网医院已与2400多家医院信息系统实现连接，日接诊量超过63万人次，相当于3家三甲医院的接诊量，很多来自边远地区的疑难疾病患者在这个平台上找到了北京、上海的专家，得到了有效诊治。甘肃省互联网医院连接了省、市、县、乡、村五级医疗机构，实现了数据互联互通，形成了“三甲—基层”配套协作的服务网络。在整个服务体系中，三甲医院获得了更多对症病例，基层医疗机构得到了三甲医院的专业支持，患者可以享受到电子病历共享、检查检验报告互认、双向绿色转诊通道等服务，实现了多方合作共赢。

二是实现了基层医院闲置资源的有效利用，缓解三甲医院就医压力。截止2017年2月，名医主刀平台上汇聚了国内30000余名三甲医院副主任级别及以上的医师，通过与国内多家三甲医院、二甲医院、民营医院合作，整合了10000多张空闲床位。基层首诊患者通过名医主刀平台可对接三甲医院医生，在有闲置床位资源的二甲医院或者民营医院进行手术治疗，缓解了三甲医院的就诊压力，实现了基层医院闲置的床位等医疗资源的高效使用。

三是助力解决基层医院无力购买大型医疗设备的困难。当前医疗卫生系统每年购置各类医疗设备的花费高昂，然而部分设备利用率并不高。在美国，医疗设备的平均利用率仅为42%，大部分时间都处于闲置状态，高昂的购置成本与利用回报严重不匹配。平台企业借助分享经济模式整合分享现有设备，让医院可以通过以租代买的方式满足需求，减轻医院设备购置压力，实现闲置设备的高效利用。

（三）提高医疗服务水平

互联网在优化医疗资源配置，提高运行效率的同时，有助于提高基层医疗服务水平与质量。

一是基于医疗分享平台的远程会诊、问诊带动了基层医疗水平的提高。甘肃省第二人民医院依托互联网医疗系统快速便捷的优势，自上而下将院内专家资源通过远程会诊、遠程问诊、远程查房等技术延伸到以庆城县人民医院为代表的县级医院、基层社区、卫生院，建立了省市县乡村五级医疗协同体系，将远在数百甚至上千公里之外专家“请到”基层，给基层医生提供了定期与专家交流的渠道，让基层医生能够加入专家团队，在与专家交流、诊断的实践中提升执业水平，为基层医疗机构培养医生人才资源。

二是在专家多点执业过程中，当地医护人员能够通过观摩学习、参与诊疗过程提升业务能力。名医主刀平台上完成的每一台手术都是由大医院的主刀医生与基层医生共同完成，专家动手术的过程也是一个传帮带的过程，基层医生能够近距离学习先进的手术术式，客观上对基层医生进行了高水平的培训。2016年名医主刀平台匹配完成约6万台手术，以每台手术有5名基层医生参与计算，相当于提供了30万人次的手术培训。

三是专业的医学知识分享社区为医生之间的交流提供了便利。医生之间的交流互动是一个重要的学习过程，对提升医生专业技术水平极为重要。一些平台致力于提供医学知识分享，如丁香园是国内一家医疗学术论坛，拥有超过500万专业用户，包含200万医生用户和137万认证医生，通过该平台医生之间可以探讨病例、分析疑难杂症、交流前沿医学知识，为医科人才的培养和成长提供了有益帮助。

（四）助力医疗体制改革

在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大背景下，医疗分享在推动分级诊疗和医生多点执业方面进行了很好的探索和尝试。

一是以患者为中心的在线导诊、分诊和双向转诊成为现有分级诊疗体系的重要补充，助力实现“小病在基层，大病在医院”的分级诊疗格局。现行的分级诊疗以机构为中心，未充分考虑患者和医生的诉求。患者就医缺乏引导，社区分诊和转诊能力不足，患者就只能挤到大医院去看病。平台企业能够对病情进行疾病筛查，对大病和小病进行分类，从而匹配不同的医院和医生，弥补整体分级能力的不足。

以深圳为例，深圳市卫计委依托就医160平台将大医院的专家号源的30%释放到社区医院，患者在社区完成首诊以后，由社区医生决定是否转到大医院，有效避免了优质专家资源的浪费。2015年就医160平台上完成133万个双向转诊案例，其中深圳宝安区福永人民医院和石岩人民医院分别实现转诊10070例和24484例。

二是为医生多点执业政策落地探索出一条可行路径。在传统医疗模式下，医生多点执业受到数量和地域的限制，执业方式以聘用为主，并未达到多点执业政策的初衷。在分享经济模式下，医生能够平台实时响应患者需求，摆脱了时空的限制，真正做到多点执业。endprint

三、未来趋势展望

当前，医疗分享的发展还面临多点执业政策落地难、数据共享难、法律规范亟待完善等问题，但从长期发展趋势看，医疗分享是实现基本医疗公共服务均等化的重要抓手，符合未来发展大趋势。总体上看，我国医疗分享将呈现以下态势：

（一）未来医疗分享市场潜力巨大

当前及未来一段时期，经济保持中高速增长将为维护人民健康奠定坚实基础，消费结构升级将为发展健康服务创造广阔空间，科技创新将为提高健康水平提供有力支撑，各方面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将为健康领域可持续发展构建强大保障，医疗分享市场潜力巨大。

近十年来，人口结构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人口老龄化趋势明显，老年病、慢性病逐渐增多，在优质医疗资源供给不能相应提高的情况下，医疗分享需求将越来越迫切。（见图三）

在健康服务需求不断攀升的同时，居民医疗费用大幅增加，2004年至2015年人均卫生费用支出额从594元增长为2952元，10年来增长了5倍，年均增长率超过15%。在医疗费用快速增长的情况下，优质价廉的医疗分享服务将更受欢迎，从而带动医疗分享市场更快的增长。（见图四）

此外，未来国家将大力推进分级诊疗制度，着力健全完善医疗卫生服务体系，推进面向基层、偏远和欠发达地区的运程医疗服务体系建设，鼓励利用信息化手段促进医疗资源纵向流动，不断提高优质医疗资源可及性和醫疗服务整体效率。这其中，医疗分享将扮演重要角色。

（二）线上线下融合发展将持续深化

国家《“十三五”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规划》明确提出，加快形成多元办医格局，完善医疗资源规划调控方式，加快社会办医发展。允许公立医院根据规划和需求，与社会力量合作举办新的非营利性医疗机构，支持社会办医疗机构与公立医院加强合作，共享人才、技术、品牌。

目前医疗分享企业纷纷选择与三甲医院、高端民营医院等优质医疗机构合作。如平安好医生与3000家的医院和诊所、1200家药房建立了合作关系；微医集团与全国1900家重点医院合作，好大夫在线与3200家医院建立合作关系、名医主刀与和睦家医院签订了深度合作协议等。未来，在医疗资源逐步放开的情况下，市场和政策力量将共同推动平台企业与传统医疗机构走向更加紧密的合作关系，医疗分享企业与传统医院的合作也将从高端医院向基层医院拓展，从部分地区向全国范围内拓展，从在线问诊、网上预约手术向康复、养老等领域拓展。

（三）新兴技术与医疗分享深度融合

积极利用新一代信息技术发展互联网医疗服务已经成为“十三五”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主要目标之一。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可穿戴设备、虚拟现实（VR）、增强现实（AR）等新兴技术都将在医疗分享领域深入应用。

许多国内外医疗分享企业已经提前布局。Airdoc通过机器学习，让人工智能帮助人类医生尤其是基层的医生提高诊断准确率。目前Airdoc的人工智能数据架构已经搭建完成，模拟人类医生看病、辅助医生实时诊断的流程已经打通，在部分领域已经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例如，该公司与一家美国医院合作对糖尿病人的病历进行大数据分析，已经发现不同类型糖尿病的有效治疗方案。

在国内，科大讯飞与安徽省立医院合作共建医学人工智能联合实验室，推动智能语音与人工智能技术在医疗领域的应用探索。零氪科技通过分析超过40万份的病历报告数据、45万份的影像报告数据和23万份手术记录数据，形成了4000余条阅读规则，能够自动处理80%以上的病历，准确率高达99%。上述应用都将进一步推动医疗大数据的深度开发，助力医疗分享提供精准高效的服务。

（四）平台企业与保险合作更加广泛

医疗分享企业与保险的合作实现了用户、保险公司和平台企业的三方共赢。用户以更便捷的方式购买到合适的保险产品和诊疗服务，平台企业与保险公司实现了用户双向导流，同时依托平台上沉淀的健康大数据降低了投保用户的保费。

《“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明确提出要积极发展商业健康保险，丰富健康保险产品，鼓励开发与健康管理服务相关的健康保险产品。促进商业保险公司与医疗、体检、护理等机构合作，发展健康管理组织等新型组织形式。

未来，随着医疗卫生体制和社会保障体制改革的深化，医疗分享将逐步纳入社会基本医疗保险体系。随着人们对商业健康保险的认同和购买意愿的增强，越来越多的平台企业将与保险公司深化合作，通过医保险种、模式的创新更好地满足不同客户群体的个性化需求。同时，医疗分享企业与保险公司的战略合作将成为重要的竞争策略。

（五）创新行业监管的要求不断提高

当前医疗分享新业态的不断涌现要求监管机构不能直接沿用过去的监管思路，也不能使用简单粗暴的、一刀切式的治理方法。在医疗资源尚未完全放开、市场机制尚未真正形成时，平台企业大多是利用政策真空期快速发展，尽量避免踩到法律红线。对监管部门而言，如何有效化解医疗分享带来的冲击，消除行业存在的不规范现象本身就是一个挑战。

未来随着医疗分享不断走向成熟，其带来的行业冲击会更猛、新旧利益协调难度会更大、患者隐私数据保护的需求更迫切，对市场监管提出的要求会更高。总体来看，医疗分享的发展将在行业规范与市场监管的双重博弈下走向理性与繁荣。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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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山，国家信息中心信息化研究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