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春梅 李 想
已经有十数年,笔者将大量时间投入到对新疆文学的研究中去,而没有注意到自己犯了文化研究工作的一个禁忌,即不能用单一的点来代替对整个社会文化系统的认知。文学对于重视诗教的新疆各民族自然很重要,也的确能起到引导进入新疆文化的功能,但文学偏于文人化、个人化和精英化,面向大众的比率较之其他大众性艺术要少得多。也就是说,如果我只重视文学对于新疆文化的作用,我将把自己禁锢于少数几人的文字书写,这些文字也并不一定是关于新疆这片地域的,这种情况下,文学的超拔性得到了凸显,而地域文化的探究却要弱了几分。当然,如果只是落脚于地域,落脚于眼前的景与物,文学艺术的世界性和超越性就会受到抑制,这二者并行不悖,也因此对文学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此番应《新疆艺术》黄毅社长之邀,来对近五年来新疆艺术的综合发展现状摸摸底,对我而言委实是个重要而有难度的工作,但想到能给自己补补课,还是欣然答应下来。
新疆作家部分作品
这项工作的开展,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我和学生先是对新疆的艺术进行了大致的了解,最终确定下来几个重要领域:摄影、绘画、书法、电影、戏剧、舞蹈、民间文艺(由于时间关系,音乐未能涉及,实属遗憾)。这几个领域的共同特点在于,必须走出家门,必须与现实生活发生碰撞,也就是说生机勃勃这四个字应该是始终在艺术生命中的。一旦有了目标,工作的开展应该就会有序进行,然而当我们尝试打开每扇大门的时刻,迎面而来的是巨大的反冲力。其力陌生而难以究底,愈近却远。细思下来,这种对撞力可能是几股力量对拧而成。一是我本人以为艺术相通,美学必然能打开不同艺术之间的联通孔道,但不同艺术的内在规定性却不容忽视;二是就像我因文学而忽略其他艺术样式,这些艺术门类之间同样各有门庭,其间甚少关联;三却是直指文艺评论工作的一大缺失:文艺评论应与具体的艺术创作有最直接、最密切的联系,同理,各门艺术也要充分重视艺术评论工作的重要性,而不能只是各扫门前雪。一句话,跨界的沟通和研究欠缺,于评论者自身,于创作者,都需要在这方面跨出自己的门,打开自己的视界,如此方能走得更远。眼下我的工作止于对这些主要的艺术发展状况进行摸底,我自己觉得,这实际正是一次打通界限、让彼此认识对方的有益尝试。接下来,本人要做的就是对近五年来新疆文艺工作成就进行回顾,力图抓到亮点,获得穿透界限的力量。
过去五年里,新疆文艺界各项重大主题活动和重点工程稳步推进,文联工作影响力不断提升。“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主题实践活动、“送欢乐下基层”、“千人大培训”、“新疆民族文学原创和民汉互译作品工程”等一大批重点工作和工程顺利实施。配合宣传部制定出台了自治区党委关于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艺的意见的实施意见;围绕纪念建党95周年和长征胜利80周年,组织“2016年‘今日中国’艺术周‘新疆风情’美术摄影作品展”赴毛里求斯、法属留尼汪展出、组织开展了“丝路新语—我们新疆好地方美术作品展”赴北京、山西、河南等地的巡回展,举办了新疆第十九届摄影艺术作品展;举办了“汗腾格里文学奖”、“飞马文学奖”、“金马镫文学奖”和第四届“西部文学奖”等评奖工作。配合完成“天山文艺奖”评选工作和中国作家协会第十一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评奖工作;举办中国杂技艺术论坛暨首届西北五省杂技大赛、“库尔德宁杯”新疆青年歌手大奖赛、《跟着太阳走》努斯勒提·瓦吉丁交响音乐会、留住乡愁·中国西部山歌会、自治区第二届铁尔麦演唱会,出版《西部六十年精品集》,举办第三届天山文艺论丛第3辑新书发布暨作者座谈会、“一带一路”民间文化探源工程调研座谈会、“新诗百年天山论剑”研讨会、纪念木卡姆大师则克里·艾力帕塔诞辰一百周年研讨会、“买买提·巴格拉西作品集”新书发布会、白山布·杜南拜冬布拉艺术传承座谈会、阿布来提·司马义文学创作研讨会、在上海和北京举办阿扎提·苏里坦文学评论集《民族文学的书写与构建》研讨会等等。2016年,文联系统组织的创作和作品先后在国内取得重要奖项,比如:阿拉提·阿斯木、黄毅等5人分别荣获第11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董立勃的长篇小说荣获第13届十月文学奖;刘亮程荣获国家“四个一批”人才奖;沈苇的组诗《沙之书》获第5届郭沫若诗歌奖、组诗《新疆诗章》获第2届朔方文学奖;李娟、何英获首届茅盾文学新人奖;郐振明创作的中国画作品《玛纳斯》,入选中华文明重大历史题材“中华史诗美术大展”并在国家博物馆展出;民协选送的《西域人文风情系列》玉雕组件荣获“十三届中国民间文艺山花奖·民间工艺美术作品奖”金奖;音协选送的歌曲在第三届中国·西北音乐节优秀歌曲评选活动中有10首分获一、二、三等奖,等等。这一系列成绩有力推出了一大批优秀文艺作品和文艺人才,有效提升了新疆文化影响力,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益。
在这些工作中,建国后中国文化界的一项重要举措,是对各民族的神话、史诗、民间故事进行整理,从而丰富并呈现出多元一体的中华多民族文化系统。新疆的民间文化传承和保护工作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项,对柯尔克孜族史诗《玛纳斯》和蒙古族史诗《江格尔》的整理向世人展示出中华文化生生不息的民间力量。直到现在,对几部史诗的记录、挖掘、整理、保护依然是民间文化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特别是2005年以来,随着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程的全面启动,新疆民间文艺家协会又被确定为《玛纳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遗保护名录和《江格尔》《格斯尔》、维吾尔族达斯坦、哈萨克族达斯坦四个国家级和柯尔克孜族达斯坦、蒙古族图兀勒两个自治区级等七个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责任单位。这意味着新疆民间文艺事业在向深广的方向掘进、发展。在过去的几年中,民间文艺工作的突出成就主要表现在:历经20余年完成民间文学集成志书编纂,形成了《中国谚语集成·新疆卷》《中国民间故事集成·新疆卷》《中国歌谣集成·新疆卷》3卷5部的《中国民间文学集成·新疆卷》。这无疑是个具有丰碑意义的事业,为以后的研究工作奠定了坚实基础。不仅如此,新疆民间文化在叙事长诗、民间笑话以及花儿等多个艺术形式上取得不少成绩,比如2012年出版《草原咏叹调》(新疆第三届哈萨克阿肯阿依特斯选集汉、哈、英三种文字),《古代哈萨克阿肯阿依特斯精选》哈文版第一、二卷;2013年出版《哈萨克民间达斯坦精选》哈文版第一、二卷,《哈萨克民间达斯坦精选》汉译本第一、二卷;2015年出版《维吾尔民间达斯坦论文集(一)》(维文卷、汉文卷),出版《新疆大实话》(汉文上、下),出版《西域故事》系列丛书一套五册,出版《民间新疆故事》系列丛书一至十二册,出版《新疆“花儿”》系列丛书一、二、三册,完成《新疆民俗大典》编撰工作。可以说,过去的五年,是新疆民间文化花开四面的五年,也是多年来辛勤工作终结硕果的五年。
说到摄影,不禁让人首先想到的是著名摄影家李学亮。这并不是说我对他有多熟悉(其实一点都不),只是因为不知从哪儿知道他的从影经历是从音乐从业者转变而来,他本身又是一个常常写点文字的人,这几点加起来,就不能不令人对他的创作多加几分注意。我对他的作品的印象是:“走出去的风景”。“风景”是自在的存在,而唯有“走出去”的主体方能以自我感受、感知使“风景”具有气息和温度。李学亮自己的音乐+文学+摄影谱系则说明对一门艺术的深入不仅是“习一技”那么简单,比如文学就是融汇艺术的底子。从个人而言,李学亮是打破我先前所说“对撞力”的“反证”。由此我对新疆摄影的好奇被引发出来,五年来这门艺术着力在何处?每两年一届新疆摄影艺术作品展,是新疆摄影家协会展览工作的重点,10年来共举办了五届,以其质量高、规模大、影响广而为社会所认同,成为最受全区摄影界瞩目的大展。较为突出的活动有:组织承办了新疆移动摄影俱乐部摄影艺术作品展;举办了“我眼中的维泰”摄影大赛;举办了新疆首届商业艺术摄影展;举办了“山花裕民”摄影艺术作品展;举办了新疆舞蹈艺术摄影展。2014年举办了新疆第十八届摄影艺术作品展。2014年9月新疆风情摄影美术展赴澳大利亚进行交流展出,反响强烈。2016年还分别在毛里求斯、留尼汪举办了摄影美术交流展出。统揽这些活动,标志性的特点是将摄影艺术撒播到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
作为最直观、最能直接体现民族风情韵味的舞蹈,用“近五年”来描述是不准确的,因为,在新疆,舞蹈是语言之外最动人的交流方式之一,而新疆舞的民间性,恰恰是其占据中国舞坛重要位置的关键。在这次摸底中,我们有幸与新疆舞蹈家协会主席杜渐先生取得联系,在与他的对话中作者了解到,新疆的舞蹈现如今已在周边多个国家取得了良好的反响,在具有传统民族特色的背后融入了西方优秀的现代文化,这完美地体现出中国文化海纳百川、兼收并蓄的特点,传统与现代巧妙地结合,两者的互补、借鉴、交流与融合更为本民族文化注入了源源不断的生机与活力。如今新疆已连续举办了五届新疆国际舞蹈节,上演了许多国内外优秀的舞蹈节目。在他的描述之外,我却有一个发现,那就是新疆舞蹈实际是不应仅仅局限于舞蹈这门艺术,在话剧、音乐、文学连同书画当中都有新疆舞蹈的影子,舞蹈气质已经深入到各门艺术的骨髓当中,而我们今天要做的不仅是发现它,更应广大之。
新疆第五届国际舞蹈节剧照
书画艺术,在今天的中国显然处于精英和少数派的位置,也因此物以稀为贵,引来诸多议论。这权且算是艺术与市场以及某种文化经济心理的隐秘关系。新疆书画界免不了也受到此关系的影响,但当说到这层关系的时候我们往往忽略了“成如容易却艰辛”和十年磨一剑的道理。新疆的书画尤其是书法,在中华文化大家庭内实际上是占不上优势位置的,这种境况对于新疆书法的发展无疑是冲击,也是挑战。一个典型问题是,新疆书画将在何处体现出自己的意义和价值?在我看来,将书画艺术带入生活,走向民间,当是这些年来新疆书画界最突出的成就,而在未来,更当走得更稳、更广。落实自治区文联“千人培训工程”,书协先后在阿克苏、巴州、塔城、喀什、哈密、和田、奎屯、克拉玛依、独山子石化、拜城县、和丰县、沙湾县、精河县、麦盖提县、鄯善县、策勒县等16地(州)县、市开展培训,近500名书法爱好者从中受益。这些培训使基层书法爱好者对如何学习书法有一个新的认识,进一步扩大了书法学习的群众基础。同时,新疆书协还举办了多个专业展览,提升了艺术水准,提高了鉴赏水平,配合中国文联、中国书协开展了“送欢乐、下基层——中国书法边疆行走进新疆”活动,体现广大书法工作者热爱祖国、情系人民的真挚情怀。书法进万家和社会公益活动也在扎实推进中,出版、宣传和理论研究工作成果丰硕,书法队伍日益壮大,培训教育工作取得了显著的成效,少数民族书法艺术也在进一步得到发展。这些具体的书法文化实践的文化意义在于,扎扎实实将中华文化精神传播到老百姓心中。目前的问题在于,这样的举措仍不算多,在九年义务教育中也应常见其身影。
美术方面同样在面向基层和提高水准方面做出了努力,2012年与全国兄弟省区通力合作主办的“美丽家园·魅力新疆——第七届中国西部大地情中国画、油画作品展”以及“感受新变化,喜迎十八大天山情——新疆全国会员美术作品展”、2013年“大美天山——新疆中国画全国行巡回展”、2014年“新疆风情美术摄影作品赴澳大利亚展”、2015年“新疆新闻漫画作品展”、“新疆油画走进山东作品展”以及“克拉玛依之歌新疆石油工业版画作品展”、2016年“中国、哈萨克斯坦、俄罗斯国际油画艺术展”、“丝路新语——我们新疆好地方全国巡回展”以及“新疆风情美术摄影作品赴毛里求斯、留尼汪展”等等,许多展览得到中国美协领导的极高赞誉,受到兄弟省区的热情支持和帮助,引起业内同行和媒体高度关注,成为新疆文艺走向全国乃至世界的新亮点,展现了新疆美术作品的独特魅力和文化自信。在对新疆画院副院长张雷震先生采访时,我对他们的成绩记得最清楚的除了一些大型画展外,还是他们到偏远的乡村送画艺,觅灵机。的确,只有贴近生活、面向实践的艺术才会有动人心魄的力量。
在多民族地区,新疆的戏剧似乎并不像舞蹈、音乐那样惹人注意,实际上,正是戏剧艺术在新疆的特殊时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其功振奋人心、鼓舞群众。和平时期的新疆戏剧,除去民间戏曲形式如曲子词、花儿等,新疆话剧在如何切中民众心理、抓住时代脉搏等方面着实下了功夫。近些年,随着话剧艺术在市场上频获好评,话剧的发展之路也不再仅仅局限在舞台上,或许将话剧创作作为一个大IP,与电影、电视、网络等多媒体联手发展,会是一条金光大道。回过头看看,新疆话剧在2016年的成绩是引人注目的。2016年,新疆话剧团共计演出48场,其中1月份《大巴扎》剧目深入乌市米东区进行惠民演出8场;4月份《特殊作业》剧目赴和田、阿克苏等4个县市进行“四个一批”文化惠民演出20场;5月份,《大巴扎》剧组赴深圳参加第十二届文博会艺术节共演出2场;10月份《大巴扎》和《特殊作业》剧组赴农一师阿拉尔市参加“红枣文化节”活动,为兵团干部职工倾情演出2场。为庆祝话剧团建团60周年,举办了第二届新疆话剧演出季活动,共演出12场。演出季期间邀请“中国儿童艺术剧院”《成语魔方2》剧组和“克里木儿童成长基金”《背叛的门牙》剧组,来疆为各族小朋友进行公益演出,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益。在建团60周年纪念大会上邀请该团离退休职工参加会议,为在团工作30年以上的离退休人员和在职职工颁发了荣誉证书,制作了纪念新疆话剧团成立60周年纪念画册和优秀剧目视频资料。2016《隐婚男女》和《老爸,开门》等新剧目,收获了群众高度赞誉。从这样一个发展路线看,新疆话剧与社会问题和百姓日常生活的联系显然成为吸引观众的所在。
话剧《大巴扎》剧照
自2012年十八大以来,新疆电影在积极打造多部反映新疆本土民风民情电影上下大功夫,开展多次“百花放映·情系新疆”电影惠民工程,深受广大影迷的欢迎和喜爱,新疆电影家协会积极响应自治区党委和上级有关部门的号召,努力促进电影创作,推动电影研究和评论,开展艺术、技术、事业等各项学术活动,与内地进行交流互动,以此推进新疆电影文化的交流和友好往来。2013年9月,被誉为“新疆第一部少数民族题材轻喜剧电影”的《钱在路上跑》开始投拍,并于2015年底进入院线广受关注。此后《真爱》在国内外获得多奖项和观众好评,让业界注意到新疆电影在艺术性和大众性结合上取得了突破。2017年2月《库尔班大叔上北京》在新疆重映,2017年5月《牧魂》这部反映哈萨克族牧民生活和充满传奇的影片开始拍摄,据天山厂厂长高黄刚说,“我们将把《牧魂》这部影片推向国际,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推广上映,向世界展示大美新疆”,这无疑是新疆电影发展的重要讯息。
这几年不少文学艺术作品也开始将视角转向最具体的生活,如刘亮程的《在新疆》除了他自己一贯的通透和浑厚的精神元气,写新疆大地上的实事,用细节来告诉世界新疆究竟如何,恐怕是他赢得鲁迅文学奖的重要理由。偶尔看到他在接受采访时说“梦想在村庄里起飞和落脚”,我想,是对他千叮咛万嘱咐的“村庄”进行再读解的时候了。2016年新疆作家在创作、翻译多个领域夺魁“骏马奖”,这些作品都有扎实的生活根底,没有对猎人生活的熟知,就没有努瑞拉的“猎人的故事”;没有从南北疆走过的脚印,也就没有黄毅笔下的“斗羊”,没有生动的喀纳斯和新疆四季。当然,更不用说阿拉提·阿斯木笔下的世俗人生,其间的每一笔墨无不是活泼泼的生活。
以上各界可谓成绩斐然,细细看来,其关键恰恰在于“二为”方针:为人民服务,为社会服务。这是新疆文艺立身之基,也是发展深入之源。
从政府的层面看,按照自治区党委统一要求部署,在“六项任务”的基础上,文联“访惠聚”工作更加聚焦到继续“加强基层组织、推进‘去极端化’、保障改善民生”三项重点上来。配合文联干部在喀什地区麦盖提县巴扎结米乡恰木古鲁克村和阔什艾肯村住村工作,“千人培训”“送欢乐下基层”等重大文化主题活动、文化惠民活动同时下乡,有效强化了当地的文化支撑和智力支持。那么,具体到各个艺术门类的,其内部的发生发展与外部力量如何融合并使自己走得更远?
对民间文本的整理,绝非举一日之力而就,而若没有踏实的大地之“功”,恐怕也很难成就大事。“民间”,顾名思义,并不是在庙堂之上终日有人记录的定本,其发生、发展、变化均在流动的日常生活,若要寻其踪迹,自然是要尾随而至,将其视为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田野。80年代后期陈凯歌《黄土地》享誉世界,其中一个关键元素便是展现出蓬蓬勃勃而又无限苍远的民间、黄河和被朴素的民间道德伦理推向未知却又命定的女子,电影中充当拯救力量的却是一个来采集民歌的部队文化工作者。影片中似有幻无、不断吟哦的小调将黄河岸边百姓祖祖辈辈的艰难生存展现无遗。这正是民间文化的力量,要看到它,触摸到,不进入到它的内核是无法完成的。新疆民间文化能取得突出的成就,若没有自80年代开始骑马骑牦牛徒步的艰难采风跋涉,没有文化工作者们在边远乡村牧区驻扎、生活,没有那些最原始最笨重的采录设备和手工记录等办法,目前所见的大批非常珍贵的民间文化资料基本上就烟消云散了。
当文本整理好以后,下一步便是反哺民众。自治区民间文艺协会与各州县联合举办了多场文艺展演、展示活动:2000年至2015年,在乌鲁木齐举办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第一、二、三、四届哈萨克“阿肯阿依特斯”大会(每五年举办一次);2012年7月,与克州政府联合在阿克陶县举办“首届三大史诗国际学术研讨会暨三大史诗演唱会”;2014年3月20日,与阿克苏地区新和县联合举办“寻找新疆乐器王”活动。活动共征集200件由新疆各民族乐器制作人制作的新疆民族乐器,由新疆民间文艺家协会组成评委组从中选出60余件最具代表性的优秀乐器进行展览。2015年8月24日至28日,与中国民协、和静县联合在和静县巴音布鲁克乡举办“我们的节日——蒙古族祖鲁节”系列民俗活动。但是仅有文艺形式的现场还是不够的,如果没有人作为继承力量,民间文艺的生命,尤其像《玛纳斯》《江格尔》这样随唱随变且只有少数人士才能演唱的史诗,若无有意识的、有步骤的对人才的培养,其前途实在堪忧。这方面,新疆民间文化工作自2012年以来加大了力度,民间手工艺人培养、达斯坦艺人培养、《江格尔》《格斯尔》传承人培养工作是其中的重心,为民间力量的可持续发展准备了条件。
在众多艺术形式之中,摄影的户外性和真实性可能最强。摄影必得在摄影者和被摄对象之间发生,二者缺一不可。相应地,这也就决定了摄影的门槛最底,大众性最强,当然,其生命力的持久和强劲也显而易见。在采访中,我们看到摄影家协会专职人员还根据企事业单位及行业的需要,随时进行摄影讲座和培训,几年来摄影讲座累计370个课时,听课人数近万人。摄影家协会还按照自治区文联的部署,开展“千人大培训”活动,组织师资力量,到南北疆偏远地区进行摄影培训,自2011年至今培训各族学员1353人。主要以摄影基础理论讲座与实践拍摄相结合的方式培训,为基层培养摄影人才。近年来新疆摄影家协会特别注重对少数民族摄影人才的培养,分别在库车和吐鲁番地区举办了少数民族摄影培训班,两地共有300多名少数民族学员参加,通过系统学习结合实地创作,以摄影艺术形式记录、反映了新疆的民族文化、风土人情等。
这次采访中记忆特别深刻的一点,是张雷震先生说绘画的专业性很强,专攻国画的一般不会涉猎油画,画油画的自然也主要在自己的领域耕耘。不知道这是新疆画界的特点,还是具有全国性,在听刘曦林、陈传席等著名画评家授课的时候,倒是感觉到老师们对国内过分重视油画技艺而忽视中华文化给养的问题的担忧,我想,新疆画界自觉不自觉地专业划分,可能正是新疆画派还不能攀爬至高峰的一个原因。而民间文艺脚踩大地、立足中华文明的百姓空间的经验,是值得音乐、绘画、书法以及文学等艺术学习和借鉴的。我在网上乱搜资料时,看到新疆书法家李方的几幅字,倒是给了我书画同源的启示,而德性之修行在方寸之间流溢出醇香而不失劲道的力。我虽对书法涉猎不多,但也有一二书友,常听他们批评书法界标新立异却失了书法的根本,李方的字显然是有底子的,是从古远处走来,带着前贤的风流,而有自己的气度。画之迁想妙得,在李方的字中似乎亦成天地,艺术的魅力也就自然而然。
近年来,随着微空间强势入主百姓日常生活,作为自媒体的手机功能被开发得令人咋舌,形象展示成为人们交流交往的重要媒介。这种情况下,拍摄技术的高低就成为水平高下的重要环节。现在想想我在北大的那些同学交往的细节,跟一二摄影高手学习,把自己变成摄影爱好者,是大家最钟爱的事情。这显出摄影的魅力和生活性。其他艺术形式是否可以从摄影中吸收经验一二进而带动自身的发展,比如文学,除了朗诵诗歌以外,是不是还可以在民间写作、创意工坊等多个空间进行开拓,并与影视创作结合,我想,应该是可以揣摩的。
从《马市巷子的大院子》《大巴扎》到《隐婚男女》《老爸,开门》可以看出新疆话剧正在朝两个方向发展,一个是多民族杂居生活,这与前些年的《乌鲁木齐的天空》等电影所反映的主题基本一致,另一个则是对都市饮食男女微妙心理的描摹。第一条线显然是新疆文艺在地域性和特殊性的要求,第二条却展示了新疆的城市风貌,对于展示发展的、现代的新疆很有必要,应该是日后重要的路径。作为一个门类的发展,必须要有全国的视野,对于话剧自然要看到近十年来话剧在整个文艺链条中越来越清晰的身影,而《开心麻花》等小剧场的成功更启示话剧创作要紧跟时代,只有扣紧时代脉搏和人们精神深处变化的作品才有可能在竞争如此激烈的今天赢得一席之地。
而电影,在网络电影、电视、网络直播以及各类衍生品粉墨登场的互联网+背景下,如果还不能抓住自己的生长点,这个曾经先锋、大众而已归为传统的艺术形式将要面临的压力只会更大。民族电影+主旋律+艺术性+市场性,或许还有其他我们已经意识到但还未开拓的领域,这多个元素之间的比重、关系都应与当代观众的接受视野统合起来。没有观众的电影,无论在什么意义上,都不会是一个好作品。
对笔者而言,真是从心底觉得涉猎太窄。想想杨雄的“书为心画”,黄宾虹之“懂得了太极就懂得了中国画”,叶浅予之诗书画之间的关系不仅是加法的关系,还是乘法的关系,等等,无一不在提示要打开小我的视界,让新鲜气息往复在自己的天地之间,方能成就自己的一方天地。我尚不知自己的那方天地在何处,但深切感知自己缺少了对人类智慧的探究力,太多时候满足于道听途说、一知半解,故而只能是在半空中悬荡,对于高空的大美只能望而兴叹。好在只要意识到不足,就还不晚,多读书、勤思考、走出去、融进来,总会发现自己,无愧于心。回到开头所说的“跨界”,艺术本无界,若看到了这一点,所谓“跨界”也只是多余的画蛇添足之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