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记

2017-10-27 06:18/著
广西文学 2017年8期
关键词:夹竹桃伊犁

毕 亮 /著

被惊醒的雨声

这是春分以来的第二场雨。下得噼里啪啦,在夜里,听得真清楚。被雨声惊醒,看床头的手机,一点四十一分。睡意被雨水冲散,人却像是在雨中漂得恍惚,索性起来听雨。

虽还是初春,室内暖气停了已有时日。小区里,路灯还没灭,光在雨水里,也显得清冷;光看着这些,该以为是深秋。再看,草坪刚开始泛绿,湿润得很。前天才绽开的杏花桃花,在雨中照旧卓然而立,树下未见有落花,想来光有雨没有风。花瓣还粘在树上,在这一场雨后,叶子也快长出来了吧,那时候,真是一天一个模样,当真树别三日要刮目相看的。

一同长高的应该还有郁金香和荠荠菜。郁金香,在这座生活了十年的边城,真是到处都能见到,从大街到小巷,甚至庭院和阳台,到了四月都有郁金香在开。这是郁金香的季节,也是郁金香的雨。去年这个季节,正在外地,没看到初春的伊犁,回来时已经快入夏了,也没吃到荠荠菜。往年,都要焯好水后备一些放冰箱包饺子。今年该不会错过的。

雨的密集,是一条线,靠近路灯处尤其如此。书架上曾经有一本知堂的《雨天的书》,现在怎么也找不到,倒是翻出了《风雨谈》,也没有心思看,还放在原处。依着书架听雨声,睡意还没来。

被雨惊醒,站在窗前看雨落,记下这些句子,时两点三十七分,雨还在落。

下午六点钟的云

下午六点钟,出门去走走。最近连续上了十几日的班,以后也少有这么闲适的午后了。毕竟是立春后多日,有风吹在脸上也是轻的,不像一个月前,风吹过如同被扇巴掌。

从昭苏离开后,对云的关注减了许多兴趣。但今日之云,如鱼鳞。真想躺在草坪上,和云对视。只是想想而已,十多年前放牛时经常如此。而现在,雪还未化完,不然,还真可以放肆一回。

眼前是云,脑子里还是刚刚看的东坡尺牍。早上还没醒来呢,内地的朋友发来十几幅东坡尺牍。起来后,在电脑上看、在手机上看,都觉得少了味道,就打印出来看吧,总好过电子屏。

尺牍上,字那么少,印章那么多,朱文、白文,方的、长的、圆的,如同现在景区到处都是“到此一游”。

撇开印章再看,真好。印章其实是撇不开的,看起来也好。《新岁展庆帖》《渡海帖》《一夜帖》《北游帖》《人来得书帖》《覆盆子帖》《归安丘园帖》……我还想列下去,就像天上的云,鱼鳞一样排列着。看尺牍,看的是字,看的更是人情味,满溢了千年还能深陷其中。我看云,看的也是人情味。

家里有一盆一帆风顺,放在小卧室,时间久了忘记浇水,等想起时,已经蔫得萎靡不振,仿佛就要枯萎。睡前,将它浇了个透。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又都焕发了生机。下午六点出门前,我又一次给它浇了水。这也是一种人情味吧。

菜 薹

在菜市场买菜,见一不知名青菜,长了一点点菜薹,我欣喜得很。买了一大袋回来,挑拣出菜薹,和家里寄来的腊肉一起炒,这顿,我多吃了大半碗米饭。

伊犁人基本不吃菜薹,所以菜市场也不见卖。无需求,便无供应。想吃,要么自己种,要么忍着。

这个季节,在老家,菜薹正多,菜园里都是的。甚至田埂边都长得到处是,那是撒菜籽时漏下来的几粒,顽强地活着,和不远处园子里一畦一畦的菜并无二致。

春天的菜薹,择嫩的吃。老的就采回来,一箩一箩地倒进猪圈或鸡舍。这个时候的牲畜,口福也都不错。

菜薹吃法多样,怎么吃都好吃,即便只是油盐素炒,也是可口的。做汤时可放,煮粥时可放,炒肉时可放……时令菜蔬,在属于它们的季节,占有不可替代的一席之地。

竹 笋

家人每年腊月都要寄些咸货腊货干货过来,咸鱼咸肉香肠是不可少的,还有干菜心和干春笋。

春笋,我会吃不会做。常炖鸡炖排骨时,泡几片干笋放进去。这么吃也无不可,自己高兴就行。干笋还有许多好吃的做法,我都一概不会,只有想美食而兴叹。

多年以前,我还常望着家门前一大片竹林而兴叹。那时正是假装多愁善感的年纪,喜欢看废名的《竹林的故事》。近二十年过去,废名的书还在看,门前的竹园也还在。

竹子长得真快。家门前的一大片,每年都要砍掉不少,第二年又是一大片。竹子真多,都长进了郑板桥的画里。竹子的繁殖力真强,竹笋很多。吃春笋的季节,每天都有。

初春,春笋长得真是快。一天一个个头,不过几天,就长成一大截了。要吃竹笋,就得抓紧挖,过几天就老得不好吃了。冬笋也是好吃的,只是我们那里吃得少,谁会破土去挖一棵深埋于土里的笋子呢?它们应该长出来看看世界的样子。

少年时,经常被派到竹园去捡自然脱落的竹笋皮,用来做布鞋用。主要是用来放在鞋帮子里吧?好多年前的事了,都快忘得干干净净。现在想穿一双手工做的布鞋,真不容易。

伊犁无竹无笋。清朝时就有流放来此的诗人想吃而不得。近读清朝西域诗,见庄肇奎的《伊犁纪事二十首》中就有记录,诗曰:春水穿沙到麦田,野花初试草连阡。沿渠抽满新蒲笋,带得长镵不用钱。庄肇奎还在诗后自注:“伊犁不产笋,惟蒲根颇鲜嫩可食,名曰蒲笋。”

以蒲笋替代竹笋而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已多年未吃过新鲜的春笋了。前几日,在小区的菜市场见有鲜笋卖,就买了几棵,回家一剥,都是皮。剩下的笋肉,也寡淡得难吃,全无乡野之味,再不想买第二回。

蝎子草

我还住在团场的时候,见过很多蝎子草,这是我在家乡未见或者未注意过的,以至第一次见时,差点用手去抓叶子,被紧急叫住而没遭殃。

团场在昭苏高原,蝎子草真多。草原上有,河边有,田间地头甚至住的新建还没来得及绿化的小区楼下也都是,真是出门可见。

蝎子草蜇人,牛羊是无视的,照吃不误。河坝、水渠边、草原上常见到的蝎子草,嫩叶嫩枝多被牲畜吃过,然后又长出新的枝叶,一茬茬地长。在不经意间,蝎子草的蔓延速度惊人。

蝎子草的嫩尖是极其美味的,至少可以和豌豆尖媲美,甚至比豌豆尖还要好吃,好吃在不容易吃到,好吃在季节性,好吃在纯野生,不像现在一年到头都可吃到豌豆尖。

择蝎子草要戴皮手套,剪下嫩头,洗净后开水焯过,凉拌,是道喝酒的好菜,好在家常。君子之交,一碟凉菜几杯酒,喝完回家继续回味,回味完睡觉,睡觉做美梦,梦里还有凉拌蝎子草。

不知如汪曾祺拌菠菜那样来拌蝎子草,味道会如何?还没试过。但美味是可以想象到的,汪老来过伊犁,应该无此口福,不然他肯定要写到文章里的。

蝎子草常见,却不常吃,也常有人不识其面目。接待过很多来团场的客人,尤其是从内地来的客人,多不识蝎子草,于是便常有本地陪同人员逗他们要亲近自然,应该和草原植物零距离接触一次,还真有伸手的。当然,后来被拉住了。

我被蝎子草蜇过,看在它是道好菜的分上,我原谅了它。

有人识蝎子草而不识荨麻草,有人识荨麻草而不识蝎子草。也有人知道,蝎子草就是荨麻草,荨麻草就是蝎子草。

刺牙子

和蝎子草一样常见的扎人的植物还有刺牙子。

刺牙子,牛羊偶尔吃一点,但为它们所不喜,自然也就被牧民厌恶。草原上遇到了,还小时,牛羊吃得剩下的,也就顺手拔了。若是大的,或踩断,手中如有铁锨等,也就随手挖掉。这东西繁殖能力强,由一棵到一片,之后会更多,一片草原也就离重播草籽不远了。

防畜沟,田头水渠,常长有刺牙子,本地人见了也见怪不怪,任其长,只要不长到地里就行。长在该它们长的地方,还可以阻止牲畜进地里糟蹋庄稼。

这么看,刺牙子还有它好的一面,它也有它存在的价值。我的宿舍在四楼,楼后原本就是块田,准备开发盖房了,堆满的是建筑垃圾,我去的时候,正是夏秋之际,长满了刺牙子。我在这里住了四年,走的时候,正是夏天,刺牙子依旧满地,往前更远一点,楼房林立。这像是楼房盖在刺牙子丛中,而不是刺牙子见缝插针地长。

有一年植树季,全团职工大会战,种的那片杨树林子可真大。第二年夏天再去看,呵,好家伙,树与树间,杂草没多少,都是刺牙子。它们是怎么长出来的呀。于是都除去了。不能让它们汲取了本该属于杨树的水分和养分。我们在高原种树搞绿化,成本很高,扛过了夏秋的旱,还要扛过近半年的冬天,如此两三年不死,种下的树才算活了。

刺牙子的花开得还挺好看。刺牙子可以长得挺高,足有一人高。刺牙子可入药,所以也有勤快人,设法割了铺在水泥路边,晒干了收起来。

刺牙子是当地人的叫法。许多植物书上也叫大蓟,这么说,可能知道的人就多些。

二月十五日的雪

晨起,天昏黄欲雪。至窗前,原来雪早先已经在下了。原本快融尽的雪,又增加了许多高度。

“晨起一看,满天满地都是雪。

午前,细雪纷纷扬扬;午后,鹅毛大雪飘飘扬扬,从早到晚,下个不停。”

出小区,每走一步,雪必没至鞋帮,往常,边走边玩手机的人都不见了。

好多人低头在认真地走,帽檐上有水滴。以前五分钟的路,今日走了八分钟。公交站台挤满了人,车还不来。

还没来得及发芽的树在雪中,愈发显得黑。这是水墨画。浓墨,黑得分明;净雪,白得清爽。

走在雪里。落在头上的雪会很快化成水,顺着头发浸润至脖子,冰凉冰凉的。毕竟是春天了,仅仅只是觉得凉。毕竟是春天了,雪落在哪里都化得快。

窗外,在下雪。室内,我背靠暖气片翻书。

有一年,立春后十二日,即二月十六日,日本有雪,德富芦花写下《雪天》,后收入《自然与人生》中。书出版于1900年,时德富芦花三十二岁。

近一百二十年后,立春十二日后的二月十五日,新疆伊犁“尽日都是霏霏蒙蒙的,天地被大雪埋没了,人被风雪封锁了,纷纷扬扬地迎来了黑夜”。

黑夜里,三十二岁的毕亮作《二月十五日的雪》,记一场预谋许久的雪。

夹竹桃

从早到晚,下了整日的雨。早上还是忍不住步行上班,五公里路程,走得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然而,即便再熟悉,也还常有细微的变化。有些变化我一眼就注意上了,有些变化却视若无睹,听着音乐专心往前走。

走路的时候,雨还不是那么大,我穿着冲锋衣,未撑雨伞,走得不紧不慢。春日的好,在于绿意满眼。走至一家维吾尔族餐厅门前,稍停了片刻。餐厅大门两边各置放了四五盆夹竹桃,细数则是一边四盆,一边六盆。也许,店主只是根据空间大小随意放置,却吸引了我的逗留。

夹竹桃的花,还未开。叶子在细雨中绿得新鲜。昨天早上路过时,还没见呢。这些夹竹桃的花儿,我是见过的,去年里有大半年时间,它们都放在门口,早上经过时,常见的是一个男子用水管浇水,顺带着喷洒树叶。其时多是夏天,伊犁是干燥少雨的。

维吾尔人庭院里多植草木,即便没有庭院的人家,也尽可能多生活在绿树鲜花中。城镇化进程中,不少维吾尔人搬进楼房,走在小区里一眼望过去,窗台、阳台上,必然多花木。

路上遇到的十棵夹竹桃,用花盆养着,花盆的直径总该有五六十厘米。在伊犁,这些夹竹桃不算小了。初始,我以为夹竹桃就是长在花盆里的。当然,把夹竹桃当成盆栽植物,这是我的孤陋寡闻。

去年八月,走了一趟江南。从南京往苏州走,奔驰在高速公路,路边时有花色入眼,白的,红的,粉的,一闪而过。同行眼尖者认出了是夹竹桃。我再细看,这些南方的夹竹桃长得足可浓荫蔽天。

夹竹桃也是可以长成参天大树的。

青 苔

伊犁春天真是奇葩,雪一化完,露出的草都是鲜绿的,仿佛是雪将他们保存了一冬。一同绿的还有苔藓。过了几天,绿草开始枯萎,迅速地变黄,等待春天重返绿的家园。而苔藓依旧绿着,直到连续的晴日干燥后,失去新鲜。

苔藓是城里的。在我们乡下,它是青苔。伊犁多青苔,说明伊犁水多,湿润。这里还能种水稻,也一直在种水稻,这是许多外地人所不知的。汪曾祺在伊犁逗留时,“使我惊喜的是河边长满我所熟悉的水乡的植物。芦苇,蒲草”。惊喜的汪曾祺还被伊犁的蚊子咬过,“新疆很多地方没有蚊子,伊犁有蚊子,因为伊犁水多。水多是好事,咬两下也值得。自来新疆,我才深切地体会到水对于人的生活的重要性”。

伊犁有青苔处甚多,只是季节性分明,一年中也就那些时日。不比真的水乡。

时隔五年,去年三月回乡,春雨不停。眼中所见,多是一庭春雨豌豆尖,一庭春雨竹笋鲜,一庭春雨紫云英,后来还有一庭春雨豌豆花,一庭春雨青苔绿。一地青苔,走在路上滑滑的,走不好就要摔一跤,摔得四脚朝天。地是湿软的,摔了也不会太痛。仿写汪曾祺先生之句:有青苔,因为水多,水多是好事,摔两下也值得。

伊犁不是江南。伊犁也生青苔。

大雪的下午

这样大雪的下午,围炉清谈是好的。围炉闲读也是好的。现在的生活里,火炉早已隐去,好在北方有暖气。暖气取代火炉后,许多生活也被取代。于是便坐在窗前看落雪。

雪落得真急,风也不小,斜飘着的雪,让我无端地觉得室外应该安静得很。半小时里,我未见一个人一辆车经过,这也是好的。在城市一角的这个新小区,年刚过完,出门的人还没来得及回来,回去的人还没来得及出门。傍晚以后的灯光也比往日少了许多,这是好的,说明他们都回家了,空着的房子只是临时栖居之所。住得再久,也是要回家的。

安静是极好的。世界只剩下落雪和翻书的声音。然而这终究和世界是不相配的。世上还有许多“不相配的东西”,《枕草子》中就写了一段,其中也有与雪脱不了干系的:穷老百姓家里下了雪,月光又照进那里,都是不相配的,很可惜的。

紧接着就满屋找《枕草子》,想看看更多的“不相配”,从书房的书架翻到卧室的书架,不知藏在哪个角落了,倒是把《源氏物语》《徒然草》翻出来了。雪还是在下,想读的书找不到,亦是不相配的。还有一种不相配,是德富芦花说的:积雪沉沉,压弯了树枝。不知什么树折断了,传来两三次清脆的响声。

清脆的响声也是静的,之后更是漫长的静,一直持续到雪止。

立春以后

听到铲雪声,才知昨夜又下了雪。昨夜我值班,在狭长的过道里看着一门之隔的街巷,偶有人车往来,透过玻璃门,路灯下看得清如白昼。临睡前的一点钟,一场持久的雪还在酝酿。

待到睡醒,推开办公室窗户看,好大的风里下着好大的雪。

昨日立春,恰巧在翻德富芦花,有一篇《立春》。更巧的是,在书中,立春的后一篇就是《雪日》,写于立春之后十二日,即二月十六日。今年立春却是二月三日,据说这样的时候并不多见,我也未曾留意过,至少前三十年是这样。去年立春是二月四日,有诗为证:

二月四日

我终于开始迫不及待

今夜过后所有的将不同

此刻的夜色里

会有许多人走在路上

齐声说出:春天,春天

嘴唇的嚅动堪比

一场雪融的惊心动魄

这是去年立春日写的。

今年的二月四日,下了整日的雪,一层层的雪落在雪上。我走在雪里,经过了许多只有我一个人走过的雪地才到家。

入画的雨

今年夏天有些日子特别热,当时想冬天肯定冷极了。没想到,立冬后,唯一一场下了即化的雪后,倒是接连地下雨。四五天来,白天下得小小的,晚上下得不小。一点冬天的样子也没有。

冬天才开始,谁知道往后会不会冷得很呢。

倒像是立春前后。

立春前后也没有这么连续的雨吧,在老家时倒是见过。近十多年来在新疆,还是头一回经历。

下雨,说明气温肯定不会太低,不然就成了下雪。

白天在单位,做完公事,就靠在暖气边上翻书,几本散文集翻来覆去地看。有时也看窗外,看雨滴落下,滴落在积雪上,也是翻来覆去吗?

晚上在家,守着一盏台灯翻书。有时也站在窗前往外看,小区里的灯光昏暗,在初冬雨夜,显得幽远,也能看到雨滴,看不到滴落在积水里。

据说这样的雨下得久了,对农作物和牲畜都有影响。但也听说,明春的草场会长得很好。此刻,在冬窝子里的羊群马匹会感觉到一场接一场的雨吗?它们周边大概都是雪。

快要下班时,绵柔的雨开始下得绵密。走在被雨水冲刷过的街道,有未被冲走的枫叶,雨水的浸泡中显得湿意绵绵。

湿意绵绵的还有棉衣、羽绒服。走在路上,偶尔也有穿着羽绒服淋雨的——没带伞。

公交车人满为患。索性步行回家。一路上有匆忙一开而过的车,溅起的积水让行人躲得远远的。行人中行色匆匆的,多是未打伞的。不缓不急的行人还是占多数。路过一个中学,正是散学的时候,许多学生都没打伞,有些是故意为之,只为感受行走在雨中的潇洒,当然是自我感觉的潇洒。他们还年轻,我像这样年纪的时候,也经常如此为之,偶尔淋几场雨也不会头痛脑热。还有些家长拿着伞等在校门口。十几年前,这样的天气里我也被如此等过。

留得残荷听雨声。小区里肯定没有残荷,有的多是四季常青的草木,在冬天看起来也没多少生机。但,残荷在朋友圈里。微信真是好东西。即如此刻听着雨声刷朋友圈,就看到有朋友在晒枯荷。从照片里都能感到荷的枯意和干味,配上此时伊犁的雨,此境想必是可以入画的。

朴 素

1

伊犁五月,春已至,夏亦未远,花红草绿、姹紫嫣红是自然的赐予。在文字的世界里,还有一种黑白分明。黑白是好的。

作为一种高辨析度的写作,许多人孜孜以求的就是一种黑白的朴素。

写作中,朴素是好的。

汪曾祺曾说,小说不宜点题。然而,文章都是不宜点题的。题中应有要义,题外更应有余味。余味的好,首先就在于个人味觉的不同。

朴素在短篇小说中尤为难得。有人追求故事之外的语言,自然就有人追求语言之外的故事,其间的平衡让许多写作者手舞足蹈,也让许多写作者手足无措。

朴素作为一种美,也各有不同。许多作品,余味各异。各异的是言外之意。

文字的言外之意,有妙不可言——这些都是诗。

好的散文和小说都应该是诗。

2

在微信朋友圈看到一句话,大致意思是:汉语在有些人笔下是死面,但在有些人笔下却是发面。看到此言,深以为然,于是就记了下来。确实,汉语在有些人笔下是活的。

中国文章的传统有很多。只是,现在文章的传统早已今非昔比。记不清哪一年了,看到一篇谈读书的文章,建议我们追溯历史往回读,由当代到民国,再到清明、宋唐……直至中国文字的发端。

读书如此,从某些方面来说,写作也是一种追本溯源,一种回望。追寻文脉的过程就是在养文章之气。记住历史,正视现实,但愿能在文学中看得见未来。

3

作家的写作,应当从内心出发,再回到内心。

走向内心,这是作为写作者应该要做到的。作家所拿出的文学作品,就是他(她)的内心展示。

从内心到内心的过程中,写作者各显神通,表达方式也各有不同,于是有了体裁、题材、风格的差异。相同文字的不同排列组合,可看出一个写作者的水平。

即便是同一篇文章,不同读者也各有解读。要知道,任何一部作品的意义都不可能是单一的,横看成岭侧成峰。

亦如盛夏的伊犁,外地的作家来这里,有人注目草原,有人凝望雪山。从他们步履匆匆的驻留中,我们首先看到的是伊犁风光的魅力,继而看见的是人的魅力,最终才发现,都是缘于文学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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