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秋凤
[摘要]英国学者对我国国民文化的研究经历了曲折的过程,无论最初贤明的孔子,还是后来“半野蛮”的、被嘲笑的对象,都有失偏颇,只不过是将中国当做反思西方文化的一个参照而已。英国学者对中国国民文化的了解历程可以看出,研究者对异文化态度的理性认知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关键词]英国学者;中国国民性;文化研究
国民文化(National character)指“一个国家的国民或一个民族成员的群体人格,是一国国民或一民族成员在特殊的社会历史条件下形成的各种心理与行为特征之总和,它赋予民族心理以质的规定性”。梁漱溟在《中国文化要义》一书中认为,民族性格是根植于人的内心的文化模式。国民性研究的目的是为了了解对方,了解异文化,寻求对有关不同民族社会行为的解释。国民性的研究反映出人们对不同民族行为方式的好奇和了解彼此国民性的需要。世界近现代过程中,英国学者西方对中国的研究更是经历了曲折的过程。
一、温和、贤明的学者
根据孟德卫(2007)的观点:“直到1500年后,中西方才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思想文化交流”。他认为,“在1500-1800年期间,以英国为代表的西方人对中国人的认识源于孔子的形象”,关于这位博学圣人的最著名的描绘是他身处一个放满书籍的书屋中。这一形象最初出现在1687年伦敦出版的《中国哲学家孔子》一书中。孔子被描绘成一个贤明学者的形象,书的插图中孔子双手合十,身后是汗牛充栋的典籍,一幅温和、賢明的学者形象。这一形象在当时的欧洲广为流传,且代表了17-18世纪英国对中国的积极印象,英国人认为中国人都是孔子的做派。
孟德卫(2007)将1500年至1800年之间中国与西方世界的交往,称为“伟大的相遇”。因为在这三百年当中,双方的交流“始终是双向的”,对话是平等、和平的,英国也在十八世纪掀起一波“中国热”。
二、老朽欲碎的战船
1792年,英国马戛尔尼(Macartney)勋爵出使中国,是两大国历史上第一次正式接触。中英文化的巨大差异,使中英双方摩擦不断。根据佩雷菲特(2007)中英双方的分歧在于出访目的、礼品的定位和最后的礼仪之争三个方面。
第一,双方针马戛尔尼之行的目的有截然相反的定义。英方认为马戛尔尼此行目的是出使,清朝皇帝认为,天下之土,莫非王土,所以清王朝从上到下都认为是纳贡。此处中英文化产生了首次正面冲突。
第二,中英双方对待礼物的态度和方式大相径庭。英国人认为介绍礼品时要充分展现礼品的价值。如果赠送的礼品价值不高,就是失礼表现。但是,他们的做法恰恰与中国文化的习惯相反,因为中国人认为送礼者应贬低所赠礼品的价值,以免使受礼的人感到侮辱。
第三,针对师团觐见皇帝的礼仪争执不下。双方就马戛尔尼(Macartney)觐见清皇帝时,单腿跪地还是行三跪九叩之礼产生争议。对清廷来说三跪九叩是一切朝贡者或者藩属国王觐见皇帝时都遵守的礼仪。中国人想尽一切办法,试图使马戛尔尼(Macartney)等对乾隆行“跪拜礼”,但马戛尔尼(Macartney)却坚持表示,愿意在符合于他对本国君主所行的最高礼节的限度内行使礼节,可使用吻手礼。经过长时间繁琐、繁复的斗争,马戛尔尼和清朝官员终于达成统一,被允许在觐见皇帝时行屈一膝之礼,取消吻手礼。
虽然马戛尔尼没有完成访华之旅的使命,然而其在华所见所闻,加深强化了英国人对中国文化的认知判断。马戛尔尼(Macartney)认为,“中华帝国已经是一艘老朽欲碎的一等战船。在过去150年的时间里,正是幸运地依赖于能干机警的指挥官,才使其继续漂浮;仅仅依仗其巨大的躯壳外表,吓唬邻邦,她也许还不会完全沉没;还会像受到重创的船体一样在水中漂浮,然后被冲刷上岸,变得支离破碎;永无在陈旧的底板上重建的任何可能”。
正如《停滞的帝国——两个世界的撞击》所评价,这次本应为东西方带来文化交流的机会,却如聋子——地球上最强大的聋子——之间的对话一样,使这个机会付诸东流。两个傲慢者互相顶撞,双方都自以为是世界的中心,把对方推到野蛮人的边缘。这样,一场聋子对话便继续进行下去:欧洲扮演一个滔滔不绝地说话的角色,自问自答,而中国扮演的却是一声不吭的哑巴。中国拒绝对世界开放,而英国人则不管别人愿意与否想让世界对所有的交流开放。“欧亚大陆的两极在50年里将从文化冲突变成兵戎相见”。
马戛尔尼(Macartney)访华成为中英交际史一个重要的分水岭,英方对中国的认识从开明的学者形象逆转为无礼野蛮的被人嘲笑的象征,中国开始被称为“不可理解的东方”,中国文化从被人欣赏变成了被一些人“攻击的对象”。由此可见,英国人在十八世纪开始所形成的主要是一种否定的中国观,认为中国处在“半蛮夷”状态,英国文化则处于强盛、文明的地位,对中国文化有着绝对的优势。
根据孟德卫的观点,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两百年期间,英国人对中国人的最有代表性的认识是“中国佬”约翰的形象:丑陋邪恶的面孔,长长的辫子,留着长长的指甲。中国成为无礼、野蛮的象征,面临即将崩溃的命运。
这个被恶意丑化的恐怖形象与孔子形象所代表的智慧对比鲜明。显而易见,这两种形象虽然不能真正代表中国文化,但也确实反映了该时期英国人对中国人的印象”。
三、逐渐清晰的东方形象
1921年罗素(Bertrand Russell)应邀来华讲学,他根据九个月的见闻撰写了《中国问题》一书,该书成为罗素全面和系统地阐述自己中国观的专著。在书中,罗素力图对当时中国面临的诸多问题做出全面评价,他抛弃西方大多数人对中国文化恶意傲慢的态度,近距离地贴近中国本土文化,感受中国人的精神状态和中国文化所蕴含的内在魅力。经过将近一年的观察体验,罗素认为中国困顿的现状与其灿烂辉煌的文化极不相称。但是,中国暂时的贫弱并没有使他忽略中国文化的伟大。
纵观英国学术界二十世纪之前对中国的描述,对中国国民性的研究,无论最初贤明的孔子,还是后来“半野蛮”的被嘲笑对象,都有失偏颇,只不过将中国当做反思西方文化的一个参照而已。endprint
上世纪初对中国人妖魔化的认知仍然占据主流。但是罗素却能摆脱民族偏见,赞美中国文化中天人合一的和谐思想,较之西方现代文化更能给人类带来和平和进步。他大加赞美强调中国人文雅宽厚的国民性。另外,罗素还将自由与和平的希望寄托于道家思想对于人性的改造。
罗素以中国文化反思英国民族文化。他对两国文化差异的分析是二十世纪初期中英交流史上的一件大事,它标志着两百年以后,又一个尊崇中国和中国文化的高潮的到来,这种睿智之见,不仅对当时处于困顿中的中国社会异常珍贵,而且对于今日身处全球化浪潮中的中国仍具有现实意义。
四、依然难以捉摸的文化巨人
除了个别如罗素这样冷静、客观的研究者对中国文化持有全面的观点,英国学界对这个遥远、古老的国度的了解基本处在要么极端美化、要么极端丑化的情绪之中。英国社会这个曾经,而且现在也在对世界文明产生过、正在产生重要影响的遥远的东方民族的观察仍处在模糊的视线之中。对中国的认知大多处在猜测和推断的成分。看来,消除两个文化大国之间的隔膜与陌生远非一蹴而就的事情。1997年,在香港任教数十年的英国跨文化专家彭迈克(Band,M.N)出版了《难以捉摸的中国人》一书。作者即使深处中国文化良久,又专攻文化比较与跨文化交际,也难免对这个国家的文化感到“难以捉摸”。不过,从他的关注重点与研究方法可以看出,英国学者对中国文化的关注越来越贴近现实与两个文化间的真实互动。
2007年,英国金融时报驻北京中国部主编詹姆士·肯吉(James Kynge)出版了《中国撼动世界:饥饿之国崛起》一书。该书由对一些事件或故事的描述,引导出他对中国社會的经济问题、社会问题的看法。在他看来,中国已经进入高速发展的时期,其速度远非欧洲能比,但是一些问题,诸如能源短缺、钢铁不足、盲流、人口老化、仿冒猖獗、环境破坏、贪腐严重、地下经济、信任危机、工资低廉、政治干预等依然干扰中国社会的良性发展。该书出版伊始,便立即引发世人的重视,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在这个全球化时代,中国社会的快速发展以及伴随的问题已经引起世界另一方的英国研究者甚至民众的兴趣与关心。这些变化与中英之间新的互动联系密不可分,尤其是双方经济方面的合作也促使双方之间加强实时、务实的,对彼此的了解与研究。
英国学者对中国文化了解的艰难历程相比,可以看出,研究者,甚至民众对异、己文化态度的理性认知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全球化时代,随着直接真切的接触,面对跨文化冲突的增加,中英双方也将加强对彼此更多更细致、全面的认知,迎接全球化浪潮的挑战。
(责任编辑:桂杉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