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
春月生在长城根下,喝白羊河的水长大,嗓子也像白羊河一样甜。
春月打小就羡慕城里的女孩子。城里的女孩子一个人住一间屋,关上门就可以听喜欢的音乐,写自己的心情日记;城里的女孩子穿上新潮的衣服,描几笔眼眉,涂上红嘴唇,浑身透着洋气;城里的女孩子十指尖尖弹钢琴而不是拨弄土坷垃……春月心里埋下一颗种子:长大嫁到城里去。
媒婆给说的几个山里小伙都让她打退了,只有一个靠城边叫水根的令春月眼里生辉。水根白净,个子高,人勤快、厚道,但最讓春月动心的还是他家答应去城里买楼。
春月陪水根去城里给他二姑家送青菜,顺便就看了城里的楼。二姑家住龙形绿化带旁边。春天的风把草吹绿了,给玉兰树挂上紫的、白的花,树下一弯流水从鹅卵石上浅浅流过。水根二姑家住六层,装修得不算豪华但很精致。趁二姑洗水果的当儿,春月像只小麻雀,轻点脚尖儿,从这屋蹦到那屋,掩饰不住觅到小虫般的欣喜劲儿。可当她望向窗外的时候,视线被幢幢楼房遮住了,心里便有点堵。
听说作家协会来山里“蹦跶”了,春月便觉得好笑:白羊峪就这么座山,这道河,有啥看头啊?可他们楞说灵感被火柴盒挤没了,来大自然采采灵感。
春月不是作家协会的人,但她嗓子甜,会唱歌。村书记把春月介绍给他们,说,唱支歌吧,唱唱咱们山里人的情怀。春月就站到山间一块大石头上,甩开麻花辫子,像百灵鸟一样唱起来:唱山歌哎……歌声穿破云层,几只鸟儿扑楞楞飞远了;歌声送到山脚,白羊河荡起了朵朵浪花儿。
作家们听得醉了,邀请春月和他们一起采风。车在不宽的绿道上穿梭,时而上,时而下,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春月才知道白羊峪跟别处的山被绿道串起来了,就像一条绿色的长藤,蜿蜒起伏,延伸数里,上面结出几个鲜亮的“瓜”:徐流口啊、塔寺峪啊、山叶口啊……这些“瓜”不但经看,还是绿色生态的呢,耐品。大家深吸着山里的新鲜空气,贪婪地盯着每一片绿叶和每一朵杏花,似乎要把整个春天揉进血液里。九龙泉的热带罗非鱼,更是大开城里人的味蕾。他们即兴吟诗作赋,都夸这里赛过世外桃源。
采风一回来,春月就变了——一个城里的小伙跟在春月屁股后面,嘁嘁喳喳俩人说得挺投机。娘跟爹递个眼神,死丫头眼光又高咧。
过几天,小伙送来一个厚厚的大信封。他走的时候,还有点不舍呢。
水根爸妈决定立马给春月买楼定亲,好收了春月的心。可日上三竿,左等右等不见春月家的人来。水根的手心攥出了汗。
踏踏踏,院里响起脚步声,媒人送来一个大信封。水根涨红了脸,分手就分手呗,还拿小白脸的情书恶心我?一扬手把信封甩到墙角。“情书”哗地溜了出来,信上画着啥哩?还有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春月说她想让水根辞掉冒大烟的工厂,去白羊河边跟她一起创业。那“情书”竟是春月请城里小伙设计的图纸。
又是一年四月天,春意撩人,一座三层小楼矗立在白羊河边,招牌上书“春月酒楼”。
各地的游客络绎不绝,到此,他们除了农家饭,都要点上一道“招牌菜”——春月老板娘唱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