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

张世旺

朱科长是县里扶贫的一员悍将了，每逢县里有扶贫任务，领导第一个想到的准会是他，而且，只要朱科长出马，他扶贫的地方，长则三年五载，短则几个月，都会变个模样。

这次，县里让朱科长去喜鹊岭扶贫。

喜鹊岭是个偏僻的山村，人口不足一千，除了几十座荒秃秃的大山，就是一丘丘巴掌大总面积不超过五百亩的蓑衣斗笠田了，自然条件十分艰苦。

经过几个小时的跋涉后，朱科长来到了喜鹊岭。

当天下午，一桌专为朱科长接风的农家饭在友才的院子里摆好了。菜很丰富，有鸡有鱼，还有一大碗城里人很难吃到的野猪肉。顺便说一句，朱科长什么都好，就是有一样不好，嘴巴好吃，餐餐都要有点好菜，要是三天不吃肉，他就蔫巴巴的打不起精神——当然，说朱科长好吃并不是说他爱占别人或公家的便宜，相反，朱科长为人很清廉，他好吃是吃自己的，要是别人请吃，他是不会到场的，更不会打秋丰。于是，听了县里人的介绍后，村主任就把朱科长安排在多少懂点厨艺的友才家里吃饭，并特意交代，每餐给朱科长搞两荤一素，到时朱科长再跟他结帐。

开席了。作陪的除了村主任，还有一位年近九十、精神矍铄的老人，村主任叫他冬瓜爷，并说，冬瓜爷是他自己执意要来作陪的，那碗香喷喷的野猪肉也是他炒好了带过来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直不停拿眼看着朱科长的冬瓜爷忽然把村主任和友才叫到门外，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

从第二天开始，朱科长面前的饭桌上就再也见不到荤腥了。小菜倒是不少，还有许多从山上挖来的野山菜。刚开始，吃着那些红红绿绿的小菜和野山菜，朱科长还新鲜了一阵子，可几天下来，他就受不了了，心里嘀咕道：“友才太抠门，你给我弄点好吃的，我又不少你一分钱。”有好几次，他都想跟村主任说说，换家吃饭的。但话到嘴边他又咽回去了。

不过，朱科长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扶贫的事他还是很上心的，每天，天一亮，他就同村委一班人出去了，晚上，太阳下山了才回来，他还十天半个月往县里和市里跑一趟，要扶贫资金，寻找山区经济建设项目。

转眼三年过去。喜鹊岭发生了巨变：村里修通了公路，还在半山腰修建了一座小型水库，保证了几百亩稻田的灌溉。此外，村里还建起了一个茶场，一个金银花药材基地，一个编织厂和一个特种水果园，仅这四项，村里每个村民每年就增加纯收入八千元。而这一切，又都是朱科长的功劳。

明天，己完成扶贫任务的朱科长就要离开喜鹊岭回城里去了。

当晚，一桌丰盛的农家饭再次摆在了友才的院子里。

村主任举起酒杯：“来，朱科长，这第一杯酒，一是向你表示感谢，二呢，向你表示歉意：这三年来，在你伙食的安排上，我们是有意让你吃了一些苦头。当然，这也是冬瓜爷的主意。那天，在饭桌上，冬瓜爷发现……冬瓜爷说，朱科长你是个好人，你是受上级指派代表政府代表城里人诚心诚意来这里帮我们的，你是个菩萨，既然这样，我们也应该回报城里人回报朱科长一下，回报你什么呢，冬瓜爷说，城里人富有，不缺钱不少吃的，但城里人口无节制，饕餮大餐，体内营养过剩，一个个虽然肥肥胖胖，但都是亚健康，城里人需要健康扶贫。冬瓜爷还说，朱科长你除了体重严重超标，你身上还有几种严重的疾患，都是营养过剩引起的，于是，从你来的第二天开始，冬瓜爷就天天让你吃那些野山菜，其实，那是食材更是药材，是冬瓜爷去山上一棵棵挖来让友才搭配着做给你吃，他那是对你进行食疗啊。朱科长，你觉没觉得，你的身体同以前相比是不是有些不一样了？”

朱科长端着酒杯站起来了：“岂止是不一样，是大不一样了，前几天我回家时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发现，我来这里三年，不但体重下降了二十多公斤，身上还有好几种因肥胖而引起的疾病也已全部消失，連医生都说这是个奇迹呢。哎，冬瓜爷呢，他怎么没来，我得当面向他说一声谢谢。”

村主仼刚想回答，三声炮响，亡人入棺的唢呐声炸雷般响起。

朱科长一愣，看向村主任。

村主任眼中泛起了泪花：“昨天晚上，九十一岁的冬瓜爷已经走了。喏，这是冬瓜爷临死前托他的儿子转交给你的，是他写给你和你们全家人的日常饮食单子和注意事项，冬瓜爷还交代说，只要你按照他写的去做，保你全家健健康康没病没痛。奥对了，冬瓜爷是我们这一带有名的郎中，医术高明，治好过无数人的病，大伙都称他是守住我们一方人平安健康的山神呢！”

“冬瓜爷！”朱科长大步向唢呐声响起的地方奔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