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琳琳
陈季同是“闽籍翻译家”群体中的代表人物,也是中国近代史上备受争议的风云人物。他是使用外国文字向西方传播中国文化的先驱,也是向落后的旧中国宣传西方先进文化的代表。他是中派留学生,也是外交家;他是作家,也是翻译家;是改革家也是封建统治的守护者……本文通过他作家和翻译家的身份,从他的著作和译著来探析他的文化思想——东学西渐和西学东渐。
一、传奇人物——文化使者陈季同
19世纪是中国历史上的重要时期,中国的国门被迫打开,中西方的文化交流也随之展开。随着西方文化知识的引进,中国“天朝大国”的身份岌岌可危,傲视群雄的气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西学东渐”的热潮应运而生,开始在中华大地上掀起。对于腐败的封建清王朝、落后的中国社会,引进西方的先进科学技术、政治制度等等都是必要的,也是大势所趋。与之相对,向先进的西方世界传扬中国文化,介绍中国文化的东学西渐同样也非常重要。然而,真正有如此想法并且努力实践者却寥寥无几,陈季同便是这寥寥无几者中的先驱和代表。他将东学西渐和西学东渐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据《福建通志·列传·陈季同传》记载:“西人梯航之来中国者,莫不交口称季同”。无疑,陈季同是近代中欧文化关系史上的重要人物。他的主要贡献是向西方介绍中国文学名著和中国传统文化,集翻译家、西文作家和文化使者于一身。
陈季同(1851-1907),字敬如(镜如),号三乘槎客,英文名Tcheng ki-tong(Chean Ki Tong),福建侯官(今属福州)人。1866年,15岁的陈季同考入福州船政局附设的求是堂艺局前学堂读书。学堂的教员多为法国人,用法语讲课,所用的教材也是法文书,所以陈季同打下了扎实的法文基础。1875年陈季同毕业,因“西学最优”而受船政局录用。同年,他随法国人日意格到英、法各国参观学习,1876年底回国,任教师。翌年,他以翻译身份随官派留欧生入法国政治学堂学“公法律例”。后任驻德、法参赞,代理驻法公使并兼比利时、奥地利、丹麦和荷兰四国参赞,在巴黎居住16年之久。
由于长期在欧洲工作和生活,陈季同通晓法文、英文、德文和拉丁文,特别是法文造诣在晚清中国可谓独步一时,于西方文化也有较深入的了解,同时又有深厚的国学修养。为了让西方人更好地了解和认识中国人、中国文化及其价值,他著、译了7种法文书,在当时的西方很有影响。他也译介了一些法国的文学作品和律法文献。 陈季同以自己渊博的中外学识以及深厚的中西文化内涵,以西文作家和翻译家的身份践行者东学西渐和西学东渐的双重文化使命。
二、东学西渐的先驱
陈季同长期的外交生涯使之对西方文化有较深的了解,对法国19 世纪的社会、历史、文化状况以及当时欧洲人的中国观有深切地认识和感受。在欧洲期间,陈季同深切地认识到了西方文明的伟大之处,同时也感受到了西方人对中国社会、文化和习俗的偏见与误解。陈季同认为自己有必要承担这样的工作——“让西方欧洲了解东方亚洲的工作”,向西方宣传和介绍中国的传统社会和文化、让西方人了解中国人的社会习俗、生活状态等一切有关中国文明的状况。为了让西方人消除对中国的偏见,正确地认识中国和中国人,正确地认识中国文化,他用法文写了多种著作,更将中国的传统经典通过翻译向西方介绍。陈季同成了近代第一个把中国文化用西方文字介绍给西方的中国人。
2.1作家
陈季同用法文创作著作来介绍中国的社会、文化、风俗、家庭、婚姻等概况,他认为要想让西方读者了解中国,就必须让自己既对中国“这一源远流长的传统”和文化有深入了解,又要像“一个欧洲人那样思考”,“将西方文明和远东文明两相对照”,用“非常法国化”的语言来介绍中国。这样,在中西文化的对比中,让西方读者更为深刻地认识到中国文化的独特性和真实性。
《中国人的戏剧》是介绍中国戏剧的法文读物,兼具知识性和趣味性。在《中国人的戏剧》一书中,陈季同按照自己的认识,向法国人介绍了中国传统剧场的特点、中国戏曲的舞台原则和表演方法、中国传统戏曲的主流意识、中国戏曲的剧本结构和表演行当,以及与戏曲有关的某些美学问题等。这本书是中国人用法文较为系统地向西方人介绍中国戏剧的代表。后来法国人写的不少研究中国戏剧的著作都参引过此书。和我们习见的论文不同,《中国人的戏剧》是用华彩的演讲式的文体来写作的。读此书,我们似乎听到陈季同面对一群法国听众侃侃而谈,真切地感受到一种特殊的情绪。陈季同是怀着那个时代有理智的中国人特有的自尊,向傲慢的法国人讲述中国人和中国文化。
《中国人自画像》和《中国人的快乐》是两本在西方影响很大的书,而且都被译为英文。美国芝加哥出版的《中华帝国:它的过去与现在》一书收录了《中国人自画像》中的“妇女”、“结婚”、“离婚”和“宗教与哲学”四篇。陈季同写这两本书的目的是让西方世界了解中国,了解中国人的生活、习俗和娱乐,从而更好地了解中国人的内心世界。陈季同对中国人经常是被误解的现象深感遗憾,“旅行者碰上一个大块头,会在小本上记上:‘这个遥远国度的人身材很高,反过来,如果他碰上一个矮子,则写道:‘在这个国家,人们只见到矮子,就像到了格列佛(Gulliver)笔下的矮人国。对风俗的记载也是一样。”他打算在这本书中实事求是地描述中国--按照自己的亲身经历和了解来记述中国人的风俗習惯,但却以欧洲人的精神和风格来写。“我希望用我先天的经验来补助后天的所得。总之,像一位了解我所知道的关于中国一切的欧洲人那样去思考,并愿意就研究所及,指出西方文明与远东文明之间的异同所在。”《中国人自画像》像解剖麻雀似的,生動而富有情趣地描述中国社会有关政治、经济、宗教、教育、文学等各个侧面。《中国人的快乐》则是从娱乐的视角:游戏、仪式、节庆,来描述中国。陈季同认为:游戏、仪式、节庆,尽管各个国家、民族都有,但“它们却有发自于各个民族共同的民族观念的独特个性”。该书有“家”、“宗教和世俗的节日”、“乡野之乐”、“永恒的女性”、“正经之乐”、“餐桌上的快乐”、“灵巧招术”、“各种游戏”、“赌博”、“公共娱乐”,结尾:达观者之乐"共十一章,描绘出一副副颇有情趣的民俗画卷,是《中国人自画像》的姊妹篇。他表明:“再也没有什么比娱乐更能显示一个民族的性格的了。告诉我你怎样娱乐,我便可以告诉你,你是什么样的人。”此书的法文本直到1975年还在巴黎重印。
陈季同通过自己锋利的笔触将中国的传统文化传递到国外,他所宣传的必定会给欧洲社会带来冲击,对于纠正西方对中国的错误认识起到了重要作用。一个中国人用外文撰写著作本就是一个尝试和挑战,撰写具有文化底蕴、内涵的作品更是不容易。然而,通过其作品在欧洲的畅销度可知,陈季同是成功的。他成功地成了具有影响力的西文作家,实践了东学西渐的思想。
2.2翻译家
说到翻译,陈季同是名副其实的大家。据说他“每当译书时,目视西书,手挥汉文,顷刻数纸。”为了向西方介绍中国的优秀文化,他開始译介中国经典名著。他曾明确告诫曾朴:“我们现在要勉力的,第一不要局于一国的文学,嚣然自足,该推扩而参加世界的文学,既要参加世界的文学,入手方法,先要去隔膜,免误会。要去隔膜,非提倡大规模的翻译不可,不但他们的名作要多译进来,我们的重要作品,也须全译出去”。正是这种世界意识促成造就了陈季同的文化输出活动。
陈季同率先把《聊斋志异》译成法文译本,从而推出了介绍中国文化的西文畅销书。译作名为《中国故事》(《中国童话》),1884年在法国巴黎卡尔曼出版社出版,其中编译了《聊斋志异》中的《王桂庵》 、《白秋练》 、《青梅》 、《香玉》 、《辛十四娘》等26篇故事。该书出版后,一年中曾三次再版,总至少再版5次以上,可见该书受法国人欢迎的程度。次年,即由James Millington译成英文在伦敦等地出版,同样受到英语读者热烈而友好的欢迎。1890年4月1日,荷兰著名汉学家施古德(Gustave Schlegel)在1890年4月1日的《通报》上专文推荐此书。陈季同认为《聊斋》中每一篇都“构成了一个民族的自身生活”,它最“能完整地体现一个国家的风俗习惯”,在一定意义上,它“比所有其他形式更能完美地表现一个民族的内心生活和愿望,也能表现出一个民族理解幸福的独特方式”。这是陈季同译介《聊斋志异》的动机。
三、西学东渐的代表
长期的西方生活使他摆脱了“天朝大国”的幻想,意识到闭关锁国的恶果,于是能以一种清醒的世界意识和眼光看世界。因此,他在践行东学西渐的同时注重引进西方先进思想和制度,大力译介法国文学和律法。
他曾以“三乘搓客”为笔名,连续译载法国作家贾雨的记实性的长篇小说《卓舒及马格利小说》。可惜刊物中途停办,小说没有译完。但他却留下了法国小说。他翻译出版了雨果的小说《九十三年》及剧本《吕伯兰》、《欧那尼》、《银瓶怨》,莫里哀的《夫人学堂》及左拉的《南丹与奈依夫人》等著名作品,成为近代中国“译介法国文学的一位卓有成就的先驱者”,是我国研究法国文学的第一人。通过译介法国的文学作品,向中国传递了法国先进的思想,对中国人民陈旧的思想输入了新鲜血液。
陈季同主要描述了西方的社会习俗、现代文明下的西方科学技术成果等内容,其中既有对西方社会习俗的批评,也有对西方现代文明成果的赞赏。在陈季同的心目中,西方的现代文明是一种“激动而狂热”的文明。正是在这样的文明下,西方社会才有着辉煌历史,才创造了辉煌灿烂的现代文明成果。陈季同对西方现代文明的诸多成就,诸如在艺术、科学、文学、工业等方面,表达了羡慕之情,并且渴望中国早日向西方学习,掌握西方现在所拥有的文明成果,而且要不断地改进,最终超越西方,实现中华民族的复兴和国家的强盛与独立。这是陈季同——一个紧随着时代脉搏、思想激进向上的爱国者的愿望。
陈季同还是一个诗歌翻译者,部分原因他本身是个出色的诗人,著有 《三乘搓客诗文集》十卷、《卢沟吟》和 《黔游集》等诗集。20世纪初,陈季同还曾在南京主持翻译局。
陈季同的胞弟陈寿彭(字逸如)在陈季同的引导下,留学欧洲,成为晚清出 色的翻译家,有《格土星》、《英国十学校说》、《火器考》等多种西学论著,在传播西学方面实为“青出于蓝”。弟媳薛绍徽为罕见的著名女翻译家,合译有《八十日环游日记》,这些在近代西学东渐史上也颇值一提。
四、结语
陈季同是19世纪中西交流史上一颗耀眼的明星。不但顺应历史的趋势大量输入先进的欧洲文明,更是率先举起了东学西渐的大旗。他既是翻译家又是西文作家;既是外交家又是改革家;既是思想家又是文学家。他用自己丰富的文学内涵承担着中外友好交流的責任。通过撰写介绍中国传统文化的文章,来反驳西方人士对中国的误解与偏见;通过翻译中国古典宣传和肯定中国文化;另一方面,又通过翻译这一媒介给落后的中国输入了先进的思想和制度,激励了一大批救亡图存的有志之士。凡此种种无不昭示陈季同对祖国的热爱和负担。其弟媳薛绍徽曾称赞陈季同一生有五大事迹可表:“文学”、“德行”、“经济”、“交谊”和“风怀”。本文仅从“文学”这一个方面梳理了陈季同的事迹和贡献,却也足够说明这位东学西渐和西学东渐的先驱的独特地位。
(作者单位:大连外国语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