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决定收入吗?——基于人力资本代际传递视角的实证研究

李清瑶,周世军

(安徽工业大学 商学院,安徽 马鞍山 243032)

经济管理研究

出身决定收入吗?——基于人力资本代际传递视角的实证研究

李清瑶,周世军

(安徽工业大学 商学院,安徽 马鞍山 243032)

基于人力资本代际传递视角,利用CGSS数据实证研究发现,人力资本存在代际传递现象,父辈受教育程度与子代受教育程度紧密相关,且反映子代收入差距。同时,父辈的教育水平导致子女收入差距呈现逐年增长的趋势。最后,利用Oaxaca-Blinder分解法得出:母亲受教育程度远大于父亲受教育程度对子女收入所产生的影响。

收入差距;人力资本代际传递;Oaxaca-Blinder分解

一、引言

2016年“江苏家长抗议高考减招”一事,引起各方广泛关注,背后实质是要求教育公平。但是,教育不公平现象不仅仅由地域差距因素造成,不同家庭背景下为子女所提供的人力资本也是具有差异性。正如较早在此领域探索的Becker和Tomers(1979)所指出[1]:个人和家庭在进行人力资本投资时,在面临资金约束,且又无法获得相关支持;此时,父母的人力资本状况就会在很大程度上决定对子女的人力资本投入,从而影响孩子成年时的工资收入。

不同家庭背景的孩子拥有不同的教育成就。清华大学的一项调查发现:清华大学在校生中,社会经济地位高的家庭占比较高,社会地位低的家庭占比较低,呈现“倒金字塔型”。一方面,父母受过高等教育的家庭通过影响子女的教育水平,从而影响子女的地位获得,即父母可以为子女提供更为优质的教育资源,在教育竞争中占有明显优势,进而影响之后的工资收入;另一方面,父母可以直接利用人力资本带来的社会地位为子女获得较好的职位。当社会就业竞争愈激烈,人力资本发挥的作用就愈大。这也正体现出人们对“寒门难出贵子”“拼爹”等社会现象的担忧。

收入分配问题一直以来备受众多国内外学者关注。从宏观上,中国经济的发展、产业结构的变迁以及人口城镇化等因素使得收入差距不断扩大(Backus、David K[2],1992;干春晖、郑若谷、余典范[3],2011;陈斌开、林毅夫[4],2013)。此外,收入在中国城乡之间、沿海与内陆以及行业之间的两极分化越来越明显,绝对贫困减少的同时,但是相对收入差距不断扩大(陈剑、万广华,2010)[5]。从微观上,将不同群体之间的收入差异分解为劳动力个体特征加以研究,其中包括性别、年龄、职业、婚姻、受教育程度、家庭背景以及社会地位等因素(陈斌开、张鹏飞、杨汝岱,2010)[6],男性收入普遍比女性偏高,女性过多集中于职业“金字塔”的底层。Meng X(2007)通过对美国的研究发现,高等教育每扩展5%,会使得收入差距指数恶化2%[7]。薛进军、园田正(2008)通过对中国的研究,发现教育差距可以解释收入差距的40%[8]。

从微观上探索收入差距影响因素中,人力资本一直以来都是关注的热点。但是有关人力资本代际传递理论,目前学术界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定义,Solon(1999)[9]将人力资本代际传递在宏观上描述为一个国家、民族上一代人力资本存量对下一代人力资本积累的影响,在微观上即是以一个家庭为背景,上辈父母人力资本积累对子女人力资本传递的影响。人力资本代际传递发生的前提在于子代未来边际消费效用大于父辈消费效用(Cao Y[10],2005),而大多数学者也认同聪明的父母养育聪明的孩子,某些与教育相关的能力因素是可以归因于基因的影响(Plug,Vijverberg,2003)[11]。Gurgan et al(2008)通过调查发现父母对子女带有学习性教育的时间是与父母的教育程度正相关,受过高等教育的父母比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父母在子女的看护上将投入更多时间[12]。李宏彬(2013)基于2010年大学生毕业调查数据发现“官二代”学生的起薪比非“官二代”学生平均要高13%[13]。余向荣(2014)通过扩展贝克尔经典人力资本模型得出父母可以选择孩子所属的群体,并在一定程度上给予孩子激励[14]。

国内对人力资本代际传递的研究文献较少,本文主要试图研究父母受教育水平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子女的收入,利用Oaxaca-Blinder分解方法把样本分为两部分,即受过高等教育的群体和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群体,进而研究它们之间的差异。接下来本文结构安排如下:第二部分,数据处理和描述统计;第三部分为人力资本代际传导机制;第四部分为构建两个样本的理论模型,实证分析人力资本代际传递对收入差距的相关性。最后为论文的结论。

二、数据处理与描述统计

本文使用的数据来自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是中国第一个全国性、连续性和综合性的社会调查数据。样本覆盖全国125个县(区),500个街道(乡、镇),1 000个居(村)委会、10 000户家庭。选取了2003年、2008年和2013年3年的调查数据,时间间隔为5年,因此能够很好的反映社会变迁趋势。

我们用子代的个人全年总收入作为本文的被解释变量。以2003年CPI为基数(=100),通过通货膨胀率调整为可比收入。我们发现2003年人均收入为9 773.70元,2008年人均收入为12 027.90元以及2013年人均收入为24 380.05元。经济改革的加速,带来了收入和投资机会的急剧增加,从而居民家庭平均净财富总额也在急速增加。消除通货膨胀影响因素后,我们可以发现10年间人均收入增加近60%。在剔除了关键变量缺失的数据以后,我们共得到11 554个样本数据。

本文重点测度人力资本代际传递,通过选取父母与子女的教育水平作为人力资本代际传递的代理变量。通过相关性分析,发现子女教育水平与父亲教育水平的相关性为0.55,子女与母亲教育水平相关系数为0.53。从而可以确定父母与子女存在一定程度的人力资本代际传递。在控制变量上,我们选取了年龄、性别、健康程度、工作状况、幸福感、拥有子女数以及拥有住房情况。

由表1可知,个人人均收入近10年来不断增加,人民生活水平得到极大改善。家庭中父母和子女的受教育年限也不断增加,其中值得注意的是子女的平均受教育年限>父亲平均受教育年限>母亲平均受教育年限,2003年、2008年以及2013年父亲平均受教育年限分别为6.6、7和7.65,即大多集中在初中教育水平。2003年、2008年以及2013年母亲平均受教育年限分别为4.08、4.61和4.89,由调查数据可以知道大多母亲未受过教育。父亲受教育水平远远大于母亲受教育水平,女性受教育程度偏低。子代平均受教育年限2003年、2008年以及2013年分别为10.77、11.06和12.34,大多数为高中教育水平,父母和子女总体的受教育年限是呈现上升趋势。从而可以得出教育的重要性以及普及度10年内得到很大提升,这正与2010年5月《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中所强调的发展更高水平的普及教育,惠及全民的公平教育,更加丰富的优质教育,体系完备的终身教育的目标相契合。另外,家庭拥有的子女数呈现下降趋势,2013年平均拥有子女数为1.4。这正是为了响应国家号召,而实施的控制人口增长过快的独生子女政策体现。此外,我们还可以发现,居民对自己薪酬的满意程度呈现下降趋势,人们越来越不满意于自己的收入。Williams(2006)提出薪酬满意度的两大理论为公平理论和差异理论[15]。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人与人之间的收入差距不断扩大,在公平的前提下,收入之间的差异使得人们不再满足于自己现有的收入水平。通过以上简单的数据描述可以很好地看出中国近10年社会变迁的样貌,从人均收入水平和人均受教育年限两个方面都发生了极大的改善。但是,人们的幸福感和满意度并没能因此而增加,中国社会也仍然存在着“Easterlin”悖论。

表1 变量描述统计

三、人力资本的代际传递模型

(一)父母与子女受教育程度之间相关性

由图1可知,10年来父辈受教育程度斜率不断增加,回归系数也不断加大,对子代受教育程度的影响不断加深。由此可知,子代平均受教育水平的大幅提升正与国家1986年颁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中强调实行九年义务教育密不可分。由图1可以看出,母亲受教育程度对子代影响的程度大于父亲对子代的影响,其中父母对子女有教育意义的看护与父母本身的教育水平是呈正相关的。受过良好教育的父母不仅仅可以提高自身的工作效率,还可以通过养育具有更高的人力资本子女而获得更高的社会效益。

通过相关性分析,可以清楚的看到子女的受教育水平是与父亲和母亲的受教育水平紧密相关。由图1(a)显示,上方部分是父亲对子女受教育水平的影响程度,斜率分别为0.31、0,32和0.56,斜率是上升趋势,也就是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影响越来越大;图1(b)是母亲对子女受教育水平的影响程度,斜率分别为0.33、0.36和0.59,其斜率也是上升趋势。子代与父亲受教育水平和母亲受教育水平相关系数分别为0.55和0.38。此外,父亲与母亲的受教育水平相关系数达到0.67。有研究表明,中国婚姻市场上的教育同质性婚配趋势呈现不断加强趋势,教育正向选择下的促进作用可以使得夫妻二人更加具有人力资本的优越性,在创造更多财富的同时对子女的教育也会更加重视和显著提升(潘丽群、李静、踪家峰,2015)[16]。

图1 2003、2008和2013年父亲和母亲对子女受教育水平的影响程度

(二)父母受教育水平对子代教育以及收入的影响

其中,eduf、edum和educ分别为父亲受教育程度、母亲受教育程度以及子女受教育程度;ln(incomec)为子女年收入的对数;X表示年龄、性别、婚姻状况、工作情况、子女个数、幸福感等一些控制变量。

由表2的回归结果可知,父母的教育程度对子代收入影响作用日益重要。在横向上,父辈受教育水平的系数估计值随着时间的增加不断增加,父辈教育程度更高,子代的收入更多。在纵向上,城市的父辈受教育程度系数估计值远大于农村父辈系数估计值。因此,城市父母受教育程度比农村父母受教育程度高,从而表现在子代收入差异上也更加明显,且均在1%水平上显著。城乡初始资本的不平等性导致人力资本投资的差异从而加剧了城乡教育不平等,反过来城乡教育不平等又通过人力资本拉大了城乡收入差距。子代的教育水平与其工资收入也是紧密相关,且在城乡分布上也存在差异。我们发现2003年和2008年子代受教育水平与子代收入之间在城市地区表示为显著相关,但是在农村地区并不显著。2013年子代受教育水平不论是在农村还是城市都在1%显著性水平下相关,这正是农村教育普及受到重视的体现。东西部地域对子代收入影响也较为明显,东部发达沿海城市工资收入相对较高,内陆城市工资收入相对较低,此外表2中,我们也可以发现东部地区与子代收入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紧密相关。

有鉴于此,我们引入以下变量作为控制变量:年龄、政治面貌、幸福感和满意度与工资收入。我们发现其与子代收入都呈现高度相关性。此外,我们还发现男性收入普遍比女性收入高,性别与收入之间具有高度相关性,劳动力市场性别歧视问题仍然存在。政治面貌对于提高收入具有较为显著的作用,具备党员特征可以在劳动力市场中获得更高收入。另外,值得说明的是,子代拥有的子女数虚拟变量的系数估计值为负且在10%水平上显著,表明子女个数对收入具有负相关。朱奕萌、朱传奇(2015)提出即使在全面二孩政策普及下,仅有28.8%左右的适龄妇女愿意生育二孩,这也意味着中国未来人口增长速度仍将比较缓慢[17]。

表2 父辈教育程度对子代收入影响

续表2 父辈教育程度对子代收入影响

注：③表示在1%的显著性水平显著;②表示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①表示在10%的显著性水平显著;均值差异的显著性通过两样本t检验得到。

由此可见,影响收入差距的两个基本特征:(1)父辈及子代教育程度对收入差距具有较大相关性,教育程度越高,收入越多,且母亲对子代收入的影响远远大于父亲;(2)城乡之间和东中西部对收入的影响也较为明显。

四、人力资本代际传递与收入差距

本文选择用-Oaxaca-Blinder分解法来分析人力资本代际传递对收入差距的重要影响用,把父母教育水平分为受过高等教育和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两类。利用Oaxaca-Blinder方法,将所有数据分成两个组,即高等教育水平组和低等教育水平组。其差异表示为:

R=E(Yl)-E(Yh).

(2)

(3)

X包含了所有可能影响收入差距的因素,β是系数,ε是线性回归方程中的误差项。接下来对两部分进行分解:R=Q+U.

(4)

前一部分Q代表的是:Q=[E(Xh)-E(Xt)]'β*.

(5)

这一部分意味着受过高等教育和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两部分差异是可以被解释的,后一部分U代表的是:U=E(Xh)'(βh-β*)+E(Xt)'(β*-βt).

(6)

不可解释的部分,也被称为系数差异即歧视,在所有不可观测的变量中度量其差异具有重要作用。对于不可解释的部分,可以进一步分解。构造βh=β*+δh和βt=β*+δt,则式(5)U可以写成:U=E(Xh)'δh-E(Xt)'δt.

(7)

即不能解释的部分可以分为:

Uh=E(Xh)'δh和Ut=-E(Xt)'δ1。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有没有相关的不可观测的因素。再次假定H代表高学历组,L代表较低学历组。若收入差异只对高学历组而不对较低学历组,则可以表示为:

(8)

相似的,若对高学历组没有差异而只对低学历组具有差异,则可以表示为:

(9)

最后,由(7)式得出

本文通过构建以上模型,利用Oaxaca-Blinder分解方法,计算受过高等教育父母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其子女的收入。人力资本代际传递的效应是否存在于人力资本拥有较高收益率背景下,转化为子女间的收入不平等?人力资本代际传递其中不合理的部分(即不能解释的部分)会占总差异的比重为多少?在接下来的论述中,我们会做更详细的解释。

(10)

由Oaxaca-Blinder分解结果显示,父母受教育水平所导致子女收入差距的特征差异远远大于系数差异,说明其差异主要来自受教育程度不同的父母本身。其中受教育程度较高的父亲在2003年,系数差异占总差异的比重为21.04%,2008年为23.36%以及2013年为39.59%,可以发现都远低于其特征差异,且呈现比重不断增加的趋势,说明父辈的教育程度影响子代的收入,且这种影响会越来越大,经过10年的变化,2013年系数差异比2003年提高了18.55%。受教育较高的母亲其系数差异也远远小于特征差异,2008年受教育程度较高的母亲对子女收入差距中所显示得特征高达151.61%,这是由其禀赋回报可以解释的部分,而系数差异为-56.61%,这是由歧视差异造成的不可解释的部分。

表3 Oaxaca-Blinder分解结果

另外,我们发现子代的教育水平系数差异比特征差异要高2003年、2008年和2013年的系数差异分别为66.19%、75.16%和73.85%。这就排除父母受教育对其收入影响后,子代教育程度对其收入的影响。

图2更加直观反映出父母教育水平对子代收入差距的影响。整体而言,随着时间的推移父辈受教育水平增加了各个收入分位点群体的收入。对于低收入而言,父辈受教育水平比较低;对于高收入而言,则相反。父辈受教育水平中,母亲受教育水平在不同分位数上的影响大于父亲对于子代收入的影响,这与之前分析相符合。在子代收入上,父亲受教育水平在2003年和2008年呈现不断上升趋势,即子代收入越多,父亲教育水平越高。但在2013年,呈现先上升后下降再上升的趋势,在子代中等收入群体中,父亲教育水平影响程度偏低。母亲受教育水平对子代收入影响的变化轨迹大致与父亲相当,但是对于子代高收入群体有下降趋势,这一原因可以由描述统计中母亲受教育程度较低来解释。在调查的样本中,母亲受教育水平为研究生以上学历占比不超过万分之三,由于母亲受教育程度普遍偏低,对于子代中高收入群体而言影响显得微不足道。

五、结论

中央全面深化领导改革小组提出的《乡村教师支持计划(2015-2020)》里,特别强调发展乡村教育,让每个乡村孩子都都能接受公平、有质量的教育,阻止贫困现象代际传递。但人力资本代际传递效用在收入差距上发挥着同等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对受过高等教育父母的家庭来说。本文运用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数据,并且利用Oaxaca-Blinder分解和分位数分解其结果表明:

第一,父辈受教育水平对子代收入影响日益重要,高教育水平的父母系数差异远低于特征差异,10年来比重不断增加,影响越来越大。尤为关注的是母亲受教育水平对子代收入的影响大于其父亲教育水平对子代收入的影响。

第二,女性受教育程度明显偏低,性别差异也是造成收入差距的重要因素之一。

第三,城乡之间收入差距以及东中西部地域之间的收入差距不断扩大,地区间的收入不均衡日益严重。

第四,随着收入的增加,但人们的幸福感和满意度并保持相同的增长轨迹,中国社会也存在着“Esterlin”悖论。

图2 父亲教育水平在不同分位点上要素分解

图3 母亲教育水平在不同分位点上要素分解

人力资本代际传递不仅能决定自身人力资本的积累,还能通过这种机制影响下一代的人力资本从而影响收入,削弱或加强贫穷代际传递的可能性。一方面,我们应该鼓励教育,重视教育,发展教育,加大对农村以及中西部地区的教育投入,同时加强对女性教育的支持力度,实行普及教育以及注重教育的平等化。另一方面,不可忽视父母人力资本代际传递对于子女收入差距的重要影响,不同教育背景的子代拥有不同的教育成就。当子代在父辈人力资本中并不占据优势时,应该通过不断提高学习能力、实践能力以及自身综合素质,加强自我的人力资本投资,强化自身竞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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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炜]

10.3969/j.issn.1672-5956.2017.05.010

F126

A

1672-5956(2017)05007710

20170103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二元体制’变迁视角下人力资本代际传递与城乡收入不平等研究”(16YJA790070)

李清瑶,1993年生,女,安徽六安人,安徽工业大学硕士生,研究方向为家庭金融,(电子信箱)183555 59106@163.com。周世军,1977年生,男,安徽滁州人,安徽工业大学商学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劳动经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