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文化时代地域资源的景观化和受众认同
——以重庆城市电影为例

2017-10-17 06:52闫国邓春晓
关键词:重庆景观文化

闫国 邓春晓

(四川美术学院,重庆401331;重庆大学 美视电影学院,重庆400044)

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我国国家体制改革和城市化全面推进,现代化城市的不断涌现,新的城市空间和群体的扩展促使城市文化不断发生变化,公众对于地域资源的关注、表达和消费需求成就了以城市为代表的地域资源向视觉艺术资源转化的催化剂。与此同时,以视觉为中心的文化传播系统的不断拓张成就了影像和形象为主导地位的地域文化形态,电影作为这一文化形态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无法回避工业文明和视觉文化扩张的印记,其依托机械复制技术、数字仿拟技术成功地将原有情境并与原环境剥离,使艺术表现脱离母本被不断地创造以迎合大众口味,以视觉再造的“新奇、轰动、同步、冲击来组织社会和审美反应”主动拉近与受众的关系。类型电影中城市电影作为这一关注和诉求的视觉文化手段获得不断发展,城市成为电影突出关注和表现的对象,城市为代表的地域资源借助影像的视觉艺术转化促成广泛传播,以城市为代表的区域文化孕育了电影,同时,城市电影的不断发展成就了公众心中的“城”与“市”。

一、地域文化景观的影像表达。

重庆作为地域特色十分明显的西南都市,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逐渐得到开发、打造使传统城市面貌焕然一新,独特区域环境、社会文化架构的立体、多元空间和工业、新老都市文化交错要素等成为视觉文化背景中重庆地域电影表达的主题,尤其是作为类型电影的城市电影。自2000年以来,先后有《疯狂的石头》《三峡好人》《日照重庆》《火锅英雄》等十多部以重庆为表现背景的城市电影上映,重庆独特的地域和社会文化在不断融入电影文化符号中形成了特别的重庆城市电影,也使得重庆城市电影成为区域文化的视觉代表。

城市电影对于重庆的表现最初以受众所处的环境属性、大众文化生活和城市风貌作为衬托表达。作为2001年《生活秀》的他域故事背景,高楼下层层青瓦房顶、拾梯而上的巷子、下店上宅前店后坊的街道木板房和杂乱、层叠熙熙攘攘的狭长小巷等山水之城的独特元素使得具备地缘关系的异域江城武汉吉庆街故事发生于传统与现代、平面与立体感层次分明且交错的重庆,为整个影片成功创造出老街、老城、小人物的交迫与抗争意象,成就了重庆这一层次分明且交错的独有视觉符号。这一独有视觉符号的广泛使用还实现于2002年上映的《周渔的火车》,从临江老街十八梯、旧厂房改的舞厅、不再冒黑烟的烟囱、挂满晾晒衣物的青石木板灰砖房围成的旧巷子,到江边桥边待整修的临江平台,再到长江索道江对面的现代化城市摩天楼群、江边挖沙船等镜头,充分切合了影片对即将逝去的有诗人、诗歌崇尚文艺年代的追忆,塑造了诗情画意年代与开放物质经济年代的种种矛盾与交错。

如果说《生活秀》《周渔的火车》等影片中对重庆的表现多作为影像表达的特有视觉背景元素,从侧面映画了重庆地域文化和大众生活的表层,那么在随后2006年的《好奇害死猫》中则逐步往城市本体予以发现,将重庆这座焕发着新生的老工业城市急剧变化中城与人、人与人之间弥漫的焦躁、不安、迷失等表现出来。老工业城市向现代新型都市的急剧转型成就了电影《好奇害死猫》中聚集于同高档小区(海客瀛洲)不同阶层的人共现同一生活圈的城市生活图景,他们的生活彼此关联却有因为身处不同层面而相互平行且无交集,在弥漫着神秘感的雾蒙蒙的城市中一切似乎充满了无限可能和机会。来自于小地方的保安终于没有坚守住其原有的本分与抵御有了非分之想,为了一个不可能的奢望他一步步背离其本有的人生轨迹,迈向歧途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人格和生命;千羽为了守住原本属于自己的家庭稳定而不惜处心积虑一步步谋划,最终失掉了家庭和丈夫;梁晓霞为了守住本该不属于她的那份爱情而步步逼近她者生活最终失掉了生命;郑重既要守住联姻带来的财富又要守住找回的尊严而采取出轨的方式,最终毁掉了自己的人生。既要迈出又要守住这一主旨贯穿于影片的情与景的互文相应,梁晓霞眼前的旧瓦房与郑重背后的高楼大厦,高楼上刘奋斗背对的低矮老房与千羽背对的密集高楼,昭示着这座转型中城市的固守与对时尚的迫不及待。或许是封闭太久,亦或是似青春期的新兴都市转变才使得这一股股隐而待发的力量在重庆速度下不断凝聚,引发一连串的重庆故事。

二、地域错层文化的景观表现。

重庆作为长江与嘉陵江交汇处的码头城市就不断地接受外来人口,直至20世纪抗战内迁和解放后的大三线建设,移民文化基因造就的区域包容、开放的文化特质赋予重庆多元层叠的地域文化架构,并通过区域特有的文化景观的图像表达,将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文化景观统一于受众视觉和文化情怀的诉求满足,塑造了让受众印象深刻的地域电影视觉文化景观符号。

在《疯狂的石头》中一直从码头文化的特殊群体——棒棒延续到现代文明下的普通市民——工艺品厂保卫科长包世宏,且多元层叠的地域文化架构下的文化个体还出现了文化对应的错层关系,现代文化下的市民个体采取传统码头文化的方式与码头文化的特殊群体——棒棒交流:“小船要过千番浪,大水不淹一家人,袍哥人家从不拉稀摆待,今儿把大家请起来,就是希望跟大家沟通沟通。罗汉寺这一块呢,请大家高抬贵手。今兄弟特别备了份薄礼,是点小意思。但是如果哪个不给兄弟这个面子的话,那我就对不起了”,却被理解为“城管的”“便衣,文明执法”,非文明的江湖规矩处置错位成文明执法。而在《火锅英雄中》则以更为强烈的故事性将这种文化错层关系发挥到极致,以刘波为首的平民“火锅英雄们”——花衬衫、粗项链、蘑菇头,这一系列元素都使他们的形象临近街头不良青年,而面具少年劫匪——洁白的衬衫、笔挺的西裤,这些元素的组合使他们逼近城市精英,但是在故事的进一步展开中,导演以极其讽刺的黑色幽默表现将通过角色的不断换位,让“街头不良青年”与“城市精英”换位,花衬衫、粗项链、蘑菇头颓废状态下饱含的是对生存与美好未来的憧憬、不断追求,洁白的衬衫、笔挺的西裤挺拔状态下却是不择手段的暴虐与破坏。这种文化错位的解读正是层叠文化背景下既有文化身份丢失者和当下文化身份逃离群体异质文化错层并交叠的地域文化奇观的故事景观。

除此之外,作为异质文化错层并交叠的地域文化奇观体现,还包括重庆城市中的外来群体区域方言的运用。方言作为区域文化和思想的重要体现,在《疯狂的石头》中获得普遍的运用。这种表现手法和方式体现了特定的地域文化特征和文化渗透下的思想行为方式,作为城市外来流动群体的土贼团伙和洋贼来自不同的地域文化生活圈,他们操着不同的口音为了获得翡翠原石在异域碰面并展开竞争,同属一行却由不同的区域文化熏陶出来,黄渤饰演的操着山东地方口音的黑皮遇事总想以上榔头的“直接”方式解决问题,直接抢,和口口声声以“注意素质”隐忍成事的刘桦饰演的河北地方口音道哥形成鲜明,区域文化中的直接、粗放和低调、内敛在影片中表达得淋漓尽致。同时,他们又与在香港国际文化与内地粤文化影响下的遇事总是逻辑化并借助现代高科技手段的冷静思维表达的香港盗贼麦克形成比对,表达的土与洋、手段的土与洋、行为方式的土与洋交叠编织出一幕幕搞笑情境与画卷,使影片的线索中始终充满异质文化错层并交叠造就的地域文化奇观。

三、异质共存文化的隐喻图像。

图像表达的不仅仅是创作者的思路和观念,放置于文化的脉络和社会语境中,它将传递更为广泛的主流或公众意识,以及其他力量藉由作者编织成图像的意义,诸多片段化的图像序列组成的影像背后隐含着与世界相关的含义和主题[1],法国哲学家认为:生活即为诸多景象积累转化成的表象。美国学者詹姆逊认为,在当今时代,文化逐渐与商品经济的不断重叠,使得我们当代社会是景象、形象社会,社会中一切都可以转化为形象包括文化。毫无疑问,视觉技术进步下的电影正是将景象与文化高度融合并赋予主题和意义的载体。

《火锅英雄》 海报

紧邻两江、顺应山势的层叠交错地域构架形成的都市风貌给予重庆城市电影故事和视觉画面以更多丰富的戏剧想象与可能,“蜀不变服巴不易俗”的特性伴随着城市现代化的发展成就了重庆城市电影中对于过去、现在、未来立体阐释的极大可能。作为地域特色明显的城市电影《疯狂的石头》和《火锅英雄》在地域文化融汇于故事景观的表达方式同时运用地域视觉景观为文化图像隐喻。在《疯狂的石头中》中,作为故事主要发生的地方渝中区罗汉寺周边是一个充满了矛盾与斗争、现实与想象的城市形象综合体,曾经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罗汉寺如今斑驳寂寥,曾经作为区域地标的解放碑如今被摩天大厦重重包围,曾经时尚的夜巴黎招待所如今散布霉味与灯光昏黄,往昔先进工业化文明的跨江索道如今成为诸多现代化大桥的点缀。在《火锅英雄》中,作为地域视觉影像出现的几个元素:位于老城区的老同学洞子(历史的防空洞)火锅、长江巴商财富(30年的钱库)、火柴盒式的居民老楼,连接新区与老区的无限延伸的现代交通轨道和现代化大桥,桥对面新区的摩天玻璃幕墙大厦等等,一系列充满戏剧冲突和想象历史的、曾经与往昔的、现在的、未来的视觉影像景观在两部电影中都有丰富的表达。跨过了城市视觉景观作为物体物化、工业、信息的载体符号,将异质的历史、传统、当代和对未来憧憬的地域特色明显的文化共存状态统一于同一故事景观表达,在视觉影像景观表达的异质共存文化隐喻图像对重庆城市影像空间建构中,由视觉影像景观表达的固守与变迁、欲望与现实、迷失与思寻、繁华与冷漠、游离与回归成为重庆地域异质共存文化最好的图景书写。

四、地域电影作为载体的当代重庆形象输出。

随着大众视觉媒介认知和表达方式的不断提高,当下,大众对于世界的把握已经由文本模式下的抽象逻辑语言表达关注转换到更多地对图像和影像的关注,这种转变与跨文化的传播交融在一起使地域文化资源作为输出符号不断促成大众对于区域文化的建构和解构,尤其是当代影视艺术在视觉媒介影响下,借助艺术生产与机械复制技术、数字仿拟技术的结合,成功地脱离原有情境并与原环境剥离,以视觉再造的“新奇、轰动、同步、冲击来组织社会和审美反应”已然成为当下不可或缺的主流。重庆地域文化结构中多元交叠与错层、固守与变迁、欲望与现实、迷失与思寻、繁华与冷漠、游离与回归在《疯狂的石头》《火锅英雄》两部影片中通过文化的视觉化表现方式塑造了一个又一个独特的重庆文化符号缩微片段,重庆地域文化的故事景观呈现出独有的杂糅相间的异域情调,并伴随着不同文化方式的冲撞贯穿于整个影片对文化奇观的故事和隐喻图像表达,这种错层、交叠和对于传统的解构与消解,结合直观的、图式化、愉悦嬉皮的文化表达将受众从传统的宏大叙事和意义深索中解脱出来,一次又一次成就后现代主义解构下的大众视觉观感诉求的满足。

作为区域文化影像化表达的重庆城市电影运用城市景观“仿像”在对大众“重庆”认知的建构同时也消解了大众对于城市世界的观感,雾都、山城、码头、火锅、大县城、小香港等等构成的大众记忆城市景观,既是真实空间的书写与演绎,同时也是媒介空间的社会表达,这种双关性的电影城市景观的文化符号成为展现区域社会和文化变迁不可或缺的内容,同时也被当做地域形象塑造的最佳选题。当下,在一体化、信息化、媒介化对地域文化混合广泛而深入的变化与影响下,作为地域资源的景观化与大众认知的地域城市电影,不断深入多元化的时间、影像空间表达与探索。一方面,归因于区域文化符号塑造中的影像“本土性”非统一也非仅与本区域相关联,亦如福柯所言:“一切文化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没有一种文化是独立的和纯粹的,所有的文化都是杂交的、异质的、千差万别和多元的”[2](P23),重庆地域城市电影中的本土形象表达从本质上离不开文化脉络的梳理和多方位呈现。另一方面,独特地理空间构架的地域社会、经济、文化的交叠特质,使区域影像的构架、表达结构丰富多元,并经由影像的空间特质予以延展。

结语

综合上述分析,在一体化、城市化、大经济带变革下,以地域新城市电影为主的重庆影像呈现了其独到的风貌和特色,当都市与乡村、主流与边缘、逃离与丢失、迷失与思寻的建构起的重庆视觉符号以更为开放、多元的视觉影像系统丰富补充时,重庆文化符号和地域艺术资源的影像建构将在机遇和未来发展的多向可能选择中建立起属于当代重庆形象输出符号,并形成视觉文化背景下地域新表征,这一重庆文化资源的地域新影像表征也将更完整地涵盖:传统与现代、主流与民间、精英与大众、回归与认同、多元与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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