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泉映月》到底感动小泽征尔什么?

2017-10-15 04:11吴跃华
北方音乐 2017年10期
关键词:二泉映月

【摘要】我关于日本著名指挥家小泽征尔《“跪着听”,一个纯属是文化的误会》乐评文在《音乐周报》发表后,其中“跪着听”应该是“正座听”的观点和论述在网络空间产生很大影响。本文补充解释所谓“跪着听”或被感动流泪的行为背后的意义。

【关键词】小泽征尔;“跪着听”;“正座听”

【中图分类号】J60 【文献标识码】A

音乐人类学家梅利亚姆对音乐的理解包括“声音、行为、概念”三个层次,对小泽听乐行为的考证是完整理解音乐的组成部分。有些人对考证不理解,以为这没有意义。其实,这是“音乐”范畴的基本内涵之一。对此,国内已有大量意义解读。大致可以分为:(1)赞美小泽专业、人品,如郑小瑛(1979年,以下简写)、郑祖襄04等。(2)赞美演奏者及二胡表现力,如毛继增80、刘再生11等。(3)对《泉》的内容作“动情”和生命意义表达的解释,如周柱铨81、杨瑞庆01等。(4)赞美“旋律”美及音乐特性,如钱兆熹00等。(5)赞美《泉》的影响,如冯光钰98等。(6)赞美阿炳,如乔建中08等。(7)说明音乐无国界,如康建东99等。(8)说明保护音乐遗产很重要,如田青14、蒲亨强05等。(9)赞美我国民乐及文化魅力,如苏叔阳03、许嘉璐03等。(10)用这材料激发学生学习,如石峥嵘99等。其中有些解释比较离谱,如施雪钧10说小泽的话说明“日本有很多人酷爱中国民乐”;老愚11说小泽是“客套”等等。

音乐人类学家赖斯对“音乐”更进一步的解释是“历史的建构、社会的维护、个人的体验与创造”。仅就小泽行为的发生时间我普查文献获得16个版本。如不弄清,这历史怎么去建构呢?暂不谈一些模糊说法如:七十年代(乔建中,08)、 七十年代后期(黄铮,95)、七八十年代(费茸,06)、八十年代(韩永福08)、十几年前(徐林晃,00)、二十多年前(马卫华,06;任姗姗,11)、78年秋(熊坤静,09)、二十世纪末期(江岳,08)。假如真是发生在1968年(冯军12)和71年(崔晓岚08),那小泽来访行为比中日、中美建交意义还大;《乐器》文(90)称是在75年,那时文革还没结束,这能说明什么吧!遗憾的是,连两个当事人都说错,如姜建华说是76年(02)、韩中杰说是79年(79)。准确的是“78年6月的一个上午中央院207教室”(毛继增80),这有当年《朝日新闻》为证。音乐史家汪毓和(00)把这作为我国“对外开放政策的贯彻”来书写,可见其意义重大。

至今还没人真正以小泽“个人体验”维度,做如韩钟恩的“临响”所强调的临场体验来解读。我的理解如下:

(一)小泽出生在中国,六岁时回日本

一个人的幼年很重要,以至于弗洛伊德用儿童恋母情結来解释其后的精神发展。韩中杰(78、79)说,小泽很怀念中国这“第二故乡”,他为寻找来中国机会奋斗了七年。这种特殊的“思乡”深情或许类似台湾余光中的《乡愁》。因此,76年首次来就到他出生地沈阳寻访,78年更是沉缅在寻访他在“北京旧居”的童年回忆中,他不愿住宾馆,强烈愿望与中国同行生活在一起,住到韩指挥家里和大家一起包饺子等且“边吃边称赞”,他也不愿坐小汽车和韩一起骑自行车去排练,当他和韩散步到幼儿园时还和小朋友一起共餐。他激动地说,这是他“最愉快的一次经历”。但《泉》却让他感受到“故乡”曾经的阿炳却是如此悲惨地生活,这种强烈地“震惊效应”,“泪水”是无法顾及到体面的。遗憾的是,我们却把这浓烈的思乡情解释为“忏悔”(张振涛14),硬是把“半同胞”的小泽朝外推。如果真要“懺悔”,非要逮着这个曲子才能忏悔吗?显然,用“忏悔”也无法解释小泽对我国国乐走向世界所做出的巨大贡献。

(二)这思乡深情还是整个家人的夙愿

父亲生前叮嘱他“一定要到中国来演出”。然而当愿望终于实现时,父亲却永远也看不到了,作为孝子他也只能带着父亲的遗照由哥哥捧着观看这演出(韩中杰79)。这刻骨的遗憾不正如阿炳那双眼睛的遗憾吗?!于是这“同构效应”再也由不得全身沉浸在欣赏中已移情的小泽去控制泪水。这泪水不仅是小泽对阿炳的悲情共鸣,也是对父亲遗憾的哭诉。这情也只有刚经历痛失亲人的人才会真正理解。王安潮把小泽的反应仅说成是因《泉》的民族音韵,这纯属在隔靴挠痒。如是的话,我们为何不哭呢?现回到日本的小泽不得天天哭吗?因为日本的民族音韵保护比我们好且也不缺少悲剧。

(三)《泉》本身就是首悲曲

但我认为有些学者(如施咏06、陈新坤09等)用中国式美学来解读还不够。尽管小泽横跨日、美、中文化,但能触痛他泪点的一定是他潜意识中深藏的母语。跟西方的“罪感文化”和中国的“乐感文化”不同,日本是“耻感文化”。有人找出小泽父亲曾支持侵略者的证据推论小泽是“忏悔”,但我认为这只是我们“需要”的想象。小泽当年年龄很小,不可能对战争留下什么印象。即使他父亲有这意思,但不代表他也有。尤其是在日本的“耻感文化”下,“谢罪”是极大的耻感,《菊与刀》中说,让日本人认错认输是可以的,但要他认罪,他情愿去自杀。这种文化决定了其潜意识中“悲哀美”的激情反应行为不大可能有“谢罪”的意思,而是深刻的同情,尤其强调对悲情“瞬间”美的体验。日本人特爱这种“悲哀美”,国民这感伤性格也有人说叫“岛国”心态。看看日本那迟缓的舞蹈,再听听那忧伤的《樱花》,你不难发现。日本人更爱“残月”,因为他们会认为“残月”中潜藏着一种令人怜惜的哀愁情绪会增加美感(林子明04)。小泽听到的《泉》对阿炳来说不正是那“残月”吗?!于是,缕缕悲情的“蝴蝶效应”瞬间爆发。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为了不失态,他于是做出调整姿势到“正座”的动作。而这在国人看来他要“下跪”了。出于礼貌,赵沨(最早爆料小泽“跪着听”)随手拉一下他是可能的。当然,完整的理解小泽行为须结合上述三者。

参考文献

[1]吴跃华.“跪着听”,一个纯属是文化的误会[N].音乐周报,2016(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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