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风流信不群—从齐鲁书风的角度对邢侗书学再观照

2017-10-13 05:59刘慧龙丁修振
中国书画 2017年6期
关键词:二王书风齐鲁

◇ 刘慧龙 丁修振

笔墨风流信不群—从齐鲁书风的角度对邢侗书学再观照

◇ 刘慧龙 丁修振

邢侗(1551-1612),字子愿,号知吾,自号啖面生,又称来禽济源山主,世人尊称为来禽夫子。邢侗是晚明时期著名书法家、诗人,其书法与董其昌齐名,时人称之为“北邢南董”。其书列晚明四大家(邢侗、张择端、米万钟、董其昌)之首。其诗文与王稚登等被誉为“中兴五子”。

这位在明代声名远播海内外的著名书法家、文学家,在清代以后却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近二十年来,随着书法文化和地域文化研究的深入,邢侗开始受到学人的重视。当我们把视野放诸于晚明时期,放诸于齐鲁书风的范畴去观照邢侗时,我们发现他对晚明书法及齐鲁书风的承继起着十分重要的影响,对当代书法仍然有着重要的借鉴意义。

一、补救时弊,上追“二王”神髓

在良好的家族文化和齐鲁地域文化的双重熏陶下,邢侗自幼表现出惊人的书法和文学天赋。7岁能做擘窠大书,14岁年时尽阅家中藏书。“为诸生”时,邹督学安福惊异其书法和文词,把他召至济南司衡堂读书。邢侗18岁考取拔贡,20岁中举,邹公善“亲行冠礼,东方传为盛事”。他24岁进士及第,在殿试中杂用沈度、王宠、赵荣禄数千言,一字无遗。“主考谷城于公慎行惊曰:‘徐淮以北固无此!’遂拜于公为师。”〔1〕

邢侗初期的书法以赵孟頫、王宠为宗,多方汲取营养。其“融会杂家”的书学方法为他后来“备极诸体”“种种入妙”的书法风貌打下坚实的基础,这也使邢侗具备了深厚而敏感的品鉴能力,为他终皈“二王”提供了审美和技法的基础。

书法贯穿于邢侗生命的始终,但相对于为书法的历程来讲,邢侗为官时间不长,自24岁授直隶南宫知县到36岁任陕西太仆寺少卿止,只有十二年的时间。虽然在朝为官时间较短,但书法在朝野中却享有很高的声誉。万历皇帝曾令邢侗以书扇进览并“击节称赏”,令女史学邢侗书法。邢侗好友李维祯曾讲:“惟八行行书贵于南金,即朝鲜诸国争购之。”“邢司马平倭,至高勾丽,有李状元妻托致书子愿,愿为弟子。恨左祍不齿中华耳。朱宗伯出使,从人适携其字二幅,购之黄金同价。琉球使者入贡,愿小留,买邢侗书去。”(《大泌山房集》卷一百十六《祭邢子愿》)

邢侗生于明世宗嘉靖三十年(1551),主要生活于万历时期。明代书风基本沿袭了元代书风,以赵孟頫为宗,渐致为“馆阁”一脉,失去了书法的本源。到邢侗所在的晚明时期,整个书坛更是充满糜弱风气,尚态舍法,书法格调低下,书法渐呈衰飒之势。

深厚的学养和书法功底,使邢侗对晚明书坛有着更加清醒的认识。他在《古今名人书法评》中对赵孟頫及吴门书派的书家进行了认真的评点。通过梳理与研究,他说:“晋自渡江以来,则右将军王羲之穷微如妙,卓然为千古书家之冠,后此虽有佳者,终不及也。隋唐五代几乎扫地矣。宋光诸君子不能无辽璞之叹,下此吾不欲观之矣。”〔2〕他更认为:“初唐字尚遒健,得宋晋风。开元以后浸变为肥,至赵宋日趋痴重。”

邢侗尺牍,现藏苏州博物馆

邢侗敏感而清醒地看到了元代以后书坛及书家的不足,使他认识到王羲之是“千古书家之冠”,学习王书才是书法的正道。此后邢侗在江南等地重金购“二王”书迹,矢志临摹,“子愿自言,于右军坐卧几十年,始克入化”(《邢氏家乘》)。邢侗在《淳化阁本跋语》中曾说:“即如晋唐名家书,隔坐数尺,余即能辨某某子昂行押,大似右军。然是元晋书,犹非唐摹晋书也。”邢侗还对《淳化阁帖》进行认真的辨伪和评价,指出了被世人认为是右军真作的伪作。辞官归里后,重金聘苏州吴氏刻碑名家,终于成就了著名的《来禽馆帖》。

他不仅日日临习“二王”书法,还将王羲之引入到生活之中。他在临邑乡里建泲园,其中“来禽馆”“畅叙亭”“亦山阴”“鹅群榭”等景观,是对王羲之的喜好而深入生活情境化的真实再现,达到了“总来爱禽”的境地。

王洽在《来禽馆真迹续刻》中说:“盖先生此岁多临‘二王’,省其形神,海内传之。历代致力习‘二王’者甚多,即得‘二王’之景象,又得‘二王’神髓者,有明一代却无人能出其右。”在各大图书馆珍藏的邢侗书迹来看,基本上是属于意临之作,这与明代的时尚有关,更与邢侗的见解有关,他临习“二王”目的就是追求“二王”的“神髓”。正如史高先所言:“(邢侗)书法工诸体,章怀锺索,虞米褚赵,规模肖像,咄咄逼人。而其最会心谦意,尤在晋王,的是右军后身。居然有‘龙跳虎卧’之致。”(《来禽馆集小引》)正是基于对“二王”神髓的追求,使得晚年邢侗书写蝇头小楷,亦是遒媚如“舞女低腰”“仙人啸树”。时人周之士亦说:“近代邢子愿书,研精二王,笔法恒仿佛《十七帖》笔意;即其卷素所书,亦多述王帖,可谓极意临摹者矣。宋齐而下,书法衰飒,晋魏风轨扫地者,已非旦夕之故,乃公独裒然辟除陋习,追迹逸少,无论其精诣谓何,即其矢志,则已超人一等矣。”(《游鹤堂墨薮》)当今学者更是认为邢侗对“二王”大幅意临开启了晚明王铎等人对“二王”古典法度形式的追求。

我们从以上材料可以看出,邢侗对“二王”书法的旨归不是简单的复古,他是通过对“二王”的学习与实践,实现对书法本源的回归,是追求书法的“真古意”、真“神髓”。

二、醇化“二王”,竞树寰中赤帜

邢侗书法在晚时书坛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对清代齐鲁的书法也产生了比较广泛的影响。

清代著名诗人王士禄评价邢侗:“丰颐方口如公异,笔墨风流信不群。千载旧观还内史,一时好手似羊欣。”(《子愿字》)其胞弟清代著名诗人,神韵说倡导者王士禛(号渔洋)曾说:“临邑太仆卿子愿先生侗以书名万历间,取法晋人,不落唐、宋窠臼。其邑人王葱岳司马洽萃其书为《来禽馆帖》,凡数十卷,时号‘北邢南董’。”〔3〕

王士禛所言的《来禽馆帖》亦称《来禽馆真迹》,是王洽不惜世资,历经六年镌刻而成。此帖收邢书92种,续刻为54种,是邢侗手写书迹。王洽的《来禽馆帖》极易与邢侗的《来禽馆帖》相混淆。邢侗的《来禽馆帖》为苏州名工吴应祈、吴士瑞父子摹勒,于万历二十八年(1600)完工,共有八帖,其中六帖为王羲之法帖。其中以《唐人双钩十七帖》最为著名。《十七帖》是邢侗在按三吴时(万历十一年,即1583年)依吴廷藏唐硬黄《十七帖》为本,亲自钩摹带回的。清光绪十七年(1891)临邑县教谕赵汝鹏在重刻《来禽馆诗序》中亦称“子愿先生书法二王,按吴时得《十七帖》真本,归而勒诸石。得其帖者辄宝之。”“十七帖”是邢辑《来禽馆帖》之冠。邢侗也颇为自豪地讲:“吾家《十七帖》,竞树寰中赤帜。”〔4〕《澄清堂帖》是邢侗比较海内众多版本,去伪存真之作,被誉为“世间无第二本”,近人张伯英在《法帖提要》中也说:“《来禽馆帖》中重摹《澄清堂帖》数十则,及唐模《十七帖》二种最著。《澄清》视《戏鸿堂》本尤精湛……子愿深于书,选帖具有精识,摹勒亦出江南良工,以故迥异俗本。”

《来禽馆帖》是邢侗的心血结晶,收集王书字迹、刻写法帖用资甚巨。而能以“风健爽利而不流于木讷俊媚,骨肉停匀而不流于圜熟伤肥”之正本清源的审美眼光还“王氏”书迹真精髓更属不易。邢侗对刻写的审美的追求,从客观上起到了醇化“二王”书法的作用。

邢侗行楷书《忠勤堂碑版集古法书序》(局部),选自《忠勤祠堂帖》页

除邢侗的集古刻帖外,山东地区还有新城王氏王象乾(今山东桓台)主持的《忠勤堂碑版集古法书》和德平人(今山东德州)葛昕主持的《平昌葛端肃公家乘集古法书》极为有趣的是,三个刻帖的审美理念是一致的,三个集古刻帖完工时间均在万历二十八年(1600)前后,刻工都来自来苏州吴氏,这是巧合吗?确信不是。

以上三个著名的集古刻石,均与邢侗有着密切的关系。邢侗是其中的核心人物。邢侗亲自为《忠勤堂碑版集古法书》和《平昌葛端肃公家乘集古法书》作序。他在与王象乾的书信交往中曾记参与集古法书一事:“我亲家一片精思,弟私计颇能扬扢,中间迥护,曲尽鄙心,庶几万一足报知己矣。”(《来禽馆集卷二十八·与王霁宇年文》,《忠勤堂碑版集古法书》刻写主持者为新城王氏王象乾。王象乾曾任明朝兵部尚书,清初著名诗人王士禄、王士禛是其叔孙。此刻帖除了记载新城王氏高祖王重光的功绩外,以王羲之、王献之、欧阳询等法书为主。《平昌葛端肃公家乘集古法书》的内容除当时乡贤为其家族撰写的墓表、传赞外,书迹上追汉魏锺、傅,晋则王右军,下追汉元,跨度较大。

邢侗在《忠勤堂碑版集古法书》序中曾言:“遂令般鬲之乡碑版走天下,若宝《淳化》、《太清》。”邢侗通过对江左的了解以及与江南好友的交往,使他对山左书法文化有着清楚的认识。“侗间与幼明言明盛以来,觚翰之长,群归江左;碑版之富,亦首金间。”而邢侗所处的晚明时期,山东又是江南以外率先崛起的又一个文化中心,出现了以李攀龙等为代表的在其时诗坛有着重要影响的复古诗人。因此山东又有重塑齐鲁书风的客观要求。邢侗在给王象乾的信中,对彼此的集古书刻也充满着自信:“吴下号名文翰渊薮,令此等役付之则皮肤勾当足矣。安能次骨,谈何容易乎!”

从以上可以看出,山左书法重新崛起,是以邢侗为中心的齐鲁士人重塑齐鲁书法风气的结果。自此以邢侗为代表的晚明山左文人崇尚晋法的复古主张,起到了“竞树寰中赤帜”的作用,他们集古刻帖等书学活动,很快形成示范作用,在山东地区广泛传播开来。在以后的山东士人中相继出现了比较有名的刻帖,如晚明傅光宅的《四川峨眉山普贤金殿碑》和清初宋碗的《二妙帖》等。

三、永和高步,淳化高雅书风

邢侗书学以“二王”为圭臬, 取得令时人瞩目的成绩。前文已经详述,但后人对邢侗的评价多停留在他书学的复古主张上,认为与董其昌相比,守成传统多,创新少。这个现象是客观存在的。但我们如果忽视其时的社会环境、作者自我修养及其本性的存在,难免失之于客观。孟子曾提出“知人论世”的思想,这也是我们传统的研究方法。依照这个方法,我们把邢侗放诸于晚明的时代背景下,放诸于齐鲁地域文化,放诸于邢侗自身去研究,以期重新认识这位书法大家。

邢侗生于齐鲁大地之临邑,临邑隶属于济南府。济南为文献之邦,历史悠久,人文荟萃,而邢氏一门非“绅”即“衿”,一门书香。邢侗之名与字,出自于《论语》:“狂而不直,侗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家人希望邢侗保持无知之貌,保持谦虚谨厚之心。自幼邢侗被深厚的齐鲁文化和浓厚的家族文化影响着,加之自身的努力,使得邢侗诗、书、画兼优。他被好友李维祯誉为“北方第一才士”。邢侗亦善绘画,尤善画竹。史高先曾言:“偶作意写,卷石莎草,长松修竹,游戏点缀,罗罗见其清疏。大抵昉叔明、元章笔意,素缣方曲,略腾数墨。”(明史高先《来禽馆集小引》)

邢侗也如父亲之期待,始终保持着儒家文化的正统思想。20岁中举。24岁中进士,在任上勤于职守,清正廉洁,受命“临按三吴”,剿灭江洋大盗张邦陵,政声卓著。36岁升任陕西行太仆寺少卿,官四品。因他正直敢言,得罪权贵,加之朝廷王纲不守,宦官专权,使得邢侗感觉政治无望,终于在当年以“亲老乞休”之名,辞官归里。乡居期间,友善邻里,救人于危难,为李攀龙后人赎回白雪楼曾传为一时佳话。

晚明时期是政治昏暗的时期,也是多种思想激烈交锋的时期。在诗坛上表现为“前后七子”、竟陵、公安等派别的纷争。这些纷争必然影响着其他艺术的争鸣,在书法上出现尚奇、尚态等思潮。历史和现实使以儒士而自居的邢侗产生了强烈的责任意识。他在书法上旨归“二王”,刻写古帖,倡导“齐风”,所体现的是盎然的古韵、浓厚的儒家文化习气,其目的是为了实现“揖永和之高步,复淳化之大雅”的人生理想。为此他“殚心匠构,托志作求”〔5〕。

刘熙载在《艺概》中说:“书,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文学与书法互为表里,因此谈论邢侗的书法主张,不能不考量他在文学上的主张。

在文学宗旨上 ,邢侗师从于慎行及“后七子”领袖王世贞。于慎行的诗作被认为“典雅和平,自饶情韵,又不似竟陵、公安之学……其矫枉而不过自直,抑尤难也”。王世贞为“后七子”领袖人物,诗风崇尚复古。另外邢侗与公鼐、冯琦等诸名士交往密切,共同倡导齐风,寻求革新,他们主张诗有“别才”“雅趣”,倡导雄浑雅正、朴茂浑成的诗风,在当时的诗坛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董其昌在《容台集·论书》中曾言:“(邢侗)晚年驰骋于周、秦、两汉、晋宋、六朝之间,尤好骈俪语,一时操觚之士,于大江以北,咸推子愿为盟主,继明‘后七子’李于鳞等后,是‘中兴五子’之一,与严陵王稗登、云杜李维祯、云间董其昌、吴郡冯时可结社。”清代诗坛领袖王士禛亦有“来禽夫子本神清”之评语。冯时可曾写《五子赞》,他在赞文序中说:“类其诗曰‘中兴五子诗’,四君子者,才藻同,气谊同,郁塞浮沉同,而不肖刻鹄,庶几仿佛。”〔6〕总的来讲,在诗与书上,邢侗是复古的,但其复古是建立在儒家思想基础之上的,具有正本清源的意义。“分其品而按之,宗经则情深而不诡,风清而不杂,事信而不诞,义直而不回,体约而不芜,文丽而不淫。明诗则缛于正始,力柔于建安,情极貌以写物,辞穷力而追新,或析分以为妙,或流靡以自妍,有曲当矣。”(李维祯《来禽馆集序》)

邢侗的文学主张与书法主张是一致的,是复得古人之“真神髓”而非“假古意”。明朝时南北文化割裂,江左文化较山左为盛,江左人往往持有文化的自豪感。王世贞曾说:“天下法书归吾吴。”晚明由于江浙一带经济发达,奢靡成风,另外晚明时期崇尚奇意、奇趣,董其昌也难免其俗。尽管邢侗与江南士人交往密切,并曾临按三吴,但在日常生活中却崇尚简雅,审美理念上反对“奇”。李维祯曾评价邢侗“吴俗纷华靡丽,一无所染”。《墓志铭》又载:“子愿服食器用,质而雅,俭而易求,绝不为奇。曰奇生怪,怪生无常,是产祸也。”所以邢侗认为书法应“入乎规矩,出乎规矩;出乎规矩,入乎规矩”。邢侗的思想很明确,就是要保持以儒家思想为基础的书法之面目。

元明以来,南方保持着文化统治性的话语权,但邢侗清楚地认识到了南北自然形成的不同,“北上风格,南上色泽。南之不能为北,而北之不能尽折而为南,从来远矣”〔7〕。一方面邢侗承认明代以来南盛于北,另一方面也真切地认识到了北方是中国文化的源头。“侗间与幼明言明盛以来,觚翰之长,群归江左;碑版之富,亦首金间。似泛支流未穷本始。夫伯喈陈留日籍,孟皇安定为乡,茂先著于范阳,肩吾奋于新野,柳谏生于京兆,萧即望于兰陵,锺傅王羲,瑯邪颖水,举世所知已。……我人偶睹黄河一曲,文豹一斑,而谓昆仑为南发之源,泽雾非西钟之秀,斯则不达之甚矣。”〔8〕如何解决南北之不足?他又讲“帝王多酸馁气,方外书多蔬茹气,北书多怒强气,南人书多挛缩气,唯是不落积习,不囿风靡,矫然物外,我思今古未获我心”(《来禽馆集卷二十一》)。另外书法至明代积习甚重,人多受世风影响,正如前所述,文风、书风颓败已经没有淳化高雅之书风。作为儒家文化的发源地齐鲁也是大受其风的影响。所以邢侗疾呼:“齐之民其犹有古之遗风乎,人情大抵饱则嬉,安则娱,愁乃吓,病则痀……”〔9〕

“唯是不落积习,不囿风靡,矫然物外”才能不受世俗之影响,才能正本清源,弥合南北之不足。邢侗追寻“二王”神髓,《刻写来禽馆帖》无不体现着他弥合南北,重塑齐鲁书风的心愿。清道光临邑县令莫树椿为“来禽馆”撰写的对联,道出了邢侗的心声,道出了时人对他的推重:“文起八代之衰,功同韩氏;望负四推之重,化洽江南。”邢侗所追求的以齐鲁文化为根基的“淳化高雅”的书风正是孱弱的文坛、书坛所需要的,所以身处陋乡临邑的邢侗获得了士人的响应与推崇。所以李维桢在《邢子愿小集序》中说“齐鲁圣迹未湮,家兹受诵户,诗书遗风未泯。国家积德二百年,礼乐大兴。子愿岿然特出,笼盖人群,奔走天下,岂易也哉”。公鼐《长歌赠邢子愿席上》则称:“余子纷纷未易说,拟议原非吾所悦,丈夫树立自有真,胡为效彼西家颦。”〔10〕可以说邢侗直指书家真神髓,树立起自家真精神,有儒家士人大丈夫的担当。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山川相异、文化有别,人亦不同,人即不同,书也有别。熊秉明先生说:“书法有时代性,也有地域性。古人言时代性的议论多,而言地域性的议论少。我以为艺术风格的形成,因素甚多,夸大地域的决定性固然不可,漠视地域的影响也是失之于偏的。”

邢侗所追求的“揖永和之高步,复淳化之大雅”的书风以及“笔墨风流信不群”之风范,意在摆脱不良时风,重塑书坛新风。其书学思想根植于齐鲁文化,是齐鲁文化“重传统,尚礼仪,讲仁爱,致中和”思想的体现,也是齐鲁文化自强、质朴、正大、包容等特性的具体展现,更是齐鲁书风的再现与延续。

(作者为淄博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副教授)

责任编辑:刘光

注释:

* 本文为作者主持的2015年山东省教育厅高校人文社科项目《齐鲁文化视阈下的齐鲁书风研究》(J15WA46)阶段成果。

〔1〕解长青《邢侗年谱》硕士生学位论文,第11页,兰州大学,2013年5月。

〔2〕邢侗《论书帖》墨迹,见刘正成主编《中国书法全集》,《唐寅王阳明莫是龙邢侗陈继儒》卷,荣宝斋出版社2005年版,第229页。

〔3〕王士禛《清代史料笔记丛刊分甘余话》,中华书局出版社1989年版,第23页。

〔4〕《来禽馆集》卷二十七《与王子廓中丞》,第725页。

〔5〕邢侗 《忠勤祠帖·忠勤堂碑版集古法书序》,扬州广陵古籍刻印社2003年版,第73页。

〔6〕山东省临邑县文化体育委员会编《邢氏兄妹·邢子愿先生传》,2001年版,第13页。

〔7〕《来禽馆集》卷六《顾水部竹梧集序》,第440页。

〔8〕《来禽馆集》卷六《平昌葛端素公家乘集古法书序》,第446页。

〔9〕《来禽馆集》卷一《济南太守檇李沈公德政歌》序,第368页。

〔10〕公鼐《问次斋稿》,中国戏剧出版社2008年版,第8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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