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在登步之战失利前后

★刘炳峰

毛泽东在登步之战失利前后

★刘炳峰

登步岛，隶属舟山群岛，面积为14.5平方公里，现为浙江省舟山市普陀区登步乡政府所在地。1949年10月，遵照毛泽东的指示，我军第三野战军发起舟山战役，在相继攻克大榭、金塘、六横、桃花等岛屿后，在登步之战中由于登岛部队不足等原因攻岛受挫。此后，毛泽东继续给予第三野战军和舟山战役极大关注，多次发来指示，并与中央其他领导开会讨论沿海局势，最终保证我军取得了舟山战役的胜利。

★ 主动撤离的登步之战

1949年开国大典前，毛泽东运筹帷幄，纵览全局，还在三大战役进行时，便开始谋划解放战争的“海上战场”。当“陆上战场”战局初定后，1949年7月，毛泽东亲自部署发动舟山战役，他向“三野”下达命令：“为保障沿海之安全，粉碎敌机敌舰对我大陆之进扰，便利今后设法攻占台湾，首求攻占定海，肃清舟山群岛之敌。”

我三野部队接到军委命令，在相继解放了宁波、镇海和象山半岛后，决定发起渡海作战，向舟山群岛进军……

7月24日，我第七兵团司令员王建安、政治委员姬鹏飞在宁波第二十二军驻地召开会议，传达军委和三野指示，研究作战方案，决定由二十二军并指挥二十一军第六十一师，担负解放舟山任务。

为不失时机地乘胜歼敌，我二十二军军长孙继先、政委丁秋生，在攻占桃花岛后不久，即向六十一师下达了进攻登步岛的命令，后又指示攻击时间应不迟于11 月初。

在反复研究了11月初的潮水、风向等情况后，六十一师决定于11月3日发起登步之战，并很快得到二十二军批准。

我首批登陆的7个半连1000余人，在后续不继、敌众我寡之下，只好单独攻击以逸待劳的国民党守军。经过激战，他们在歼灭敌军8个连，俘敌600人后，成功控制了登步岛大部，并将部分敌人赶至鸡冠礁及沿海一隅。

次日天一亮，敌军开始组织反扑……在6架飞机对我阵地及船只进行疯狂轰炸扫射后，岛上守敌及援敌一齐向我登陆部队扑来。我一八三团一营在一八二团四连的协同配合下，顽强抗击，连续击退了敌人的7次进攻。

下午5时许，六十一师师长胡炜亲率第二梯队1000余人赶来参战，并向鸡冠礁攻击前进，试图截断敌军增援路线。但是，由于敌人拥有海空优势，后续援敌越来越多，攻击未能奏效，战事呈胶着状态。

5日凌晨，敌机敌舰的火力更为猛烈了，舟山各岛援敌不断赶来增援。我攻岛勇士，在胡炜指挥下英勇坚守在竹山、野猪塘山、流水岩等地，又连续击退了敌人的10余次进攻，大量杀伤了敌人。然而至9时，敌再次组织反扑，致使我军背靠大海、三面受敌……经过冷静分析之后，胡炜果断决定撤出战斗。

5日傍晚，我六十一师开始组织秘密撤退。6日凌晨1时30分，我攻登步岛部队全部安全地撤回到了桃花岛，还带回了约400名俘虏。

★ 多次电示第三野战军

登步受挫之后，毛泽东除了向部队进行通报和严厉批评，要求以此为戒、再接再厉外，并没有对有关人员进行纪律、行政等相关处分，更没有像蒋军那样“军法从事”，追究责任人的刑事责任。

相反，1949年11月14日，在登步之战一周后，毛泽东致电粟裕并告陈毅、饶漱石，询问：“舟山群岛共有敌军5万人，并有颇强的战斗力，你们以两个半军进行攻击是否足够？”并再次提醒第三野战军：“鉴于最近定海附近某岛作战的失利，你们须严重注视对定海作战的兵力、部署、准备情况及攻击时机等项问题。如果准备未周，宁可推迟时间。”并提议第三野战军派一要员直赴定海附近巡视检查一次。

在这里，毛泽东所说的“定海附近某岛作战”，指的就是登步之战。

实际上，此时的毛泽东国务繁忙，业于两天前收到了斯大林“欢迎访问莫斯科”的邀请，很快就要动身前往苏联访问了。

12月，远在莫斯科的毛泽东，惦记着舟山战役的攻岛准备工作。他电示第三野战军，强调：“鉴于制空权和制海权都掌握在敌方，前线指挥部要分析兵力、船只等准备充分而进行攻击。”并指示第三野战军：“可抽调华东海军舰艇部队和空军支援登岛作战。”

根据毛泽东和中央军委的一再指示，我第三野战军参战部队在认真检查了舟山各方面准备情况，冷静分析了敌我双方的态势后，决定暂时推迟发起攻击舟山群岛的时间，开始转入深刻总结失利的教训，积极探索攻岛占岛的新规律。他们决心，待完全准备充分、有了绝对把握之后，再对舟山群岛发起攻击。

1950年2月，毛泽东在莫斯科接到国民党空军疯狂空袭上海市区并造成重大损失的报告后，激起了他尽快解决舟山问题的迫切愿望。他再次从苏联给第三野战军发报：“舟山与上海唇齿相依，关系重要。先打定海、后打金门，待定海攻克后拨船拨兵去福建打金门。”

4月20日，已访苏回国的毛泽东于海南岛战役鏖战正酣之际，在北京召集周恩来、聂荣臻等开会，共同分析沿海形势。

毛泽东说：“由于海南岛战役准备充分，战争实施很顺利，不久即可解放海南全境。新中国的南海大门打通了，这对中国走向世界，建设一个和平、繁荣的新中国意义重大。”接着又说：“解放战争已由陆地战场转入海上战场。因我海军力量不足，解放沿海岛屿固然十分艰巨。但我军能够打下海南，这说明我们又是有能力战胜一切敌人，解放和捍卫陆地和海上全部国土的！”

周恩来走到地图前，指着长江、珠江口地区，郑重说道：“最近，陈毅和叶剑英都向中央报告，因国民党军队盘踞在舟山群岛和万山群岛，分别封锁着上海和广州的出海口，企图扼杀我经济命脉；还以岛屿为基地，派飞机狂轰滥炸，送特务肆意破坏。2月6日，敌人从舟山出动飞机空袭上海市区，炸死炸伤我上海市民1352人，并炸坏杨树浦电厂和造船厂，对新中国的安全和建设构成极大威胁。”

聂荣臻说：“蒋介石最近接连3次到舟山活动，走遍了舟山群岛的各个主要岛屿，调兵遣将，抢运部队，修建机场。同时，还加强了万山群岛的防御力量，摆出作战架势，企图死守这两个南北群岛，以便和我大陆长期对抗……”

“岂止对抗？他还想以这两个群岛为依托，储备力量，反攻大陆哩！”毛泽东接过聂荣臻的话，继续道：“对蒋介石而言，台湾是只逃到海里的螃蟹，舟山和万山是它伸向大陆的两个‘爪子’，我们必须尽快把它砍掉！”

接着，毛泽东又说：“舟山群岛可以外御帝国主义入侵，内助国家建设，历来是军事要冲。”他回顾历史，继续道：“舟山抗击过日寇，抵御过葡萄牙入侵，是明朝反清复明的基地，也是近代抗击英国的主战场。现在，蒋介石也想利用它破坏大陆，企图作为复辟基地。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解放舟山，断了蒋介石的痴梦！”

少顷，毛泽东强调：“登步受挫，是个重要的警讯噢！现在，舟山敌军已增至12万余人，你们必须严密注视对定海作战的兵力、部署、准备情况及攻岛时机问题。要有切实把握后，方可发起攻击。”

由此看来，登步受挫，丝毫没有影响毛泽东和中央军委肃清我东南沿海岛屿残敌的决心和意志，反而更加促使毛泽东清醒判断敌我双方的战场态势，并在海南岛战役即将获得全胜、沿海诸多岛屿已经被我连连攻克的情况下，决心继续依靠现有的陆海空力量、扩大解放战争“海上战场”的战果，对蒋介石精心布控的舟山群岛和万山群岛，发动攻击！

攻占登步岛时任第三野战军第七兵团第二十一军第六十一师师长的胡炜

★ 进一步备战舟山战役

1950年4月25日，经过近6个月的进一步备战，我第三野战军根据毛泽东和中央军委的一系列指示精神，在南京召开了陆海空三军联合作战会议，研究和落实舟山群岛的作战方案。从会议实况中，我们也可以清楚地了解当时以第三野战军为主的陆海空全面备战的进展情况。

会上，陈毅司令员首先讲话，他说：“目前，舟山战役已进入决战阶段。为了确保战役的胜利实施，三野决定增派原计划攻占台湾的第九兵团投入舟山战役。由第七、第九兵团的6个军，组成2个登陆突击集团，分别由第七兵团司令员王建安、第九兵团司令员宋时轮指挥，在海、空军的配合下，完成攻占舟山群岛的战役任务。”

时任华东军区海军司令员的张爱萍说：“按照军委要求，我海军已经基本完成部署，全力以赴参加作战。我们拟集中第六、第七两个舰队16艘军舰组成护卫舰队，进行火力支持；以第五舰队的10艘登陆舰组成第一登陆舰队；以从地方征用的18艘船只组成第二登陆舰队，保障渡海作战。”

1949年11月3日登步岛战斗打响。图为突击队乘船出击场景

华东军区空军司令员聂凤智说：“华东空军目前拥有作战飞机255架，其中战斗机209架，轰炸机45架，另有新式喷气式战斗机11架。附近的南京、杭州、衢州、宁波等军用机场也已竣工，作战飞机可以随时转场。最近，从上海、杭州机场起飞的人民空军战机，击落敌机6架，威慑敌机不敢进入上海实施轰炸。我军集中力量，可以取得作战海域的制空权，保障夺岛作战的胜利实施。”

接着是第三野战军副司令员、舟山战役总指挥粟裕讲话。他说：“蒋介石将主力集中于舟山，要同我们决一雌雄。我们推迟了战役时间，增派了海、空军力量，便于在这些岛屿上尽歼敌军，对将来解放台湾的行动十分有利。前天，舟山‘前指’全体领导参加了人民海军成立一周年庆典，检阅了人民海军的3支舰队。华东海军初具规模，训练有素，战斗力强，是这次解放舟山的重要力量……华东地区党政军民踊跃支前，已经征集帆船、机帆船2000余艘，保证一次可运载2个军的部队渡海作战。”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在粟裕的具体组织下，我第三野战军部队的备战工作紧锣密鼓、井然有序地展开：海上，护卫舰装满弹药，舰炮进行转动操练；陆地，坦克轰鸣，驶入登陆舰，舰艇蓄势待发；天空，战机轰鸣转场，进入前沿机场；轰炸机挂弹试飞，起落不停；各种火炮也进入阵地，整齐列位，炮口直指海面，或装上运输船，随时准备起航……我第三野战军后续部队也进一步向浙江沿海集结，翻山越岭行进着……

实际上，在我第三野战军部队加紧备战之日，也正是台蒋政权风雨飘摇之时。这年（1950年）初，美国总统杜鲁门公开宣布对台实行“抽手不管”政策，任蒋自生自灭。随后，美国驻台“大使馆”的“大使”也奉召回国。留守台湾的最高级别外交官仅是一等秘书，军官最高只是中校……

就在蒋介石成为美国“弃儿”的时刻，5月1日，海南岛又被我第四野战军彻底攻破。

海南岛的失陷，确使蒋介石大为沮丧。随后，他去定海进行了最后一次巡视之后，下定决心：“放弃舟山群岛，集中全力在台澎，以确保‘国家’微弱之命根。”

在蒋介石看来，海南守不住，舟山也难保。因此，面对我军即将发起的三军联合、两栖登陆作战的强大进攻态势，在海南失守后，蒋介石唯恐其舟山守军被我军全歼，于是在5月10日召开的最高军事会议上，正式作出了“弃守舟山，集中一切兵力退保台湾”的决定。

在这次会上，蒋介石说：“现在风声吃紧，陈毅、粟裕的三野部队，摆开架势要与我决战舟山。今天，我想听听各位对时局的看法，请各抒己见，以便决策。”

各位将领正襟危坐，神情严肃。因为眼下，形势异常危急，众人心知肚明。尽管他们中，有的早已听说蒋介石有撤退台湾的意图，但此时却摸不清他是否会有什么新的想法。所以，大家都不敢轻言，会场一阵沉默。

陈诚见大家都不说话，于是开口发言。他说：“总裁，恕我直言，从陈毅、粟裕的部署来看，这次他们吸取了登步的教训，集中了6个军的兵力，又经过了强化训练，还有海空军配合，所以今后共军登岛作战将十分激烈，国军恐怕难守啊！”说着，他抬起头来瞄了蒋介石一眼，见他并无怒意，且还微微点头，于是便壮起胆子，继续道：“舟山布防，占我陆军总数的三分之一还多，维持这10多万人的给养，几乎耗费了台湾50%的财政。如果在战争中再加上重大伤亡，势必导致台湾兵力缺损。因此，我请总裁决断，收缩舟山兵力，全力固守台湾。”

陈诚的这一番话，正合蒋介石之意。于是，蒋介石道：“毛泽东，一直在加紧发展海军、空军，现在国军面临着共军陆海空三军决战的新态势。因此，为了保存实力，我决定：将舟山驻军全部撤至台湾……”

就这样，从1950年5月13日开始，一直到17日凌晨止，国民党驻守舟山群岛的部队，借助海上浓雾，搭乘各种大大小小的舰船，秘密向台湾方向逃窜……

★ 解放舟山群岛

国民党军在撤离舟山群岛之前，在岛上实行白色恐怖，不仅枪杀了大批进步人士和群众，而且带走了岛上的14万多民兵，还抓走了1.3万多名壮丁充军……因此，岛上百姓妻离子散，舟山一度成了寡妇岛。

与此同时，为了保密起见，以避免被我军追歼，国民党还以“美援和日本赔偿物资运输计划”为代名，颁令实施逃跑计划。同时，为进一步隐蔽其逃跑企图，他们一度大造“反攻金塘岛”的舆论，并以飞机和炮兵对我浙江沿海地区和舟山外围岛屿进行了轰炸和炮击……致使第三野战军一时未能弄清蒋介石的真实意图所在。

直到1950年5月15日，第三野战军司令部才接到了有关方面发来的关于“发现蒋军大批部队急促登船，并无攻岛行动”的报告。这时，陈毅才警觉地意识到敌人可能要跑。于是，他马上电示第七、九兵团，提醒他们：“舟山守敌在我军的威迫之下有逃窜的可能，必须立即摸清虚实，采取行动。”

当夜，我前线部队便派出侦察兵，连夜渡海实施侦察。当侦察证实了陈毅的判断后，第三野战军立即发出了提前攻击舟山群岛的命令。

这样，从5月16日夜间开始，第三野战军参战部队上千只战船扬帆起航，我第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军3个军近10万大军，在东起登步，西至金塘、镇海近30里的海面上，同时发起全线攻击。当即便收复了登步岛，使登步岛回到了人民手中。

接着，我军又在5月19日之前，陆续占领了大猫山、朱家尖、定海、册子山、岱山、衢山、普陀山、长涂等岛屿。但由于这时国民党军已基本撤退完毕，我军没能大量歼灭敌人，只俘获了少数散兵游勇及缴获了一批军用物资。7月，我淞沪警备区一部在华东军区海军支援下，相继夺取了嵊泗、崎岖列岛。

至此，舟山群岛全境获得解放。

舟山战役(又称定海战役)，自1949年7月24日我第七兵团在宁波召开舟山作战会议起，至1950年5月国民党军放弃舟山退据台湾，再到整个舟山全部解放，历时近一年，双方出动兵力共达30万之众。

我军突破敌前沿阵地登上登步岛，向炮台山方向发起攻击

舟山战役后，国共双方均宣称本方取得了伟大胜利。国民党军自誉为战略性撤退，或许是指成功取得了“舟山大撤离”的胜利吧？而我军，由于登步岛失利后没有付出任何战斗伤亡便成功攻占舟山，达到了预期的战略目的，无疑应是一次名副其实的伟大胜利。

毛泽东对于舟山战役的结局还是比较满意的，尽管他也曾不无遗憾地说：“我们的海军还不强，还无力从海上迂回堵截，歼灭逃跑之敌，致使在海南战役中，让薛岳逃跑并带走了10万人；这次在舟山，又让蒋军撤走了10多万人。蒋介石就是靠这些部队做他的‘反攻复国’梦，也是靠这些人同美国人讲价钱，以期在美国的支持下，逃到台湾苟延残喘，等待时机。”

但同时，毛泽东又鲜明地指出：“我三军协同配合，拟以大兵团作战攻取舟山，对敌形成了强大的威慑力量。因此，敌人选择逃遁也是意料中的结局，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所以，毛泽东要求军委：“要向三野及参战部队祝贺战斗的胜利，祝贺舟山解放。”并说：“这个胜利，打破了台湾残匪利用舟山群岛为根据地，对我华东实行封锁、轰炸、骚扰的计划，进一步创造了解放台湾的有利条件。”

当然，由于后来朝鲜战争的突然爆发，毛泽东筹划的“解放台湾战役”迟迟没能发起。但跟着蒋介石逃到台湾的那几十万残兵败将，同样也没有形成什么大的“气候”。不久，随着1950年8月我军“万山群岛战役”的胜利，我国南方的两个大城市——上海和广州的出海口，被彻底打通。这样，国民党军对我京、沪、杭、甬（宁波）、穗地区，特别是上海、广州两地的轰炸封锁被彻底打破，从而保障了我国大陆最富饶地区的生产与生活安全。同时，也使国民党依托舟山、万山作跳板反攻我长江、珠江口地区的企图彻底破产，并为我军继续扫除东南沿海地区其他岛屿上的敌人，积累了宝贵的作战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