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类关系模式下的中朝韩关系——兼论中国在朝鲜半岛的战略选择

赵发顺 寇 宇

四类关系模式下的中朝韩关系
——兼论中国在朝鲜半岛的战略选择

赵发顺 寇 宇

新中国成立后，朝韩两国一直处于敌视状态，即可将朝韩关系视为敌视的常量。中朝韩三国关系发展历程，实际上是中朝和中韩两组关系的发展历程。中国与朝韩两国的关系先后经历了“友朝敌韩”、“同等友好”、“友韩敌朝”和“同等敌视”四类关系模式。如何妥善处理朝核问题和“萨德入韩”、摆脱“同等敌视”的最劣状态将事关中国的国家利益，而道义现实主义为中国在朝鲜半岛的战略选择提供重要的理论指导，未来，中国应将维护朝鲜半岛的和平与稳定作为中国朝鲜半岛政策的首要目标，着力促进中国与朝韩两国的安全合作，同时需要直面冲突，推动建设东北亚命运共同体，以及继续与美沟通，寻求“二元”共治。

朝核问题；萨德；战略选择；二元共治；道义现实主义

一、中国、朝鲜、韩国的四类关系模式

关于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模式，最为简单和直接的是采用二分法，如：冲突与合作、战争与和平、友好与敌视等。“友好”是释放两国关系处于积极方面的信号，是描述两国关系处于合作和不冲突的状态，最高限度的友好则是两国是盟国。“敌视”是指两国关系处于消极方面，最高限度的敌视是指两国爆发战争。用二分法可以清晰描述1949年至今，中国、朝鲜、韩国两国关系的发展历程。因新中国成立后，朝鲜和韩国一直处于敌视的状态，则可以将朝韩关系视为常量。中国、朝鲜、韩国三国关系发展历程，实际上是中朝和中韩两组关系的发展历程（如下图所示）。自新中国成立后，中国与朝韩关系先后经历了“友朝敌韩”、“同等友好”、“友韩敌朝”和“同等敌视”四类关系模式 。①

图1 中朝韩三角关系模式图

（一）友朝敌韩

自新中国成立一直到冷战结束，中朝两国关系处于友好状态，而中韩两国关系则处于敌视状态。

中国与朝鲜于1949年10月6日正式建立外交关系，关系十分密切。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中国派兵入朝，与朝鲜军民并肩浴血奋战3年，[1]赢得了朝鲜战争的胜利，构筑了中朝两国之间深厚的战斗友谊。1961年7月，中朝两国缔结了《中朝友好合作互助条约》，建立同盟关系。在60年代中后期，中朝关系一度处于僵持状态，但双方都努力克制自己的行为，[2]两国关系总体稳定。80年代，中朝两党、两国领导人互访频繁，且两国在政治、经济等各个领域展开合作，两国关系发展顺利。据统计，从1982年9月到1992年6月，中朝重要官员互访85次，其中朝方访华71次，中方访朝14次。[3]双方也积极在经贸领域开展合作，1950年，中国对朝鲜贸易总额为651万美元，到1987年达53331万美元，为1950年贸易额的80多倍。[4]此外，中朝双方签订多项合作协定，如1953年《中朝经济与文化合作协定》，1958年《1959-1962年长期贸易协定》等。[5]中朝在各个领域的合作，不仅在广度上而且在深度上强化了两国关系。

新中国成立后，韩国属于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阵营，而整个世界处于资本主义阵营和社会主义阵营的激烈对抗之中。中韩处于严重对峙局面，整个冷战双方关系处于“敌视”状态。

（二）同等友好

自1992年中韩建交至2015年10月金正恩宣布朝鲜拥有氢弹，中国与朝韩两国处于“同等友好”阶段。同等友好是指中国与朝鲜和韩国均处于友好状态。

中韩两国结束了冷战时期的敌视状态并于1992年建立外交关系，中韩建交标志着两国关系由此翻开了新的一页，[6]也就是说双方关系步入“友好”阶段。双方关系先后经历了睦邻友好合作关系（1992年）、面向21世纪的中韩合作伙伴关系（1998年）、中韩全面合作伙伴关系（2003年）和中韩战略合作伙伴关系（2008年）。在2014年7月习近平主席访韩期间，双方宣布中韩努力成为实现共同发展的伙伴、致力地区和平的伙伴、携手振兴亚洲的伙伴、促进世界繁荣的伙伴。[7]

与此同时，中韩经贸关系发展迅速（如图2），双边贸易额快速增长，1992年中韩建交时双边贸易额仅为50亿美元，2015年双边贸易额达到2758亿美元，增长约55倍。双方签署《中韩自贸协定》，这将极大促进双方经济的发展。

图2 1992-2015年中韩贸易总额（单位：亿美元）

中朝关系因冷战结束和中韩建交而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在中韩建交后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中朝之间几乎没有重要的高层互访。为维持中朝关系的稳定，中国主动调整与朝鲜的关系，力图维持传统友谊。如，1993中国先后派出全国人大代表团和党政代表团访问朝鲜。朝鲜于1993年12月派遣一个艺术团访问中国。1994年9月，朝鲜派以朝鲜人民军总参谋长崔光为团长的军事代表团访华，江泽民在接见代表团时说：加强和发展中朝友谊，是中国党和政府坚定不移的方针。[8]此后，在这一阶段，朝鲜先后进行了三次核试验，中国并未“敌视”朝鲜，而是积极从中协调，主张用和平对话解决朝核问题，反对对朝鲜进行经济制裁，积极推动六方会谈，促进各方达成共识。中朝关系虽然有波动，但是总体处于友好状态。进入21世纪后，中国适时调整外交政策，“中国愿意与所有邻国都建立和发展长期稳定的睦邻友好关系，彼此相互理解，相互尊重，平等相待，互利合作，成为好邻居、好朋友、好伙伴。”[9]中朝关系也随之调整，逐渐从冷战时期的“血盟”向“正常国家”关系转变。2001年9月5日，江泽民对朝鲜进行了友好访问，与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日举行会谈，双方同意本着“继承传统、面向未来、睦邻友好、加强合作”十六字精神，共同推动中朝关系迈向更好水平。据统计，1999-2014年，双方重要高层互访达61次，中朝政治关系密切。

自1992年到2013年，中朝两国贸易额稳步增长（如图3）。1992年，中朝贸易总额仅为6．9亿美元，2013年双边贸易额达65．6亿美元，贸易额增长了近10倍。另外，当朝鲜经济困难时，中国政府提供大量援助。如1995-1996年，朝鲜发生特大水灾，中国与朝鲜签订援助协定，中国每年向朝鲜提供50万吨粮食援助（其中半数是无偿援助）。[10]据统计，1995-1999年，中国就向朝鲜无偿提供3000万人民币紧急救援物资和52万吨粮食、8万吨重油、2万吨化肥、40万吨焦炭。[11]中国的援助，保障了朝鲜经济的正常发展。

从图1可以看出，三种不同激素在相同浓度下对金叶风箱果扦插生根率的影响，在四种浓度下IBA的处理的插穗生根率均高于同浓度的NAA和ABT处理的插穗，NAA处理的插穗在50 mg/L、100 mg/L、150 mg/L的浓度处理下均高于ABT处理的插穗，只有在200 mg/L浓度处理下ABT处理的插穗生根率有较大提高，超过同浓度NAA处理的插穗。

图3 1992-2013年中朝贸易总额（单位：亿美元）

（三）友韩敌朝

自2015年10月初至2016年9月朝鲜第五次核试验，中韩关系处于友好阶段，而中朝关系则处于敌视阶段。

2015年10月朝鲜宣布拥有氢弹，并于2016年1月6日进行第四次核试验和2月7日试射远程火箭，在2016年5月召开的朝鲜劳动党第七次党代会时，将“拥核”战略[12]纳入国家战略规划中，于2016年9月9日进行第五次核试验，一时间朝鲜半岛局势风起云涌，中朝关系因之受到巨大影响，步入“敌视”阶段。针对朝鲜第四次核试验，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在2016年1月6日的例行记者会上表示，中国政府表示坚决反对。针对朝鲜的试核射箭，2月13日，外交部长王毅表示，中国将支持安理会采取进一步措施，使朝鲜为其行为付出必要代价，承担相应后果。[13]3月3日，联合国安理会一致通过“史上最严”制裁朝鲜的第2270号决议，中方表示，将会全面、认真执行安理会制裁决议。[14]朝鲜中央通讯社3月2日发文，公开表达对中国不满，[15]这从侧面反映出中朝关系目前处于不友好——敌视状态中。

2015年中韩关系无论是在政治上还是经济上都得到进一步深化。2015年9月，韩国总统朴槿惠不顾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反对，来华出席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活动，此举在政治上加强了中韩关系。而《中韩自贸协定》于2015年12月20日生效，则从经济方面助推双边关系的发展。然而，朝鲜的一系列举动使得中韩关系受到影响，朝鲜试核射箭后，朴槿惠对中国十分失望，一度取消韩总理黄教安参加亚洲博鳌论坛的计划，而与美国商讨在韩部署“萨德”系统。中国外交部明确表示，反对在韩部署“萨德”，“坚决反对有关国家利用半岛核问题侵害中国的战略安全利益。”中韩双方在“萨德”上针锋相对。在G20杭州峰会上，中韩两国领导人就“萨德”进行沟通，朴槿惠表示，愿就朝鲜报道问题同中方保持密切沟通。此阶段，中韩关系因朝鲜的一系列行为以及“萨德入韩”受到影响，但双方均保持积极沟通，两国关系总体处于友好阶段。

（四）同等敌视

同等敌视是指中国与朝鲜和韩国均处于敌视状态。自朝鲜第五次核试验至今，中国首次面临来自朝韩两国的双重压力。

朝鲜于2016年9月9日进行第五次核试验后，安理会通过制裁朝鲜的2321号决议。作为回应，朝鲜不断试射导弹，中朝关系不断“恶化”。2017年2月12日，中国商务部18日宣布，“今年内全面暂停进口朝鲜原产煤炭，包括海关已接受申报但尚未办理放行手续的煤炭”。[16]23日，朝鲜中央通讯社不点名批评中国，公开发表反华言论，这意味着中朝“敌视”关系程度逐步加深。

韩国加强与美国在安全领域的合作，最终决定在韩部署萨德。作为对中国政府反对在韩部署“萨德”的回应，韩国政府于2016年10月11日宣布，“今后韩国海警在必要时将对抗法中国渔船实施舰炮射击和船体挤撞，若中国渔船逃逸，将追赶至公海实施抓捕”。[17]这标志着中韩关系逐步迈向“敌视”状态。在2017年2月27日，韩国乐天集团将所属星州高尔夫球场转让给韩国国防部以运用部署萨德后，中国外交部表示：将坚决采取必要措施维护自身安全利益，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由美韩承担。而中国民众则掀起抵制乐天的大潮，中国政府也相应采取多项措施制裁韩国，如国家广电总局和国家旅游局先后出台相应措施。在这种情况下，美国于3月7日将部分“萨德”系统装备运抵韩国，并尽快部署操作，这是对中国安全利益的巨大损害。中韩关系“敌视”状态进一步加深，跌至低谷，双方关系微妙。

二、中国在朝鲜半岛的战略选择：道义现实主义的分析

道义现实主义认为，在国际政治中，一国讲道义的核心就是具有良好的战略信誉。[18]道义现实主义认为中国应奉行“王道”战略，[19]具体到中国的朝鲜半岛政策上来，总体目标则是摆脱与朝韩双方“同等敌视”的最劣状态，达到与一国友好的中间选择，争取与朝韩双方“同等友好”的最优状态。

（一）将维护朝鲜半岛的和平与稳定作为中国朝鲜半岛政策的首要目标

自冷战结束后，朝鲜半岛并未出现战乱，哪怕是在朝鲜事实“拥核”和萨德入韩的情况下，维护朝鲜半岛的和平与稳定仍然是可以做到的，也符合各方的共同利益。因此，中国须考虑调整对朝鲜半岛政策的首要目标，在维护朝鲜半岛和平与稳定的框架下，实现朝鲜半岛“无核化”。

（二）着力促进中国与朝韩两国的安全合作

在国际社会处于无政府状态下，生存是国家的首要目标，当一国安全受到威胁时，其他方面的利益将让位于安全利益。无论是朝鲜核试验还是韩国部署萨德，都是在“安全”的由头下进行。朝鲜进行核试验意在维护国家生存与安全，防止外部势力搞垮朝鲜制度。而韩国部署“萨德”意在应对朝鲜的核威胁，维护本国的安全。这也从侧面反映，整个朝鲜半岛安全这一公共产品的缺乏，尽管有美韩军事同盟存在，但却不能填补朝鲜的安全缺失。因此，中国须在与朝韩两国发展经济关系的同时，注重在安全领域展开合作。

（三）直面冲突，推动建设东北亚命运共同体

“萨德入韩”和朝鲜事实拥核的背景下，中国需在朝鲜半岛直面冲突，为实现半岛和平与稳定开展预防性合作和积极合作。中国必须与美国等国就防止半岛冲突升级而进行预防性合作，以避免擦枪走火。同时，中国应该积极承担责任，尤其注重承担与本国实力以及国际形象相符合的责任。作为“两超多强”中的崛起国，伴随着中国实力的不断上升，其将面临的体系压力也将不断增大。近年来，中国所倡导的“命运共同体”对解决地区问题，维护局势稳定发挥重要指导意义，未来，中国应积极推动东北亚命运共同体建设，推动该地区利益相关国家达成共识，共同维护东北亚局势的和平与稳定。

（四）继续与美沟通协商，寻求“二元”共治

作为对朝鲜半岛局势最具影响力的两个大国，中美两国的协作对维护朝鲜半岛局势稳定极为重要。中美两国均有维护朝鲜半岛稳定和解决朝鲜核问题的共识。[20]另外，中国的崛起将导致世界权力中心从欧洲向东亚转移，[21]这也将使东亚成为世界主要的战略竞争地区，“在中国实现崛起前，美国防范中国的战略不会改变，美国维护其世界霸主地位与中国实现民族复兴的结构矛盾将日益深化”。[22]这也就决定了美国以韩国为基点，以朝鲜核问题为抓手来防范中国的策略在中国实现崛起前不会轻易改变。中美两国在朝鲜既有共识也有因两国结构性矛盾加剧而产生的冲突，这就需要两国继续沟通协商，以“新型大国关系”为指导，协调两国在朝鲜半岛的立场，共同努力解决朝核问题和萨德问题，维护朝鲜半岛和平与稳定。

注释：

①“友朝敌韩”、“同等友好”、“友韩敌朝”和“同等敌视”这四类关系模式由清华大学国际关系研究院院长阎学通教授于2017年2月28日在其微博中首先提出。

[1][2]裴坚章.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史（1949-1956）[M].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94.9.

[3]权红.中朝政治外交关系研究（1949-2009）[D].延吉:延边大学,2010.45-54.

[4] 吉林社会科学院中朝关系通史编写组.中朝关系通史[M].吉林:吉林人民出版社,1996.1233.

[5][8]刘金质,杨淮生.中国对朝鲜和韩国政策文件汇编（1949-1994）[Z].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616.2648.

[6]朱克川.中韩关系史上的一件大事[J].瞭望周刊,1992(36):43.

[7]中国同韩国的关系[EB/OL]. http://www.fmprc.gov.cn/web/gjhdq_676201/gj_676203/yz_676205/1206_676524/sbgx_676528/,2017-03-10.

[9]面向新世纪开创新局面：唐家璇外长谈中国外交[EB/OL]. http://www.people.com.cn/GB/guoji/209/4961/4962/20010411/439751.html,2017-03-15.

[10][11]杨军,王秋彬.中国与朝鲜半岛关系史论[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265.

[12]郑继永.朝鲜劳动党七大的几个看点[J].世界知识,2016(12):26-27.张琏瑰.朝鲜劳动党“七大”释放的信号[J].领导文萃,2016(8):33-36.

[13]王毅.朝鲜要为其行为“付出必要代价”[EB/OL].联合早报,http://www.zaobao.com/special/report/politic/korea/story 20160213-580914/,2016-02-13.

[14]外交部：中国会认真全面执行安理会第2270号决议[EB/OL]. http://news.dahe.cn/2016/03-07/106536505.html,2016-03-07.

[15]朝鲜拒绝接受安理会涉朝新决议[E B/O L].http://news.xinhuanet.com/2016-03/04/c_1118239554.htm,2016-03-04.

[16]中国商务部.今年内全面暂停从朝鲜进口煤炭[EB/OL].联合早报,http://www.zaobao.com/news/china/story20170219-726498,2017-02-19.

[17]社评：准许炮击中国渔船，韩国政府疯了吗[EB/OL].环球时报,http://opinion.huanqiu.com/editorial/2016-10/9537112.html,2016-16-11.

[18][19][20][21]阎学通.世界权力的转移：政治领导与战略竞争[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29.31.68.225.

[22]黄凤志,孙国强.中美在朝核问题上的互动及其前景探析[J].现代国际关系,2013(11):11.

(责任编辑 胡爱敏)

赵发顺，武汉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国际关系专业2015级硕士研究生,武汉大学经济外交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寇宇，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哲学院国际政治专业2016级硕士研究生（邮政编码 430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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