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母亲写下“痴呆症日记”

每个人都有母亲，但你可能不会去想，如果有一天母亲不记得我了，我会怎么样。

“你知道我的母亲是谁吗？”“哦，我可能不知道，你母亲是谁？”“你真的不知道我母亲是谁吗？”“我不知道啊，你告訴我吧。”“你就是我的母亲啊！”

说到这里，乔伊·戴利哽咽了。然而，坐在他对面的母亲仍不知所措。

两年前，乔伊的母亲莫莉·戴利患上了“路易体痴呆症”，随着病情的发展，她不再认识自己的儿子。这一切都被乔伊用视频记录了下来，每一幕都让人感到无比心酸。

她对儿子说：“你是我女儿吗？”

乔伊·戴利来自美国俄亥俄州，两年前，他65岁的母亲莫莉患上了“路易体痴呆症”。这是一种发病率仅次于阿尔茨海默症的痴呆症。与常见的阿尔茨海默症（即老年痴呆症）不同的是，路易体痴呆症患者初期是记忆衰退，视力也会受损，而且伴随着记忆力的衰退，还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幻觉、幻听、梦魇及帕金森氏症的一些症状。

自从生病后，莫莉一直住在疗养院里。随着病情的加重，她已经没法照顾自己了，连简单的吃药、洗澡、上厕所这些小事都不能独立完成。乔伊一般一周过去看她两三次，或者带她出去吃饭，直到今年2月份的一天。

那天，刚开始时一切似乎还没那么糟。乔伊去疗养院中接上了母亲，虽然莫莉说自己这几天一直在做噩梦，但在路上，他们还兴高采烈地讨论一会儿去超市买什么东西。

但上车后，莫莉似乎就已经忘记了乔伊的父亲是谁。吃晚餐时，乔伊想帮助母亲想起更多的事情，便问她：“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们是在学校里认识的。”莫莉有点紧张地说，给出了这个完全错误的答案。难过的乔伊又问母亲：“你不知道我的家人是谁吗？”莫莉再次困惑地摇了摇头：“你是我女儿吗？我好像不认识你。”乔伊这时已经快要落下泪来：“你看着我，你觉得我面不面熟？”得到的仍是让人心碎的答案：“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你。”

“我想听她回答‘我的儿子”

尽管不记得餐桌对面这个男人是自己的儿子，过了一会儿，莫莉还是发现了他情绪上的变化：“你为什么哭啊？你这样哭晚上怎么睡得好觉啊？”

乔伊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回答说：“只是工作上的事情，没什么大事的。”

他们就这么坐着喝了一会儿咖啡，不知道是清醒了还是试图安慰乔伊，莫莉伸出手，抚摸着乔伊的胳膊，对他说了句“我很爱你”。

视频的最后，把母亲送回疗养院后，一直压抑着情绪的乔伊忍不住在车里崩溃大哭。“这是我生命中最痛苦的一天——我的妈妈不认得我是谁了……”乔伊对着镜头，明明是个壮汉的他哭得像个孩子，“她知道我的名字，却不知道我是谁；我尽我最大的努力想给她解释，但没什么用。我想让她亲口说出我是谁，但她就是不记得。我感觉她正在一点一点地消亡，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我以为（发展过程）不会这么快，我现在就想再回去找她，然后再问她一次‘我是谁？我想听她回答‘我的儿子。”

乔伊的这番话，让无数看过这个视频的网友潸然泪下。有不少人在留言中宽慰鼓励他：“你母亲说‘我爱你的时候，她的神态和语气就是对儿子说话的样子，她没有变。你真的是个好儿子。”“你母亲一定知道你是谁，她可能是说不出来。”“把视频剪辑并发布出来，一定需要很大的勇气吧。”“坚强起来！为了你和你爱的人。”

这一片段是乔伊“视频日记”中的一个。自母亲患病开始，为了防止她忘记自己是谁，乔伊一直在用视频记录他和母亲的生活点滴。

今年1月的视频中，乔伊开着车，莫莉坐在副驾驶上，乔伊和母亲聊天说：“昨晚你问我，我爸是谁。”莫莉说：“我知道我昨晚问了，因为我从来不知道你爸是谁。”

另一段视频中，莫莉窝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乔伊和母亲开起了玩笑：“看镜头啊，睡美人！”莫莉则笑着说：“你这个玩笑开得不错。”

暴露伤口，为痴呆症发声因为“母亲患了痴呆症”系列视频，乔伊成了社交网络上的“红人”，这是他没想到的。“我得到了很多人的关心，这世上好人真多。每个人都有母亲，但你可能不会去想，如果有一天母亲不记得我了，我会怎么样。我的视频告诉大家，原来这一切竟是这么让人悲痛欲绝。”

乔伊说，他拍摄视频的目的是让大家对老年痴呆症有所了解，多加关注。“我把自己的脆弱和伤口暴露在网络上，希望能引起人们对老年痴呆症的重视，这比视频本身更重要。”

不过，也有人批评说，乔伊在视频中问了母亲太多问题，这对痴呆症患者而言不好。乔伊解释说，因为他当时很慌，“我不是逼着她回答问题，我只是特别想让她自己想起来。”

乔伊说，母亲生病前，母子俩的日常生活和视频中差不多——去超市或看赛马，晚上一起吃饭……“我有个姐姐，但父母离婚后，我就是母亲身边唯一的孩子。”

“我母亲的病情每天都不稳定，每段视频中她的表现都不一样。”他说，“这些视频会让人哭，让人笑，有时让人惊讶，有时又会戳到你心里最柔软的那个点，完全看我妈当天的状态，或许这就是痴呆症患者的日常。”

“她知道我在录视频，也知道我把视频放到网上。有时她又会忘记，比如她可能径直从镜头旁边走过去，不知道那儿有个录像机。但无论怎样，她一直是个有爱心、乐于奉献的人，她希望能帮到别人。”

“我不是专家，我只是在记录自己和母亲的生活，我们经历着喜与悲，希望我们的故事能帮助大家，也让大家懂得如何帮助那些正被老年痴呆症折磨着的老人。”

韩杰摘自《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