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白居易与张祜的诗集中,都有五言百韵这种特殊形式的诗歌。白诗《渭村退居寄礼部崔侍郎翰林钱舍人诗一百韵》与张诗《戊午年感事书怀一百韵谨寄献太原裴令公淮南李相公汉南李仆射宣武李尚书》两诗创作时间相距约30年,都是以五言百韵诗的形式感事书怀,表达其怀才不遇之情,但白诗铺叙多议论也多,张诗则学习杜甫写法,叙事中注重以史入诗。从两诗的比较中,可见中唐时期五言百韵诗这种形式的发展与演变轨迹。
关键词:百韵诗 白居易 张祜
白居易是中唐诗坛代表人物,其上承杜甫《秋日夔府咏怀奉寄郑监李宾客一百韵》等诗所创作的百韵诗,令人印象深刻。尤其他的《渭村退居寄礼部崔侍郎翰林钱舍人诗一百韵》[1](P1149)感事述怀,字字珠玑,十分动人。无独有偶,中唐时期另外一位著名诗人张祜,也曾创作五言百韵诗,他的《戊午年感事书怀一百韵谨寄献太原裴令公淮南李相公汉南李仆射宣武李尚书》[2](P517),不仅是诗人现存诗集中篇幅最长的一首,而且无论创作手法还是艺术水平,都堪为其诗作之代表。这两首同为题赠之作的诗歌,篇幅相同,抒情性质相近,只是创作时间前后相差约30年左右。本文拟结合两诗文本,对其内容、创作手法及其承继关系作一番比较,以见出从白居易到张祜五言百韵体诗歌在中唐承继、发展、新变的轨迹。
一、两诗创作时地与投赠对象之比较
首先,试看这两首诗创作的时间与地点。白诗原题下自注:“渭村退居”,说明这是他退居渭村时所作,但关于该诗具体的创作时间,学界目前还存有不同看法。陈谱认为作于元和五年(810),朱金城《白居易集笺校》、谢思炜《白居易诗集校注》均认为作于元和九年(814)。该诗创作地在下邽(今陕西渭南临渭区)。张诗诗题中有“戊午年”字样,说明此诗是“戊午年”即唐文宗开成三年(838)作者退居丹阳时所写,这个学术界没有争议。
其次,看二诗的投赠对象。白诗的投赠对象,在诗题中也有交代,一为礼部崔侍郎,一为翰林钱舍人。崔侍郎,即元和初以翰林学士迁礼部侍郎,后来又在元和十二年(817)担任宰相的崔群。崔群是唐代贝州武城(今山东武城西北)人,字敦诗。《旧唐书·崔群传》载:“十九登进士第,又制策登科,授秘书省校书郎,累迁右补阙。元和中,召为翰林学士,历中书舍人。……元和七年,……迁礼部侍郎。……转户部侍郎。十二年七月,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穆宗即位,征拜吏部侍郎。”[3](P4187-4188)是中唐时期官场著名人物,韩愈等人曾与其有诗文往还。钱舍人,即中唐早期著名的“大历十才子”之一钱起之子钱徽,字蔚章,吴郡人。《旧唐书·钱徽传》云:“元和初入朝,三迁祠部员外郎,召充翰林学士。六年,转祠部郎中、知制诰。八年,改司封郎中、赐绯鱼袋,职如故。九年,拜中书舍人。”[3](P4383)白居易写这首诗时,钱徽于朝担任翰林学士。
张诗的寄献对象,题目中也有明确交代,即裴度、李德裕、李程和李绅。这四位,都是作者所推服的著名人物。裴度字中立,河东闻喜(今属山西)人。《旧唐书·裴度传》载:“上以其足疾,不便朝谒,而年未甚衰,开成二年五月,复以本官(即以开府仪同三司、守司徒兼中书令)兼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使。诏出,度累表固辞老疾,不愿更典兵权,……三年冬,病甚,乞还东都养病。四年正月,诏许还京,拜中书令。”[3](P4432)李德裕字文饶,赵郡人。《旧唐书·李德裕传》载:“开成二年五月,授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使事。……四年四月,就加检校尚书左仆射。……五年正月,武宗即位。……九月,授門下侍郎、同平章事。”[3](P4521)李程字表臣,陇西人。《旧唐书·李程传》载:“七年六月,检校司空、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使。九年,复为河中晋绛节度使。就加检校司徒。开成元年五月,复入为右仆射,兼判太常卿事。十一月,兼判吏部尚书铨事。二年三月,检校司徒,出为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3](P4373-4374)李绅字公垂,润州无锡人。《旧唐书·李绅传》载:“开成元年,郑覃辅政,起德裕为浙西观察使,绅为河南尹。六月,检校户部尚书、汴州刺史、宣武节度、宋毫汴颖观察等使。”[3](P4499)尹占华《张祜诗集校注》亦有关于几位仕宦情况的解注:“裴令公为裴度,开成二年五月以开府仪同三司、守司徒兼中书令,为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使,至开成三年十二月回京任中书令。李相公为李德裕,开成二年五月至开成五年九月以检校户部尚书兼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充淮南节度使。李仆射为李程,开成二年三月至开成三年八月为检校司徒、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李尚书,即李绅,开成元年六月至开成五年九月检校礼部尚书、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使。”[2](P520-521)
另外,从诗题看两诗都属于“寄”诗。不同的是白诗是单纯的“寄”,张诗却有“献”的成分。沈文凡《百韵五言长律嬗变考述》一文,即认为张祜此诗确为投献所作[4](P105)。为什么会有此种区别,通过史料记载不难发现其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唐诗记事·徐凝》载:“乐天荐徐凝屈张祜。……令狐楚以祜诗三百篇上之,元稹曰:‘雕虫小技,或奖激之,恐害风教。”[5](P791)《载酒园诗话又编·张祜》中又云:“乐天好为与物无竟,乃致张祜坎壈终身,事虽成于元稹,要不能辞伯仁由我之讥也。祜自不能为徐凝俛首,何舆於白,更何舆於元而泥令狐楚之荐乎?”[6](P1303)祜因“元白”之过,献诗不成,坎壈终身,投献也是被迫无奈之举。
二、 两诗内容与结构之比较
白居易与张祜这两首诗都是感事抒怀之作,均体式宏大,内涵丰富,表现了作者驾驭文笔的高超能力,以及对现实和自身遭遇的无限感慨。白居易在此诗抒情中,感眼前生活之艰辛,忆往日与友人交往之快乐,分手后之憔悴,最后复又回归现实,宽慰自己。张祜创作此诗时已年近五十,他一方面感慨诗中提及的历史人物被大用,而自己怀才不遇,希望能被招贤纳用,另一方面又对“甘露之变”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在诗歌最后,回忆了自己漫游的经历以及失意后的心态。endprint
白居易《渭村退居寄礼部崔侍郎翰林钱舍人诗一百韵》,首先以前8句记作诗时间、地点与写诗缘由,其中提到“重文疏卜式,尚少弃冯唐”,以“卜式”与“冯唐”两个典故描述造成自己目前状态的原因。其后勉强用“天运”来安慰自己。接下来用6句诗鼓励自己要自强,勉力“事农桑”。又以24句书写如何“事农桑”及农桑条件的艰辛,胞弟和弟妻的苦中作乐。接着再以“犬吠村胥闹,蝉鸣织妇忙”为过渡,笔锋一转,提到要纳租,虽没有直接描写租税之重,却在其后10句用一系列冷色调的事物来反衬此意,又用“檐空愁宿燕,壁暗思啼螀”侧面描写农民交租后生活之不易。接下来6句是对自己整体状况的描写,以眼前事入诗,写自己的眼睛、肱骨、身体、头发、睡眠。清人田雯在评价白氏五言律诗时说:“乐天诗极清浅可爱,往往以眼前事为见到语,皆他人所未发。”[7](P622)
接下来,又以“旧游多废忘,往事偶思量”过渡,引起以下84句对友人的描写。在“磨钝起锋芒”下,第一次在诗中提到两位旧友——“崔阁连镳骛,钱兄接翼翔”。谈他们的状况,大到陪侍兴庆宫、柏梁台,小到服饰、饮食、酒水的配置;关系亲密到同桌吃饭、同床共眠乃至于同室办公,极尽奢华之能事,细节处见微知著。朱金城《白居易集笺校》“忽忆烟霄路”下笺注有“何義门云:‘忽忆以下四十二韵,连叙内署事,大都可做故实”[8](P877),足以可见当时的辉煌。此后又用“鸡鹤初虽杂,萧蘭乃久彰”引出“来燕隗贵重,去鲁孔恓惶”,以郭隗和孔子自比,突显两人的不同结局,自己虽和郭隗一样是贤才,但也只得和孔子一样返回鲁国。后又以4句来说明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五年的时间,“一别似参商”。
最后,转以20句回归现实生活。白居易当时又贫又病,但昔日好友“尚念遗簪折,仍怜病雀疮”,他再一次提到了两位好友以及他们对自己的救济之恩,却在后面以“妆嫫”自比,劝诫好友不要“徒费黛”。接下来用24句诗把这一切又归之于时机不对,与开篇天命相呼应。虽然自己现在沉沦下潦,但“乐天无怨叹”“愤懑胸须豁”,因为“珠沉犹是宝”。诗人用各种理由宽慰自己,最终以“可怜身与世,从此两相忘”收束全篇。
张祜《戊午年感事书怀一百韵谨寄献太原裴令公淮南李相公汉南李仆射宣武李尚书》,首先以10句谈写作之由,即“一生劳远地”“无官入长钱”。复以12句描写自己眼中的贤才,必须是星中“帝座”、乐中“商弦”,物中“山猿”(指君子),人中东方朔、司马迁、庄周和道诠。但诗人却为东方朔不值,“万言成弃置”,与之相对的是“五字失雕镌”,因为五个字,有人失去了被重用的机会,有人却被大用。接下来以“新秋唯白发,旧物只青毡”过渡,用28句表明自己的志向——“高低徇鸡口”,虽说“徇鸡口”,但如果“长裾曳”必须违背自己的初衷,则依旧“穿短褐”。诗人欣羡古桐因被烧而为人发现良木的价值,后裁为琴,完成了它价值的跨越,自己“累蒙方镇论荐”却落得如此下场。其后则具体表明了要走文人道路,因为“灰心志射鹄”,最好能像祖先张说那样,封国在燕。
其次又以“战伐穷蕃域,英雄是将员。几当陈俎豆,长谓铸戈鋋”引起下文20句,表达对“甘露事变”的意见看法。作者指出“窃位宠奸力,沽荣渎货权”这个社会现实,但这又有什么用呢?最终还不是落得个“满堂金已散,一草命全无”的结局,所有的一切终究烟消云散。其后,作者还借用“杨朱”“阮籍”事来讽刺那些“竊位”“沽荣”的人。后以34句渴望当今君王能够招贤纳士,他说自己“血首待花砖”,等待着朝廷的召唤。其后又列举了历史上被任用的贤才,“东方朔”“申公”“王猛”“太姜公”等,眼看着历史上的人物都被启用,自己却依旧屈居下僚,作者不禁发出了“大器能斟酌,长材少弃捐”的感慨。
最后笔锋一转,以40句诗回忆漫游经历,再次描述了怀才不遇的境况。以“乐音犹在律”引入,回忆了过去纸醉金迷、觥筹交错的日子。但诗人并没有忘记心中所想,虽然他处在“鹧鸪词绮糜,鸲鹆舞蹁跹”的环境中,却依然保有“揭袖从凤虎,弹冠仰露蝉”的品格。可即使诗人“文业臻曹植”,最终却还是避免不了“投赵踵空悬”的结果。其后用“万端饶睱眦,一笑泥婵娟”来宽慰自己,引起下面44句诗以表明自己失意后的心态。难过还要自强,他始终相信“侯王如重阻,归看数峰莲”,以陶渊明自喻,借陶渊明的隐居表明他的隐居之志,并希望君王能重用他这个隐居之人,不要忘记他。
纵观两诗,在结构与内容上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特别是在诗歌的谋篇布局上,开始均以写作缘由入手;结尾都强以安慰自己,说是时机未到,然后表明心迹;中间皆有身艰志不艰的感慨;叙事部分都多描写交游经历与社会现象。所不同的是,白诗所涉及的社会问题贴近平民百姓生活,写的是与农民息息相关的租税问题,这也践行了他写诗歌的宗旨——“歌诗合为事而作”[8](P2792);张诗则向杜甫学习,以史入诗,写了他对“甘露事变”的看法。此外,白诗中明确提到两位友人以及与友人交游经历的地方;张诗却是从侧面去赞扬自己所投献的对象,描写了自己的漫游经历。
三、两诗使事用典之比较
两诗在典故的运用方面亦有很大的相似性。白居易诗向来以“平易浅显”著称。《冷斋夜话》卷一云:“白乐天每作诗,令一老妪解之,问曰:解否?妪曰解,则录之;不解,则易之。故唐末之诗,近于鄙俚。”[6](P776)此评价未免过于以偏概全。《滹南诗话》卷一云:“乐天之诗,情致曲尽,入人肝脾,所在充满,殆与元气相伴。至长韵大篇,动数百千言,而顺势惬当,句句如一,无争张牵强之态。此岂撚断吟须、悲鸣口吻者之所能至哉!而世或以浅易轻之,盖不足尽言矣。”[9](P58)评价则较为中肯。白诗虽有“平易浅切”“无争张牵强之态”,但并不妨碍其诗的使事用典。张祜诗则以好用典故为特点。梳理两诗用典情况,有以下几个方面:
贤才典故的使用。白居易诗开始就有“贤愚定否臧”“重文疏卜式,尚少弃冯唐”之典。《汉书·卜式传》载:“卜式,河南人,以田畜事。……时汉方事匈奴,式上书,愿输家财半助边。……元鼎中,征式代石庆为御史大夫。式既在位,言郡国不便盐铁而船有算,可罢。上由是不说式。明年封禅,式又不习文章,贬秩为太子太傅,以儿宽代之。”[10](P2624-2628)作者以卜式被疏远,冯唐不被重用来反映自己的不受重用。又在最后提出“来燕隗贵重,去鲁孔恓惶”,自己本和郭隗一样都是贤士,但隗得到了燕王的赏识,助燕王得到贤士,他却没有用武之地,和孔丘最后不得不返回鲁国一样,只得退居渭村。张祜诗较白诗用典为多,《后村诗话后集》卷一有云:“王赞序方干诗云:‘张祜升杜甫之堂。”[11](P50)沈文凡在《百韵五言长律嬗变考述》中认为:“张祜的百韵五言排律虽属投献,但诗与史合,雄丽沉博,有少陵遗风。”[4](P105)要与史相结合,必要以史入诗,最好的方法就是运用典故。作者一开始就有“戏傲东方朔,文轻司马迁。万言成弃置,五字失雕镌。去处寻庄叟,生涯契道诠”,提到了东方朔、司马迁、虞松、钟会、庄子、道诠。东方朔上书强国之计,不得大官,诙谐数万言,终不见用。但其后又有“金马门徒启”,东方朔终究还是被启用了。关于虞松与钟会,《三国志·魏书·钟会传》引裴松之注引《世语》载:“司马景王命中书令虞松作表,再呈辄不可意,命松更定。……会察其有忧,问松,松以实答。会取视,为定五字,松悦服。以呈景王,王曰:‘不当耳邪,谁所定也?松曰:‘钟会。向亦欲启之,会公见问,不敢饕其能。王曰:‘如此,可大用,可令来。”[12](P784-785)后者因改动五字被大用。关于道诠事则谓生而逢时,释慧皎《高僧传》卷十三《宋谢寺释智宗传》载:“时有慧宝、道诠,虽非同时,作法相似,……宋明忽赏道诠,议者谓逢时也。”[13](P501)诗人用此典表明自己的生不逢时。此外还有“蒲轮召未宣。会逢嵩岳幸,应见渭滨田”“迹恋羊工切,心依魏相专”“大器能斟酌,长材少弃捐”等一系列典故的运用,皆以贤才自喻,但感叹同才却不同用。endprint
同一典故的使用。对比两诗所用典故,会发现一个奇特的现象,白居易诗在描写退居渭村的生活时,有向陶渊明学习的地方;张祜在不得志寻找出路时,亦向陶渊明学习。陶渊明诗《归去来兮辞》有“三径就荒,松菊犹存”[14](P317),《归园田居》“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犬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14](P53),白居易诗有“犹须务衣食,未免事农桑。薙草通三径,开田占一坊”“犬吠村胥闹,蝉鸣织妇忙”“尘埃常满甑,钱帛少盈囊”,有的正用,有的反用。陶渊明诗《五柳先生传》有“短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14](P344),张祜诗有“却厌长裾曳,宁辞短褐穿。愤穷多自乐,不佞少人怜”。白诗学陶多学习他的生活方式,张诗则从处事方式入手学陶的高风亮节。
此外,白诗所用典故多与建筑和地点相关,如金马门、未央宫、兴庆宫、柏梁台、鱼藻宫、浴堂殿、白鹿原、青龙寺等。反观张诗,则并不局限于建筑、地点典故的使用,他使用典故的类型多而杂,有与音乐相关的,如古桐。《后汉书·蔡邕传》载:“吴人有烧桐以爨者,邕闻火烈之声,知其良木,因请裁为琴,果有美音。”[15](P2004)与动物相关的,如鸡口。《史记·苏秦列传》有云:“臣闻鄙谚曰:‘宁为鸡口,无为牛后。”[16](P2253)与建筑和地点相关的,如坏屋、凌烟阁、相阁、金马门、河曲、渭滨、夷门等。与经典著作相关的,如王弼注《周易》、郑玄笺《诗经》、孔子读易“韦编三绝”等。与人物相关的,如周文王、汉武帝、贾谊、商鞅、鲁仲连、曹植、谢玄等。造成此种差别的原因,或与白诗追求“平易浅显”有关,他所运用的典故大多都是平常惯用的,较为熟悉的;而张诗对杜甫的学习,也影响了他典故使用的广博新生。
从以上对白居易、张祜这两首百韵长诗的比较中可以看到,五言体百韵诗在唐代经历了一个颇为曲折的发展过程。这种诗体最早由杜甫所创制,杜甫在此类诗歌創作中充分体现其排比声韵、铺陈终始的特点,以内容宏富的“诗史”特质,从一开始就将其创作艺术推向极高水平。到了白居易和元稹以后,又有所突破。元、白二人作诗追求“平易浅切”,虽有叙述与铺陈,语言与内容却不深奥,他们所作百韵诗也具有这种特点。到了张祜,这位曾被唐人张为在《诗人主客图》中列入“广大教化主”白居易门下、作为“入室三人”之一、位次在羊士諤、元稹之前的诗人,[6](P1302)他的百韵诗则兼杜甫与白居易二者之长,在叙事时既受白居易影响,有对平易特色的追求;又以史入诗,学习借鉴了杜甫诗歌的强烈现实性。总之,白居易与张祜的这两首诗,虽都是场面宏大不可多得的长篇巨制,但白诗平易浅切,而张诗则更显沉博雄丽,从而进一步开拓了百韵诗的境界。
注释:
[1]谢思炜:《白居易诗集校注》,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版。
[2]尹占华:《张祜诗集校注》,成都:巴蜀书社,2007年版。
[3][后晋]刘昫等:《旧唐书》,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版。
[4]沈文凡:《百韵五言长律嬗变考述》,社会科学战线,2004年,第2期。
[5][宋]计有功:《唐诗记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
[6]蹇长春:《中华大典·文学典·隋唐五代分典》,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
[7]富寿荪校点,郭绍虞:《清诗话续编》,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
[8]朱金城:《白居易集笺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
[9]郭绍虞:《中国古典文学理论批评专著选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年版。
[10][汉]班固:《汉书》,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版。
[11]王秀梅点校,[宋]刘克庄:《后村诗话》,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版。
[12][宋]裴松之注,陈乃乾校点,[晋]陈寿:《三国志》,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版。
[13]汤用彤校注,[梁]释慧皎:《高僧传》,北京:中华书局,1992年版。
[14]袁行霈:《陶渊明集笺注》,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版。
[15][唐]李贤注,[宋]范晔:《后汉书》,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版。
[16][汉]司马迁:《史记》,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版。
(陈瑾 陕西汉中 陕西理工大学文学院 723000)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