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深处

2017-09-30 16:09
长城 2017年5期
关键词:塞罕坝造林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之后,塞罕坝大面积造林阶段已经结束,全面进入营林阶段。塞罕坝人用自己的心血和智慧,浇灌和呵护着这百万亩树苗,像呵护着亿万个亲生儿女。

渐渐地,塞罕坝成为一片苍苍茫茫的林海。

林中的松树,皮肤细腻如少女,挺拔俊俏如稚子。

树与人一样,都是生命,都有生命的热情、生命的温度、生命的尊严。

专家们说,塞罕坝林场不仅是世界上最大的人工森林,也是世界上最优质的人工森林!

塞罕坝人很穷,而他们又拥有着最多的资源——树。

但他们从不乱伐,因为每一棵树都是自己的女儿。

只有出嫁,没有出卖!

远看山有色、近闻水无声,鲜花盖四野、人来鸟不惊。

行走在森林中,空气是绿色的,阳光是绿色的,连心情也是绿色的。

在这里,到处是散珠碎银般的绿色故事,熠熠闪光,芳香扑鼻。

但是,美丽的背后,仍然颤动着难言的苦楚。

悲喜交集,原本就是真实的生活!

39.石怀义:寂寞归去路

平反后,石怀义先后担任了大唤起分场生产股长、三道河口分场场长、大唤起分场书记和第三乡分场书记。

他的工作更主动了。每年9月底,上冻前,要把苗子起出,假植到一个大大的地窖里,用冰雪埋住根部,几个月不见阳光。他像探视婴儿一样,每天都钻进去,细细地端详。

第二年春天,植树前,他提着一只桶,桶里装满泥浆,每棵苗下地前都必须浸透根部,不能失水,不能暴晒。从早晨6点到晚上7点,一直工作在山上。春天造林的最佳时间是25天,从4月20日到5月15日,一刻也不能耽误啊。

他的风湿病因此更厉害了。腿已经完全变形,走路要借助拐杖,但仍然咬牙坚持,每天上山。

二三十年过去了,塞罕坝上宜林土地都已绿化。下一个课题就是石质山地如何造林?经过几年实践,他与技术员邓宝珠一起,终于探索出了一个全新的“干插缝造林法”。

这是一项巨大的发明,很快被推广到各分场。从此,坝上的石质山地也开始披上了绿衣。

但是,他的风湿病却是越来越厉害了,双腿绞痛,不能走路。但他仍然每天让人把他搀到山上,坐在地头,看着大家植树。

应该说,石怀义是一个正直无私得有些偏执的人。他是分场主要领导,在他病入膏肓的时候,为了节省公费,专吃便宜的中药,而很多中药又不能报销,但他宁愿自己掏钱。

他的妻子是农民身份,跟着他20多年,有多次转工的机会,可他硬是没有办,把名额都让给了别人。

第三乡分场有一个图书馆,每年要购进一些流行书籍。其中一些书中有色情内容,或偏激极端的观点。他一本一本地过滤,把有色情内容的页码撕去,观点极端的,他就用笔在一旁批注,提醒读者不要盲信。

2005年2月,石怀义病情恶化,类风湿转肾衰竭,怅然去世,享年61岁。

我去采访的时候,在第三乡分场就餐。

给我们餐桌服务的,是一位老年妇女,竟然就是石怀义的妻子于淑芬。

石怀义当了十几年场长书记,竟然没有为自己的妻子转工,她仍然是农民身份。到如今,家境困难,她已经六十多岁了,还要打工挣钱,在此当服务员,端盘子洗碗。

场领导无奈地告诉我,没有办法啊,于大嫂的身份是农民,没有工作,没有收入。为了照顾她,分场给她提供了这么一个岗位,原来每月600元,最近刚刚涨工资,每月800元钱。

40.戴继先:高原之魂

戴继先,男,沧州献县人,1952年12月生,河北林業学校毕业。戴继先一直在总场林业科工作,他的嗜好就是每天钻林子,骑着摩托车,满山转。他平时显得有些清高,走路不看人,只看树,发表过很多论文。

他对塞罕坝的科学营林工作深有研究,并主编了一本书《塞罕坝机械林场科学营林系统研究》,全书77万字,对建场以来育苗、造林、营林、森林保护、多种经营、森林旅游等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和总结,成为全场干部职工的必读教材。

他对干枝梅也很有研究。干枝梅被称为高原之魂,原来都是野生的,长得别样漂亮。他感觉这是坝上的一个亮点,便专门在三道河口分场开辟了一个人工培育基地,进行人工改良。沧州和青海省有一种干枝梅,花片发绿色,他引进过来。还有一种粉色的,他采籽,第二年种上。三年后,他培育出了各种色彩的干枝梅,而且花朵肥大鲜艳。现在,干枝梅已成为塞罕坝一景。

另外,他研究樟子松多年,写过一篇论文《樟子松苗木木质化因素数量化分析》,得到国内业界的一致肯定。

有一次,他在省林业厅开会,李兴源见到他,说起了引进油松的往事,希望他再试验试验。从此,他又多了一个课题:要把油松引上山。

2003年,他感觉吞咽困难,但一直没有去医院,仍是与北京林业大学的王教授在野外搞油松项目。2005年去医院检查时,已是绝症晚期,但妻子瞒着他。从医院出来后,他竟然没有打听病情,以为自己只是咽炎。这时候,塞罕坝正在申请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他是主申请人,要准备各种材料。

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但还不想停手。妻子只得委婉地告诉他真实病情,希望他配合治疗。他听了十分激动,打了一天电话,找场领导交待工作。第三天就脑出血了,已经不能说话,只能喝苞米面粥,只能用笔写。他交待工作人员与北京林业大学王教授联系,让来面谈油松的进展。他还写了好多张纸,写得满头大汗,写了十多天,写给很多人。

北京林业大学的王老师终于来了,他们两人用笔商讨着油松引进中的技术细节。他写道:“我不服气,这是我最大的心事,最大的遗憾!”写着写着,泪水浸湿了纸。

临终前,他疼得说不出话来,但眼睛一直不闭。妻子王晓英哭着说:“你放心吧,我还让儿子搞林,把油松引上塞罕坝!”

这时候,他闭上了眼,平静地走了。endprint

这一天,是2005年4月15日。

41.夫妻望火楼

孟庆林和董建芹,一个47岁,一个45岁,都是本地人,已在此守望9年。他们夫妻的工作岗位,就是莫里莫望火楼,海拔1850米。

他们原来在山下的营林区中居住,后来由于常年闲置,就把老家的房子卖掉了。这样,所有时间便都坚守在这里。至于以后住在哪里,等退休后再考虑吧。

夫妻俩有个儿子叫孟凡光,在围场县中学上高中,成绩不错,一个月回来一次。到路口后,男人骑着摩托车去接,来回60里路。

因为无霜期太短,只有两个月,所以山顶上无法种菜,长不成熟。比如黄瓜吧,必须要借助塑料大棚,才能吃上几茬鲜瓜。白菜呢,根本不长心,只能腌酸菜了。因为山顶没有地窖,只能吃冻菜,土豆、萝卜都是石头蛋子,所以只好多多地吃酸菜、咸菜了。

女人养了20多只鸡。说来也怪,外面买来的小鸡雏,可能是缺氧或高寒,上山后不能成活,不几天就全死了,但自己孵化的鸡雏就适应。所以,她每两年就孵化一批。夏至过后,在筐子里铺上绒草,装上20多个鸡蛋,让老母鸡卧上去。21天后,小鸡雏们就“叽叽喳喳”地来到了人间,瞪着亮晶晶的小眼睛,看着这个陌生世界。不几天,就熟悉了,跟着这一男一女,叫爸爸妈妈。

他们还养了一只老黄狗,偶有人来,特别亲热。没人的时候,就寂寞地在屋后想事,或躺在石头上睡觉,做浓浓淡淡的繁华梦。

电视无信号,河北台也看不清楚,收音机呢,也听不完整,需要到望火楼的顶上去。后来自制了一根天线,但能收听清楚的频道仍不多,只有围场台、承德台、河北台,中央的声音听不真切。

他们已经9年没有看过春节联欢晚会了。

冬天里,屋外的温度能达到零下48度,屋内也有零下10度左右,缸全冻结了,洗脸和吃饭的时候,要用斧头从缸里凿几块冰,烧化了再用。在屋内坐着,也要穿大皮袄。床上呢,用厚厚的白塑料布又搭建了一个蚊帐式帷幄。这样,下面生火炕,温度才能升上去。

山高近2000米,瞭望楼就在最高处,类似日本人当年的炮楼,瞭望面积10万多亩。

每年的防火时间从秋季的9月15日开始,直到大雪彻底封山;春季的3月15日开始,直到6月15日青翠堆积,大约为200天时间。

夫妻俩必须昼夜24小时值班,每半个小时记录一次,每天48次。每天下午16时30分向总场防火办通报一次电话,汇报平安。

望火楼里有一个火炉子,西瓜大,每半小时必须添一次柴,这是他们特意的。如果火炉子太大,容易心生懒惰,睡过时间。

山顶上,风格外大,魔鬼似的,嚎叫着拍打窗户。响雷的时候,最吓人,屋里的电线咝咝直冒火,火光四溅。有一次,雷公竟然跑进屋内,“咣”地一声把铁锅击破了,吓得女人昏死过去。但这个时候,也是最高兴的时候,因为要下雨了,他们可以放心地睡觉了。

最怕的是看到旋风,因为旋风往往像一根黑柱子,仿佛着火的样子。这时候就赶紧地打电话,让相邻的望火楼从侧面看一看,免得自己看走眼,误报火情。他们掌握着附近望火楼或居民的200多个电话,一旦有疑,就请他们看看附近的某某地方是不是着火了。这些人就赶紧跑过去。绝大多数时候,这些人就白跑了,还怪他们夫妻太敏感。

9年时间,共发现15次火情,虽然都不在塞罕坝总场境内,但都是塞罕坝的近邻。2007年4月19日晚7点多钟,天已经黑透了,突然透过望远镜发现红松洼附近有一簇火苗。赶紧报警,总场消防队火速出动,趁火势未起时,扑灭了。好险啊,着火点紧邻塞罕坝林场,如果发现晚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2010年5月2日上午9時,他们发现林场境外东北方向冒烟,赶紧报警。此时火势已燃起,过火面积已达20多亩,离塞罕坝林场只有1公里左右。

由于发现及时,再次避免了一场大祸。

总场领导高兴了,奖励他们夫妻200元。

42.王凤鸣:渴饮黄泉水

王凤鸣,男,1955年生,围场县新拔乡人,满族。

1972年,高中毕业后,王凤鸣来到坝上当采伐工、施工员和护林员。由于勤劳肯干,由营林区主任一步步升为三道河口场长、第三乡场长。

王凤鸣身高1.82米,多谋善断,干脆利索,雷厉风行。

2005年3月,他被调到大唤起分场担任场长。大唤起分场28.6万亩森林,287个职工,各方面条件在几个分场中是最好的。

但有一项条件不好,那就是井水。这里原是沼泽区,系浅层地表水下渗而成,浑浊、苦涩。长期饮用,牙黄,皮肤粗糙,面貌苍老。但几十年就这么过来了。

王凤鸣上任后,就着手打井,改善吃水条件。他从围场县水利局请来专业打井队,几次选址,打了40天,终于在生活区内打下一眼深井,花费10万元,井深137.1米。

但井水仍是涩,一股铁锈味儿,油污味儿。

有人出主意,把漂白粉和碱洒进去,再把水抽干,这叫洗井。但洗了两次,抽水抽了两天两夜,效果仍不好。

认命吧,咱坝上就这条件,就这命,就这样将就着喝水吧。

49岁的办公室干事贾小华却怎么也不甘心。他的父亲就是贾宝珍,大唤起分场的第一任场长。他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喝这种水,实在是喝厌了。

2005年9月24日下午,贾小华又买来10斤漂白粉和10斤碱,决心自己再洗一次,碰碰运气。

当初打井之前,为了防雨防冻,在井口上盖了一间房子,井口周围又挖了一个7平方米、2米深的防冻层。

贾小华跳进防冻层后,突然大叫一声,晕倒了。

旁边有一个小孩子在玩耍,大喊:“井里掉下人了!”

此时正是下午5时30分,正在办公室吃晚饭的王凤鸣马上跑过去,看到贾小华瘫痪在两米深的防冻层内(并未落井),便大喊:“小华!小华!”以为是中电了,便挥舞着铁锨,纵身跳下去铲电线。endprint

别人也跟了过来,却看见两个人都躺倒里面,无声无息。

大家仍以为是中电,从地面上把电线砍断。又下去两个人,仍是厥然晕倒。

是不是没有氧气?有人喊道。

有人点燃打火机,伸过去,立时熄灭。大家赶紧拿来灭火器,吹风,吹风。吹了一会儿,人下去,才把四个人抬上来。

好场长王凤鸣、好职工贾小华已经断气。

后来,专家分析,可能是氯气或一氧化碳中毒。

大唤起分场的水质问题,至今没有解决!

43.王玉山:永远的瞭望

王玉山,男,围场县城子区桃儿山村人。1954年生,大光顶子望火楼瞭望员。

1966年,12岁的王玉山到塞罕坝务工,担任护林员和施工员。

1992年,他和妻子关淑雅到千层板分场的大光顶子望火楼,担任瞭望员。守护面积15万亩,24小时轮流值班。孩子呢,在县城的父母处上小学。

望火楼海拔1920米,是塞罕坝的最高点,离营林区15公里,无电。离水源地3公里,是盘山道,只能用塑料水壶背水吃。冬天里大雪封山后,路就没有影子了,只好吃雪水。

后来,他们养了一匹马,专门运水。

过年时,两口子在山顶上吃饺子,不敢放炮,怕着火。只听到山顶上风声如雷,如炮,默默地相互祝愿,

过年也从不买新衣服,给谁看?

2001年春天,由于干旱,近处的泉水枯竭。他便到一个叫石庙子的地方拉水,相距18公里。5月4日,他又一次拉水,回来的路上,可能是马累了,爬山时慢慢腾腾。他吼了一声,打一鞭。马生气了,猛地掉转一下屁股,车身挤过来,把他顶撞到一棵松树桩子上,腿部出血,当时就肿了。

他身体好,以为没事。

王玉山中等个头,壮实,像头牛,平时从来没有吃过药。

5天后,浑身发烧,越来越厉害。便下山去,到围场县医院。

可谁知,此时已经晚了,竟是要命的破伤风。两个胳膊一直输液,他一直口渴,喝水。

纯朴的妻子根本不相信丈夫要离开自己,仍是独自守在望火楼上。塞罕坝的5月份,正是防火最关键的时刻,换别人也不了解地形地貌。自己干了10年,十数万亩森林,像手掌纹一样熟悉啊。丈夫住院了,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只有昼夜看护。她瞪着眼,巡视着,记录着,不放过一丝疑点。可是,这个可怜的妻子,竟然没有想到丈夫快要离开自己了。

5月13日,王玉山不治而亡。

她不相信,哭着跑下山,可丈夫已经冰凉。

一辈子没有分开过,突然去世,根本受不了。她当时就昏死过去。

处理完丈夫的后事,她和儿子王雪松两人又上了山,在大光顶子望火楼又坚守了6年,直到退休。

十几年过去了,关淑雅仍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无法回忆当年情景。

采访时,她说,与丈夫是自由恋爱,感情很好,结婚后从未分开过。只是他临终前自己竟然一会儿也没有陪陪他,连一眼也没有看看他,这是她永远的愧疚。为了这一份愧疚,她决不再嫁!

将来,她说要和丈夫一起把骨灰撒在大光顶子上,永永远远地在一起,永永远远地守护塞罕坝!

44.张鸣:命断大年初一

张鸣,男,围场县人,中等个头儿,又黑又瘦,1964年8月生,四道河口营林区主任。

1976年他到林场工作,当采伐工、护林员、施工员。

1993年,张鸣被派到最难苦、最偏僻的三道河口分场四道河口营林区担任主任。

这个营林区紧邻内蒙古多伦县,离分场场部30公里,离总场部60公里,没有电。办公和住宿都是一间土屋子,窗户小小的,即使屋外阳光充足,屋内也看不清面目,大白天干活,也要点亮蜡烛。

这里全是沙丘,白茫茫的沙滩,6万亩。造林几十年,绝大多数死了,只保留了1000亩林地,别的地面上全是片片断断的草。太旱,草也活不下。

他来了,带着六七个工人,雇用当地老百姓,按照王文录的方法,种樟子松。

早晨6点钟上山,晚8时回来。午饭呢,就是咸菜馒头一壶水。盯着看每一棵树,挨个儿检查。午饭后就躺在沙地上或草窝子上休息一会儿,浑身爬满了虫子。习惯了,也不觉得痒痒。皮肤粗糙糙,早已失去敏感,变成了牲口。

春天造,雨季补,秋天再造,第二年再补,每棵树每年两次加盖防风土,又两次扒开,费了多少力气?

从1993年到2006年,造了5万亩,全活了。

林子成活了,草也长起来。

但长期以来,本地与河對岸多伦县的牧民关系却一直不好。这边树和草刚刚绿起来,那边牧民的羊就跑过来。羊儿最爱吃松树的嫩脑袋,一口就是一棵树。

他急得要死,半夜就去看护,点二踢脚吓唬,抓住羊后就扣压,罚款。对方也不含糊,自古牧民走到哪里吃到哪里,几百年都在这里放牧,你管甚?扬言要打断他的腿,要放火。

他找对方说好话,请对方喝酒。没有钱,就用塑料壶买内蒙古“小烧”酒,最便宜。流着泪说,我们造林多么不易啊,你们发发善心吧。

牧民家里有红白事,他都去。

双方关系好了,对方才不来放羊了。

想想看,那是一种什么日子啊。远离妻子,没有电,冬天零下40多度,下午5点就天黑了。吃什么?几个大男人轮流做饭;喝酒,最便宜的内蒙小烧。渴了,喝河水,冬天就吃雪水。

高血压,肝病,肝硬化,一直呕吐,但他不在意,也从不去医院。他说自己还年轻,没事。

2006年后半年,塞罕坝总场在围场县城新盖了家属楼,分给他一栋。他交了10万元,全是借的。妻子在物业搞卫生,儿子正在上中学,虽然穷,但生活稳定。

第一年住上新楼,他高兴啊。

2007年大年初一中午,刚喝下第一杯酒,突然肝硬化爆发,脑干出血,在医院去世。endprint

这一年,他42岁。

45.邓宝珠:一株树就是一个婴儿

邓宝珠,男,1956年生,围场县大唤起乡人,第三乡分场母子沟营林区主任。

初中毕业后,邓宝珠到塞罕坝林场当临时工,先在第三乡分场苗圃工作,后在五间房营林区,一干就是15年。

这个时期,塞罕坝大规模的造林工作基本结束,只剩下难以造林的石质山地。

1994年,邓宝珠到莫里莫营林区担任主任。这个营林区域内有林4万多亩。

他上任后,除了对这4万多亩森林进行精心管护之外,还把山沟里的边边角角全部栽树,竟然多栽了2200多亩。

最艰难的仍是在石质山地造林。

邓宝珠发明了“干插缝造林法”:在石质地上挖坑深度为半尺,加营养土栽植,而后每隔半月浇水一次,直到苗木扎根抽枝。

为了提高石质山地造林的成活率,他又发明了“十行补一行双株”植树法,即在植树时,每十行中,其中一行栽种双株。这样,可以对伤亡树苗进行最及时的补栽。阴雨的时候,把备栽树带泥坨取出,就地移栽。这样,可保证移栽树苗直接成活,连打蔫的过程也没有,与其它树苗共同生长,齐齐整整,大大增加了成材率。

别以为造林只是一个苦累活儿,其实更是一个技术活儿,一个良心活儿。

尤其在石质山地造林,更是细心、耐心加良心。

如果明年春天计划栽种一块地,那么提前一年就要准备了。

首先要把土地认真地翻耕,而后要计算出栽植多少株苗木。

计算结束后,在当年秋末必须在工地现场挖一个地窖——假植坑,把苗木提前从苗圃取出,放进去。从苗圃调苗、打包、装车到入窖,要在阴天或傍晚进行,而且要常常浇水。当天夜里,把苗木移放进假植坑后,要整齐地码放,再浇水,保证湿度。然后把窖口封实,既要透气以防窒息,又要防备田鼠侵袭。接着,冬天來了,是五个月冰雪日子,直到第二年四月末。

第二年春末栽植时,苗木从假植坑中取出,在前往每一个株穴的路程中,也不能失水,必须把苗木的根部放在泥浆桶里,用草帘遮盖,不能曝光。

每一个环节出问题,苗木就会夭亡,就像呵护刚刚出生的婴儿。

每年的4月25日至5月15日,是当地植树的最佳时期。

这个时期,是邓宝珠们最紧张的日子。

每天早晨六点必须赶到工地,趁着阴暗和潮湿,一直干到中午12点。在现场简单吃饭后,继续干,一直到晚上8点。天完全黑透了,实在看不见了,再收工。

每一棵树,都是一个婴儿啊!

46.于士涛:第三代务林人

“我是河北定州人,1983年生,生长在平原,在来塞罕坝之前几乎没有见过大山,所以特别向往那种有山有水的生活环境。高考时我报考了河北农业大学林学院,2005年大学毕业后,如愿来到了一直心驰神往的塞罕坝林场。

“刚开始,我感觉哪里都很新鲜。可是在激情消退之后,随之而来的各种困难考验超过了我的心理预期。梦想与现实的反差,让我几乎无法承受,甚至有好几次收拾行李,准备打退堂鼓。后来,还是坚持了下来。

“2006年春节过后,我被调入生产股工作,由顾殿江老师傅带我。顾师傅被称为林场的‘活地图,27.6万亩,不论哪片林地的位置、面积和生长情况,他都能脱口而出,一下子就把我给镇住了。原总场科研所所长戴继先跑遍了全场的林班、小班、湿地、草甸,主持完成了《塞罕坝机械林场落叶松人工林集约经营系统的研究》等科研课题。因积劳成疾,年仅53岁就病逝了。

“正是在这些老一代务林人的帮助和带动下,我和许多新来的大学生开始了新的创业历程。从一年四季的防火、防虫到资源管护,从育苗、整地到造林,从割灌、抚育到经营利用,我每天早出晚归,走遍林场的每一个小班,每一块林地。我人变黑了,脸上布满了坝上‘高原红,真正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山里人。那段时间虽然很艰苦,但感觉很快乐、很充实。

“经过不懈努力,我由一名普通的技术员逐渐成长为一个分场的场长。女友2011年林学硕士毕业后,也选择来到了塞罕坝。

“如今,我们的孩子已经5岁了。我们的根,也永远扎在了塞罕坝!”

和绝大多数塞罕坝人一样,于士涛也是一个沉默多于激情的人。

谈起塞罕坝性格,于士涛说:“干林业的都高调不起来。因为你做的事情,40年以后才能看到结果。”

朴素的话语,让我们看到新一代务林人身上传承的塞罕坝精神!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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