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中华
岁月里的遗落明珠
——《朝天吼》读后感
杨中华
王芳的长篇小说《朝天吼》,以解放初期历史为背景,讲述当年山东居民九菊等人,为了生计,背井离乡,千里迢迢,来到东北一个叫林甸的小县,开荒种田,自力更生的故事。作者王芳以悲悯的情怀,苍劲的笔力,描绘出一幅苍茫的天地间,九菊等人破荒图存的群英图。
说实话,作为也算看过几本书的人,吸引我的不是故事如何跌宕,情节如何曲折,而是人物。《朝天吼》彰显出王芳对人物的把握拿捏以及统摄全局的能力。小说人物众多,如我奶奶九菊,贾狗,梁胜子,林多,于承兰,林宽,修琴,徐守仁,许安生,黄金山,铁柱嫂子等等,分明一场群戏。但,人物虽多,一点不乱,样貌各异,性格鲜明,只要其中一个人物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句话,读者自可会心来的是谁,谁怎么样,谁要怎么样,这就是作者见功夫的地方!
众多人物里,九菊是主角,光彩照人。那时节的山东以及中原一带,刚从兵燹离乱中平复下来,又逢灾年,日子可想而知的惨。很多像九菊一家一样的人家只能靠要饭糊口。
九菊虽然是个姑娘,但性子要强,不服软,不认命,哪怕为了来东北开荒,违心地嫁给贾狗,也没有磨灭性情中的刚毅。背井离乡,说说容易,山东、东北相隔千里,气候、水土、饮食、习俗上相去甚远,单一个“吃”,就够要命了。林甸人喝生水,吃大碴子,令文化源远流长的山东人瞠目结舌。但,九菊等人不断地克服各种差异和不适,很快适应了。在生产上,九菊更是不甘人后,她的理想很简单,吃饱饭,把娘和弟弟接过来,一家人团聚。
相对于九菊的低头苦干,安心吃苦,梁胜子却想法设法地逃跑。梁胜子是村干部,来到东北后,有一股强大的落空感,失落感,所以一心要回去。最终他成功逃跑了,但兜兜转转,最终回来了——一心想要逃离,却最终却不得不回来,命也!最后冻死在风雪中,把一生的荣辱波折凝成一个雕塑,悲也。
贾狗是为了九菊来东北的,一心想着“和九菊一起,刨出金蛋蛋银蛋蛋,再盖起一栋金房子,好生娃过日子。”这种小农意识有悖于热火朝天大生产的氛围,令九菊着实难堪,九菊甚至气恼地骂他,但贾狗依然不改初衷,在逃跑的路上,毅然决然地回来了,那一刻,一向卑贱的贾狗,竟有几分英雄气概!他不是最后一个却是第一个死在这里垦荒的山东人。
林多,修琴,一对苦命鸳鸯。广袤的黑土地,元气勃勃,生命的自然天性最终战胜了世俗伦理的禁锢,二人修成正果。
许安生,这个地主的后代,一直抬不起头来,在这里,他凭着力气进步,当上劳动组长,更加拼命干活,争取当上干部,成为党员,和正常人一样,在这里,生命是平等的。
黄金山,革命干部,有正义,有担当,又富有人情味,处处为垦荒人着想,堪称垦荒人的及时雨,处理逃离人员的那段情节,一直印在我脑海里,黄金山有礼有力有节,对这些孬种老乡,既恨之,又怜之,甚至骂了娘,极富有时代气息,又符合人物性格。他的形象如同铁笔银钩画出的,令人过目不忘。
小说中,虽然东北蛮荒的生存环境极为恶劣,但人性中的善良和温美时时打动人心。然而,作者显然技高一筹,运笔如刀,亦不放过人性中的自私、嫉妒、矛盾、无常等弱点,如梁胜子的嫉妒愤懑,贾狗的自私小气,修琴的处心积虑,等等,避免了人物的扁平化,从而使人物更丰满、更立体,呼之欲出。
在《朝天吼》里,人物的鲜明,是靠情节和细节来刻画的。作者王芳通过搭马架子,开荒破土,斗恶狼,割芦苇,铲趟,建房,抗洪水,一幅幅波澜壮阔的图卷来刻画人物。而九菊等人脚踏大地,冲天狂吼,形象历历在目,那份豪气悍气大气,着实令如今贪图安逸不思进取的后人惭赧。
除此之外,那些世俗气息浓郁的细节也令人着迷,亦凸显作者王芳笔力不俗,例如通过九菊的视角,画出典型的东北人家情景——黑乎乎的屋里,炕上,衣服破烂的淘孩子,包豆包的老太太:“这些个张嘴兽,就像漏底勺,咋吃都够不到底,一大锅豆包,也就能吃一两顿。”老太太撇着嘴,看似生气,实则骄傲地说:“养了一窝臭小子,个顶个长个大肚囊,哎,比别人家费粮还费布。”一个慈祥,善良,久经沧桑,却又不失爽朗诙谐的东北老奶奶形象跃然纸上,似在眼前。
如果说写长篇小说是构筑一座宏伟的宫殿,故事情节,人物性格,内心世界,社会的广度和历史的深度,是建筑这座宫殿的台基、柱框、墙身、屋顶,那么文字显然是构筑这座宫殿的砖瓦。
《朝天吼》这样的故事起初给人的感觉,文字应该是那种恢弘的,豪迈的,大气的,但没有,王芳的文字却清新如许——
满屯缭绕的炊烟牵着风儿,编织出各种水墨画卷。
那口长长的牲口槽子边,散落着牛粪马粪,就像一篇没有章法的文章,随意散落着逗号句号。
这只是其中一二。如此清新别致,像三月的原野上,时隐时现的素色小花儿,不动声色地装扮春天。
王芳的长篇小说《朝天吼》除了提供一种艺术审美,为千千万万把青春和生命留在黑土地上的人们树碑,亦是对地方志的另一种注释。
王芳长篇小说《朝天吼》宛如一首天歌,在岁月的河上悠悠回荡。
(作者单位:大庆市采油六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