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远”的安详

2017-09-26 13:20丘眉
小康 2017年27期
关键词:大族拱廊泰顺

丘眉

看似“偏远”的泰顺,在唐宋即陆续有世家大族迁入、隐居在溪山一角,现存六座木拱廊桥所在之地,即多为大族曾经耕读的生活区域,在山川浑然的映衬下,泰顺木拱廊桥整体的构筑呈现出安详的感受。

“雨丝如麻未断绝。”3月,泰顺筱村镇坑边村玉溪边,小雨淅淅沥沥,贴着工地大棚的边沿,掉落的雨丝在镜头下被清晰捕捉。

山区的雨,一大早倏然而来,却断然没有倏然而去的姿态。大棚下,有一些人,为架于玉溪上的文兴桥而来。文兴桥,始建于清咸丰七年(1857年),在民国十九年重修。去年中秋的夜晚,整座桥身被洪水冲走,捎上了一端的石礅。幸存的一端石礅,在不远处和大棚对望,隔着清亮的玉溪,伴着溪水汩汩地对话。文兴桥的结构非常奇特,在泰顺众多廊桥中是唯一一座左右不对称的。相传当年造桥的时候,绳墨师傅带着徒弟,分别负责一端。徒弟怕自己负责的一端不牢固,加用了几箩铁钉,因此桥身向少铁钉的方向倾斜。幸存的一端石礅,是多了几箩铁钉的徒弟一端。

这一天是文兴桥重修开工的第一天,就着泰顺非遗中心主任季海波带来的重修图纸,文兴桥的主木师傅曾家快和季海波在仔细比对。

绳墨师傅,在台湾建筑家萧百兴看来,又称匠师或者神人,在木拱廊桥营造中具有不可取代的权威性地位。他们在学习相关结构技术的同时,亦承续了一脉相传的,由种种仪式、口诀与禁忌等所构成的施作原则。以往曾家快在修建廊桥时,图纸从来只是他的辅助,但这次的图纸却是他的指挥,出自文物专家之手。文兴桥要严格依此归位。现场的梁木有遗漏的,他需要和季海波一一讨论确认。他们的讨论,并没有影响在大棚堆放的梁木上昂首踱步的公鸡母鸡。它们不怕各路人马,或许,还有一种特别的胜利感。

文兴桥需要被重新拼接,它的绝大部分各种大小木构件已经被快速地捡拾回来,正被这些鸡踩在脚下。文兴桥和其他廊桥一样,在泰顺民众中有个昵称叫“蜈蚣桥”。二十多年前,一部美国的《廊桥遗梦》,竟让这些桥渐渐统称为“廊桥”。萧百兴爱文兴桥,也爱其他各座桥,“廊桥也许是推动了传播。不过,蜈蚣桥,多么生动而饶富深意的名字!实有特殊泛神论的隐喻”。

在“廊桥”名称之前,被惊艳的诸多外来专家们,将“蜈蚣桥”叫作“虹桥”,称“是《清明上河图》中虹桥结构的再现”。在萧百兴看来,泰顺木拱廊桥与汴京虹桥之结构看似类似却不尽相同,两者根本的差异更远在“结构之外”(something beyond structure)。对照之下,汴京虹桥以当时最符合北方劳动现实的经济方式处理构筑,各种处理细节都显现出这是一座位于都城外与小商品市民生活紧密结合的桥梁,以繁忙漕运为主的货运及其所支撑的小商品经济及俗民信仰。位于泰顺的木拱廊桥更多呈现了山区隔绝的特殊性,其纵有小民劳动生活的痕迹,沾染的也较多是耕读与仙道论述交相含混的色彩。泰顺木拱廊桥整体的构筑是在山川浑然的映衬下,呈现出安详的感受,断然不同于北宋虹桥熙来攘往的空間性。

泰顺,位于浙江省最南端,其地看似“偏远”,但在唐宋即陆续有世家大族迁入、隐居在溪山一角。现存六座木拱廊桥所在之地,即多为大族曾经耕读的生活区域。人们都关切文兴桥是否仍然恢复倾斜,季海波说,“会的!倾斜似乎不科学,但是时间告诉我们,倾斜的文兴桥站得很好,站了很久!”

汴京虹桥,消失了;泰顺蜈蚣桥,还在。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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