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寺遗址出土“家有”骨刻辞的意义

2017-09-26 07:57陈治军
殷都学刊 2017年3期
关键词:考古遗址文字

陈治军

(安徽大学 文学院,安徽 合肥 561099)

陶寺遗址出土“家有”骨刻辞的意义

陈治军

(安徽大学 文学院,安徽 合肥 561099)

陶寺遗址IIM26出土的骨刻辞不是“辰”字,这件骨礼器上的刻辞是“家右(有)”二字。这件骨制器物与骨耜形制不符,可能是骨仿制的玉圭或玉笏等礼器。骨刻辞“家有”即是“邦家”、“家国”能大有之意。出土陶扁壶朱书“文尧”所指与《尚书·尧典》内容不谋而合。这件骨刻辞的发现使陶寺遗址出土的陶扁壶朱书文字不再是孤证,对于中国汉字的起源和使用有重要意义,对于夏的国家形成、国家概念、政治文化乃至中华民族的形成都有重要意义,使中国古史的传说年代成为信史展现在我们面前。

陶寺遗址;骨刻辞;家有

一、陶寺遗址IIM26出土骨刻辞背景

2005年,山西省考古研究所与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山西队合作,对山西襄汾陶寺中期小城内的王族墓地进行抢救性发掘,清理4座中型墓。其中IIM26墓口长约3.38、宽度在1.9~ 2.24、深3.75米。墓室内于陶寺晚期被彻底捣毁。底部中央残留有板灰,表明原本有葬具。板灰范围内残留有少量人骨。墓室内及葬具内的随葬品被洗劫一空。北侧墓壁底部挖有5个壁龛,自西向东分别摆放双耳罐2件及陶盆1件(组成一套)、小口折肩罐2、动物肋骨1、骨耜1件(图一)。[1]

整理者介绍:IIM26:4 骨耜长 16.4、 刃宽 3.4、 尾宽 4.6、 尾端厚 1.4 厘米。 骨耜用牛肢骨磨制而成。并认为陶寺IIM26骨耜上刻划符号极有可能就是“辰”字,也就是说,陶寺骨耜上契刻的“辰”字,以犁耕之器之具象,抽象指示包括蜃壳蚌镰在内的耕作之农具,会农事之意。”[1](P101)

这件骨制品从发掘简报的介绍看出土时是竖着放置的,或者代表了一种礼制。整理者细致的观察认为“从骨耜通体均无纵向使用摩擦痕迹看, 该骨耜很可能就从未使用过, 就是与农事有关的礼器。”

图一 骨耜外壁a 骨耜内壁b

我们认为这件骨制器物从形制上看和中国早期文明出土的骨耜有一定差距,不论是整理者文中所引用的昆山遗址崧泽墓葬 M37 出土石犁,还是河姆渡遗址出土的骨耜农具[2],这些农具因为实用的关系,骨耜或石犁上总有可以绑缚的穿孔,这件骨制器物通体光滑,倒更像是用骨仿制的玉圭或玉笏。对于玉圭或玉笏等礼器的形制,已经有相关领域的学者进行过研究。[3]那么作为礼器使用的这件骨制品上面的文字该如何考释呢?

图二 陶寺遗址IIM26出土骨刻辞

我们知道山西襄汾陶寺遗址H3403 出土陶扁壶上的朱书文字自公布以来,引起学术界的极大关注。[4]

这件骨制器物上的文字应该联系陶寺遗址出土陶扁壶上的朱书文字,放到中国文字发展的长河中去观察。对于商代以前的文字,古文字学者做过系统的研究。[5]其中黄德宽认为“夏、商、周在文化上有相当程度的共性特征,三代使用的文字属于同一体系,西周文字与商代晚期的汉字一脉相承,商代前期的文字则传承和发展了夏代的文字。[6]

从公布的资料看[7],通过碳14等技术手段和考古方法的测定,陶寺文化分为早中晚三期,最早距今约4300年,晚期则为公元前2000-1900年左右,已经进入夏初纪年的大致范围。

既然所刻画的是文字,那么我们必须联系到商代的文字,在商代的甲骨、陶文、金文等已有认知成果上作出一个比较、判断。

陶寺遗址IIM26出土的骨刻文不是“辰”字,细观刻文,这件骨礼器上的刻辞当是“家右(有)”二字,摹释如下:

图三 陶寺遗址IIM26出土的骨刻辞摹本

第一个“家”字,甲骨文习见,兹举数例:

陶寺遗址的这个“家”字与甲骨文中的“家”字无别,也当隶定作“家”。我们将商代甲骨文中“家”字刻辞作了一个归纳,主要有以下几种使用方式:

1类作为祭祀的祭品:

尞(燎)于上甲家九

《合集》1174

己酉【卜】,贞:…于上甲家二

《合集》13580

《合集》13581

2类训为“邦国”:

《合集》28001

(1)甲辰

《合集》33568

(1)丁亥卜,贞:王其田,亡災。

(2)甲申卜,贞:王其田,亡災。

(3)辛巳卜,贞:王其田,亡災。才(在)家。

(4)戊寅【卜】,贞:王其田,亡災。才(在)凡。

《合集》3522正

3类训“家”:

《合集》3096

4类不明:

《合集》18722

畐亞家。

《合集》21224

丁亥卜,□贞:乍…卸(禦)于…家。

《合集》13591

骨刻辞中的这个字也释作“有”,骨刻辞“家有”即是“邦家”、“家国”能大有之意。《系辞》:“富有之谓大业。”《周易》有《大有》卦,其意皆同。

前面提起陶寺遗址曾出土的陶扁壶上面有2个字,其中一个是“文”字,学者没有异议。对第二字的识读有着不同的看法:或释为“易”[9],或释为“尧”[10],或释为“邑”[11]。

图四 陶寺遗址出土陶扁壶

甲骨文中“堯”或从二土,商周、战国文字中“堯”上部从土宛然可寻:

陶扁壶朱书文“文尧”所指与《尚书·尧典》“昔在帝尧,聪明文思,光宅天下。”不谋而合。《尧典》有:“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在陶寺遗址中期南边的小城内祭祀区发现了非常特殊的建筑IIEJT1[12],李学勤指出“如果这一特殊建筑基址的性质得到最后证实,便说明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在相当于尧的历史时代,确有‘观象授时’存在,而‘观象授时’正是《尚书·尧典》的重要内容。”李学勤进一步指出,尧典中蕴含的这种空间观念与时间观念密切结合的思想,在中国古代是非常流行的,称之为一种宇宙间架,并与甲骨文中的“四方风名”进行对比。[13]这些论述是极为精辟的,这件骨刻辞的发现使陶寺遗址出土的陶扁壶朱书文字不再是孤证。对于汉字的起源和使用有重要意义,对于夏的国家的形成、国家概念、政治文化乃至中华民族的形成都有重要意义,中国古史的传说年代逐渐清晰地成为信史展现在我们面前。

[1]何驽.陶寺遗址IIM26 出土骨耜刻文试析[J].考古,2017,(2):97.

[2]宋兆麟.河姆渡遗址出土骨耜的研究[J].考古,1979,(2):155;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河姆渡——新石器时代遗址考古发掘报告[C].北京:文物出版社,2003.85.

[3]那志良.中国古玉图释[M].南天书局有限公司,1990.79.

[4]李健民.陶寺遗址出土的朱书“ 文 ”字扁壶[J].中国社会科学院古代文明研究中心通讯,2001,(1).

[5]唐兰.古文字学导论(增订本)[M].济南:齐鲁书社,1981.79;李孝定.汉字的起源与演变论丛[C].台湾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86;裘锡圭.文字学概要(修订本)[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黄德宽.殷墟甲骨文之前的商代文字》,汉字理论丛稿[C].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4.

[6]黄德宽.殷墟甲骨文之前的商代文字[A].汉字理论丛稿[C].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30.

[7]解希恭.襄汾陶寺遗址研究[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7;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山西省临汾市文物局.襄汾陶寺——1978~1985年考古发掘报告[A].北京:文物出版社,2015;严志斌,何驽.山西襄汾陶寺城址2002年发掘报告[J].考古学报,2005,(3),307-390.

[8]何琳仪,王文静.匍有土田考[J].考古与文物,2010,(3):101.

[9]罗琨.陶寺陶文考释[J].中国社会科学院古代文明研究中心通讯, 2001,(2) .

[10]葛英会.破译帝尧名号推进文明研究[J].古代文明研究通讯,2007;何弩.陶寺遗址扁壶朱书“文字”新探[A].襄汾陶寺遗址研究[C].北京:科学出版社, 2 0 0 7 .

[11]冯时.“文邑”考[J].考古学报,2008,(3):273.

[12]江晓原,陈晓中,伊世同等.山西襄汾陶寺城址天文观测遗迹功能讨论[J].考古,2006,(11),81—94.

[13]李学勤.陶寺特殊建筑基址与《尧典》的空间观念[A].文物中的古文明[C].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55.

[责任编辑:郭昱]

K8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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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0238(2017)03-0004-03

2017-03-25

陈治军(1978-),安徽合肥人,安徽大学出土文献与中国古代文明研究协同创新中心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中国文字与古文字、出土文献、书法、篆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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