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水浒》小人物

2017-09-26 02:06闫海育
山西文学 2017年10期
关键词:水浒武松小人物

闫海育

闲聊《水浒》小人物

闫海育

阎婆

婆婆嘴太显柔碎,又非三寸不烂雄辩之舌被街上唐牛儿叫做老咬虫,最是形象不过举例有三:家公病死无钱发葬,央求隔壁王婆做媒将女儿嫁了,路遇宋江送其棺材又赠十两银子渡过难关,说知恩图报也罢实则得了便宜卖乖,守着一个独身的押司便软磨硬泡,借王婆撮合山的嘴使劲撺掇洞房花烛之时,亦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之日;无奈女儿很快出轨,当妈的自然心知肚明为了挽回这场婚姻,其实是不舍刚刚修来丰衣足食的幸福生活,又耍死皮赖脸功夫只说小贱人高低言语伤触,缠得宋江回房出门时还不忘将屈戌就是搭扣从外面锁了笃定今晚要将他堵在这房里,不巧唐牛儿的闯入让宋江如遇救星,但阎婆绝非等闲怒道:“ 老娘一双眼却是琉璃葫芦儿一般”自是不吃谎言,且将唐牛儿两掌搧出帘外;早晨起来见女儿已死于血泊,不哭也不闹先说老身无人养赡,再给女儿讨一具棺材上次拿个帖子自己去取,这次说啥也不行端的是心计,到县衙门口才将他一把扭住诸多公人众目睽睽之下他想逃也无处可逃又是唐牛儿的闯入,因痛心昨晚掌脸之仇不问事由分拆开来,还其脸面一掌满天星宋江逃脱,阎婆不依不饶将他诉讼于公堂不绳之以法誓不休,执拗精神倒十分了得。

阎婆惜

来自时为帝都的东京

大城市人,会唱小曲

随父母投奔山东亲戚不遇

流落郓城,不幸又死了父亲

(和金翠莲的出场颇为相似

只流落地与亡亲性别不同)

为何离京?书中并未细表

其他版本均是臆想,不足为信

郓城毕竟小县城,民风尚且淳朴

靠卖唱无法过活,父亲染疫辞世

母亲须嫁了女儿才能换具棺材

幸得遇见宋江,缓解燃眉之急

偏偏又锁定宋江,打开一份孽缘

(若像金翠莲另寻人家,再将恩人写个红纸牌供着,也算好的结局)

金屋栖美,不过费些物质

如胶似漆,却非宋江欲求

精神层面的极不相称很快显现

妙龄女难守空闺,粉红杏急出墙头

宋江不甚理会,母亲却很愧疚

生怕因此断了小康生活的供应链

非得拖宋江回房,而女子任性

不是自己心仪的三郎,才懒得厮磨

长夜并不漫漫,女子为爱疯狂

宋江遗落的鸾带,稀罕给情郎系了

抖出的黄金,先欲给情郎买些吃食

看见书信,更笃定一生与情郎厮守

恰恰忽略了刀子,千万别把刀子逼急

阎婆惜,难解姓名真意,或许只是

施公为短命娇女创设的一条歇后语

景阳冈酒家

一次未执行店规,成就了

打虎的武松,不敢再奢想第二次

一个武松就够了,其余的一概

以酒鬼论处,下酒的牛肉敞开吃

有助于牛市发展,但酒一定要限住

否则就摘去“三碗不过冈”招旗

当然,你可以将小碗换作中碗

中碗换成大碗,大碗再换成海碗

招旗上没有酒碗的口径,即使画了

还有机会申辩“图与实物可能不符”

凡是量化指标,都须严防死守

清清白白的数字,十五碗绝不能

约等于三碗,别忘了你的酒

名叫透瓶香,又唤出门倒

虽然那时不查酒驾,但在山中

有猛虎设卡,不谋钱财,只想

邂逅一顿大餐,你这里店规决堤

就等于把他送入虎口,酒多了任性

他非要越冈,你找根铁索也捆绑不住

官府追责尚好应对,不过罚些银两

如果亲属哭闹,一定要满脸堆笑相迎

以倾家荡产伺候,最怕在你入睡之时

他又来寻酒,嘴里含混着老虎的口音

武大郎

他知道,兄弟的荣耀,不过是

一张贴在自己朴素窗格上的花纸

资助些家用尚可,不能总倚仗兄弟

况且兄弟正直,难做以权谋私之事

他认定,炊饼是自己毕生的事业

就像认定丑人自有丑福,凡挑衅

“好一块羊肉倒落在狗口里”者

皆因羡慕牛粪而心生嫉妒和仇恨

他也知道,抱得美人归不是娶进家门

就万事大吉,需要小心谨慎伺候

比以往更加起早贪黑地叫卖炊饼

并修养忍气吞声的性格,珍惜

错落在自己屋内的每一寸阳光

他听从兄弟劝说,筑牢篱笆防犬钻

被犬踢了,无人服侍,还苦口相劝:

“我的兄弟武二,你须得知他性格”

依然要息事宁人,觉得不为难别人

就是不为难自己的生活,“ 他归来时,

我都不提”绝对吐自肺腑,而善良

等来的却是砒霜,他只好哭泣着

从灵床下钻出:“ 兄弟,我死得好苦!”

再也管不了兄弟把复仇写得天翻地覆

潘金莲

说了武大郎,不能不说潘金莲

这是一对苦命的鸳鸯水上漂

是两棵命运不济的树在悬崖边的缠绕

心无旁骛自青翠,招蜂引蝶必崩石

青春期的美貌在骚动中成为魔咒

失手滑落的叉竿就是撬动生活的杠杆

当你从河岸走向泥沼,沉陷也是快感

令人窒息的快感,颠覆了日月晨昏

一个浪头高耸,又一个浪头高耸

视而不见的救命稻草,其实是你身边

丑树剥落的羽毛,一浪高过一浪

不再是起初浪漫的浪,而是放浪的浪

谁捏了你的金莲,谁就领你扑向刀尖

西门庆

西门庆的时候,南门也许

正埋伏着杀机,没有人

能遏制矛盾的存在,可以使钱

可以动用官府,但没有一张包治

百疾的狗皮膏药,按下葫芦

起来瓢,矛盾也不总是显性的

既然你能够日日将枪擦得闪亮

就要允许别人夜夜把刀磨得霍霍

切勿以三脚猫的功夫一览众山小

也勿觉得家有药铺,就能长生不老

擦枪会走火,你一边擦枪

还要一边倾听磨刀的声音

听得出磨刀的功力

听得见泼溅在磨刀石上的水

到底舀自黄泉,还是温泉

蒋门神

门神是用来贴的,蒋门神

是用来打的,打人者

也被人打,演武场上没有

永恒的胜者,“ 泰岳争交不曾有对”

再英武的过往都只是过往,都是

酒至醉时毕剥作响的陈芝麻烂谷子

不可居小胜而懈怠,别以为

打下一片快活林,就真能

一辈子痛享人间的快活,躺在

一把交椅上,大树底下好乘凉

习武讲究不断精进,抢码头容易

守码头难,要盯得紧觊觎者的眼神

听得见复仇者的心跳,万不该被酒色

淘虚了拳脚,让快活夺失了警惕

寻事者从你身边走过,已经仔细

打量了你一番,你仍未察觉硝烟的味道

难怪武功变得稀松,武松仅使出一招

玉环步鸳鸯脚,你便扑倒在地

满口讨饶,成全了武松之醉:

既打得赢老虎,又缚得住门神

张都监

高太尉陷害林冲

手执利刃闯入白虎节堂

莫非是要行刺本官?

张都监没有白虎节堂

但有一座后花园

他想让武松温水煮青蛙

背上家贼恶名,毁了好汉形象

高太尉对林冲一剑封喉

图的是治愈干儿子的相思

张都监并不急着出招

只在武松不经意时来一记

黑虎掏心,然后谋他性命

名为结义之托,实则受了贿赂

欲帮蒋门神夺回快活摇钱树

高太尉高,以为一手遮天

孰料天如明镜,护着林冲

张都监奸,为博武松信任

趁得中秋美景,不仅邀夫人陪酒

养女唱词,还应承将养女嫁了

各位看官顺藤摸瓜理应武松酒后乱性

张都监却剑走偏锋,摸不着头脑

把武松装进了贼心贼肝的圈套

林冲怒了,只将三人头颅

摆上山神庙的供桌

武松也怒了,飞云浦直取四命

仍不解恨,踅回鸳鸯楼

又拿十五条性命大开杀戒

该死的不该死的,都用八个血字抵了

玉兰

与武松第一次正式会面

在中秋月圆夜,助兴了一曲

水调歌头,便被张督监

许配给武松,择良时做个妻室

那一刻,如同莲萼的脸上

是否涌起一朵红云

如果没有,她就参与了阴谋

第二次会面,简直趁热打铁

尚未进入美梦,仅慌张说了句

“一个贼人奔入后花园里去了”

将武松引向不归路,许多人当了帮凶

否则,武松没有大开杀戒的理由

那一刻的慌张,是否出于爱恋

如果不是,就是她甘愿做一个坏人

没想到还有第三面,只叫了

一声“苦也!”便被朴刀直搠心窝

苦从何来?是心中有苦倒不出

还是怀有一颗因果报应忐忑的心?

武松笃定,良辰美景原本陷阱

对以花为名的未婚妻也不能手软

既然她是圈套上的丝绸,未被

圈套窒息,就该为这个圈套殉葬

闫海育,男,1972年1月出生,山西省沁水人,现居太原,任职山西汾西重工有限责任公司。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山西文学院签约作家,太原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诗集《昨夜新娘》 《晋·诗方阵》,散文集《走过路过》,长篇纪实《雷鸣电闪》,曾获《黄河》优秀诗歌奖、《都市》优秀青年诗人奖等。

责任编辑 / 晋 洋 jy145301@163.com

【小对话】

唐晋:

为什么会有这一组诗?

闫海育:

缘于春节。春节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相对比较安静祥和的起点。在过去几年的这个起点上,我写出《除夕》之后,陆续写了《大年夜,与一条蛇对峙》《请把时光叫做悟空》等与生肖相关的诗作。今年春节前的一段日子,白天忙完工作,回到家感觉很累,不想看书,就一边用iPad看电视剧《水浒传》,一边对照翻读原著,想到工作中每做完一件事就摁一个删除键,和梁山好汉们攻城拔寨差不多,想到春节小长假很快可以暂时休整,并由此想到“招安”这个词,写了又一首与生肖相关的诗《夜读〈水浒〉被鸡年招安》,结尾这样写:“暂歇了风霜剑戟,舟车劳顿/雄鸡一唱天下白,我们权且受鸡招安/疗好伤病,养足精神,来年再战。”春节还真好好玩了几天,放松了几天。但脑子里水浒人物形象挥之不去,所以有了这组诗。

唐晋:

近些年你在诗创作方面下了不少功夫,完成了几个大作品,包括写七十多位山西诗人的《晋·诗方阵》,记录汾西重工发展历史的《工厂简史》,以及目前正在不断进行着的《闲聊水浒小人物》,这些都为你赢得不同程度的好评。前几年你的创作并不很多,也极少写组诗,更不用说长诗,难免被人质疑过创造力;事实上那是你散文创作比较辉煌的时期。如今你用这些作品证明了自己,我想了解一下,什么可以成为你诗情爆发的主要因素?

闫海育:

以往写诗,更多靠的是兴趣爱好,零打碎敲,状态起伏跌宕。还记得你在为我的第一部诗集《昨夜新娘》写序时说我“几乎是一位格列佛,有时会从词语的壁垒中显示自身的高大,有时又被它们湮没”吗?之后,我意识到这个问题。所谓笨鸟先飞,或者慢鸟勤飞,我觉得自己需要进行有意识的诗歌训练,而且是那种增加难度、带有尝试的训练。现在回头看,《晋·诗方阵》《工厂简史》都可以视为我诗歌训练的一段实践,《闲聊水浒小人物》也是这样。年岁渐长,生活中可以触动诗情的事物越来越少,尤其我在工厂工作,因为环境与身份的局限,常常有一种想写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写点什么的困惑。这方面我曾经走过一些弯路。我不想让自己的诗歌写作过早地停顿下来,不想让自己的诗歌写作变得碌碌无为,于是自我加压,给自己布置作业,《晋·诗方阵》是写我的诗人朋友,《工厂简史》是写我的工厂,都是建立在熟悉基础上的思考与刻画。这次写《闲聊水浒小人物》,是想尝试让自己的诗歌写作与重温经典结合起来。小时候读的第一本大部头图书就是《水浒传》,那时不懂得欣赏,就是看着打打杀杀挺好玩。水浒故事能够得以连贯,主要靠小人书的阅读印象。重温经典不是简单的阅读式的重温,而是要在历史与现实的结合部寻找自己的着力点,好比在城乡结合部寻找“金矿”。诗情可能就是由此而爆发的吧,但我依然觉得这只是一种诗歌训练,我的诗歌写作依然存有很多不足,工科毕业,学历较低,文学的底子太薄,亟待通过训练加以提升。

唐晋:

《水浒》的力量毋庸多言,林冲夜奔,武松打虎,鲁智深醉打山门,宋江题诗……一幕幕令人思之心荡。人生精彩如斯,既是作者的幸事,也是历史的幸事。将这些生发成系列组诗,无疑是你的发现和创造,势必会有不小的收获。但我很好奇,你在选择笔下人物时,为什么会撇开那些挟风夹电的天罡地煞们,偏偏去写那些小人物,那些陪衬人?这个从传播学上看,有点儿费力不讨好啊。

闫海育:

实话实说,撇开英雄好汉,而写小人物,主要是怕自己写不好,这些天罡地煞积聚着巨大能量,我担心自己力有不逮,把英雄好汉的形象写砸了。另外还有一种考虑,天罡地煞的形象基本已经固化,我能够发挥想象的空间很有限,而那些小人物恰恰给我提供了所需要的空间,他们形象的不确定性,使我有了更多深入探究的可能。套用市场经营理论,是不是有点“人无我有、人弃我取”的战略理念?其实也不是,写作要选择自己最擅长的表达角度,之所以写小人物,还是觉得自己更关注小人物,每一个小人物都是成就天罡地煞的推波助澜者,当他们的使命完成,便自觉退出江湖,离开得无怨无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铺路石,他们的身上都有一种奉献精神。

唐晋:

实际上,在我看来,所谓小人物必然存在一个可供挖掘的“量”的大小,无论自身格局还是情节关节等方面,小人物之“小”势必造成写作的价值之“小”。抛开组诗那种群体的力量,你最早完成的几个,比如《赵员外》《崔道成和丘小乙》和《张三、李四及众泼皮》,更多的是换了一下形式来复述故事,当然你也在探索阶段,我也注意到后来你以事件来集中,将“小人物”变成“次要人物”,其中《张三、李四及众泼皮》好像就去掉了。这说明你也注意到“小”的问题。

闫海育:

写这些小人物,我基本遵循了原著的出场顺序。最早一首是写史家庄的李吉与王四,可能是一座冷炉需要慢慢加温吧,正如你所说“更多的是换了一下形式来复述故事”,一开始自己并没有找见表达的角度,包括你提到的《张三、李四及众泼皮》,都是简单的复述,没有独到之处,毫无价值可言,所以后来整理成组时就果断去掉了。我最初定义的小人物,是指梁山好汉之外的人物,一边写一边觉得应该是与梁山好汉命运直接相关的人物更好。小人物太多了,不少都是领盒饭的群众演员,有些露个正脸,有些只是侧身或背影,无法穷尽,也无法捕捉写作的灵感。心想,至少也得是个能上演员表的人物吧?你给了一个定义叫“次要人物”,我觉得非常贴切。

唐晋:

在你提供的文本中我选了这些,原谅我打乱你精心的编排。从阅读角度考虑,我还是找了人们更为熟悉的人物来展现你诗的技法。《阎婆惜》《潘金莲》还有《玉兰》,三位都是牺牲品,天不容美,命运乖蹇。在小说铺排里,她们都有着性格缺陷,情感失衡,鲜有传统女德体现。你在诗里也抓住命运这一点;那么在分别讲述时,你如何从这种交叉的命运背景中,思考每个人的“偶然”?

闫海育:

没关系,原本就没有编排,写得多了,怕零乱,才以事件编组进行整理,一是让小人物之间产生互动,二是尽量避免同组人物之间写作手法上的雷同。阎婆惜、潘金莲、玉兰,以及后续还会写到的刘高的妻子、潘巧云、卢俊义的妻子贾氏等,她们都是书中的悲剧人物,统统被杀死于男人,或者道义的刀下。我相信人之初性本善,没有人是天生的坏人,命运扭曲的背后总有各种各样的故事,正是这各种各样的差别决定了每个人的“偶然”。每个人都是独特的存在,都是不可复制的,即便双胞胎,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也有先后之别,表面看上去的相似,永远只是相似,而不能是等同。写《阎婆惜》时,我以与金翠莲对比的手法推进,因为她俩有类似的出场,但随着场景的推演,却出现了由苦难到幸福再到幸福和由苦难到幸福直接走向毁灭两种结果迥异的命运。写《潘金莲》是极具挑战性的,因为她的名气太大了,至少大过水泊梁山一百条好汉,而且人们对她的评价众说纷纭,加上民间话本、《金瓶梅》以及电视剧站在各自立场的演绎与铺陈,更是乱象纷呈,我只能采取“门缝看人”的写法,往窄处写,只聚焦她与武大郎的夫妻关系变异,“失手滑落的叉竿就是撬动生活的杠杆”,并挑选出西门庆蹲身捡筷子试探性地去潘金莲绣花鞋上捏了一把这个细节。无法知悉施耐庵给潘金莲取名字时是否考虑了“三寸金莲”的因素,但我在结尾处还是写了“谁捏了你的金莲,谁就领你扑向刀尖”,我觉得叉竿是一次下滑的转折,“金莲”则是下滑的加速。再说说《玉兰》,电视剧加了编剧的想象,原著对玉兰的描绘则比较模糊,在书中与武松三次会面只唱了一只曲、说了一句话、道了一声“苦也”,而且只在将武松引入后花园时使用了一个形容词“慌慌张张”,因何慌张,也没有交代,书中本身存有许多疑问,我就抓住这些疑问往下推进,虽然最终是没有答案的,但我觉得通过疑问,可以让这个人物的形象变得丰满起来。对三个人的讲述,我分别采用了三种不同的写法,都结合了对不同人物命运的思考,思考在前,技法在后,思考好了,技法也就水到渠成了。

唐晋:

有一段时期,从你的诗作中不难发现,你迟迟未能建立起自己的风格;那一段也是你向各类诗人辛勤学习的重要过程。从《晋·诗方阵》开始,你初步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种表述方式,尽管那种矩阵式的行笔略显拘谨,但也有着明显的时代特征。到了现在,我认为你的诗风基本已经形成,它相对自由,叙述灵动(虽然有时难免泥沙俱下),在场感强。尤其是“在场感”,这是区分你的诗作与他人诗作的一个秘钥。

闫海育:

我很羡慕一些优秀抒情诗人的抒情,因为缺乏,所以羡慕。譬如去某地采风,大家一起走过若干个景点,有些诗人一晚上写几首,都很精彩;我却几晚上写不出一首,自己感觉就是抒情的才能不足。抒情不足,只好靠在场来补。最近的诗写,我更强调我在诗中的真实存在。可能和我有段时间痴迷散文写作有关,散文的“在场感”被我不自觉地移植到诗歌写作中来。我觉得诗歌和散文一样,都需要写出自己独特的体验,必须让自己真实地介入进去,特别是这组诗,我更希望自己能够真实地与我的每一个诗写对象平等相处,与他们促膝而谈,设身处地地为他们思虑。好几首诗都把他们从第三人称请到了第二人称,这也是为自己提供语言叙述的便利,真的就像在对话,无需高屋建瓴,无需言必指示,无需公文用语。我们原本凡人,从生活中来,回生活中去,多好!

唐晋:

以这一组诗为例,你在创作过程中感到最困难的是什么?

闫海育:

思维的局限性是我创作过程中面对的最大困难。古人生活的经验依然悬挂于今夜的星空,我想让他们统统穿越到现在,因为他们中的许多人的确还活在当下,但我的阅历远没有那么广大,我想帮助他们穿越,让他们看见当下的自己,很多时候却显得手足无措。

唐晋:

就像话本一样,这一组诗作仍然未能理想地跳开原著的氛围。个中原因,我个人感觉:匆促。就是说,掩卷之后,诗作产生的那种匆促感很强。我认为,这些内容还需要分解,越是经典的场面越是要细细分解,找到真正适合诗作表述、挖掘甚至异变的那一部分。里尔克说,只有你与身边熟悉、亲近的事物离得更远,你的广大才会开始。在此与你共勉,并祝你越写越精彩。

闫海育:

这种匆促感在生活中的一种表现就是:急于表达,往往切不中要害。还是浮躁了,还是需要让自己的内心愈加安宁。谢谢你对我写作一贯的关注与指引,我一直空乏诗歌理论的建设,今天的谈话醍醐灌顶,我会继续走好自己的诗歌道路,能走多远就让自己尽量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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