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泉转我的家庭:
前写去一信,想已收到。我因事情太多,不能回里,相信一两月后,工作稍有上路的时候,才好暂时放手。你们要来,我想现在还是农忙的时候,且又无什么要事,大可不必,我已一再言之,想你们定能明白也。我身体很好,虽是一个人,但精神上反很快乐,请你们勿念的。家庭困难,我十分知道,但是现在环境实在无法救济。本想译一两本书,可卖一两百元,可是时间没有,只好作罢。最近很不幸的一件事,就是华南大学请我教书,不料刚刚弄好,但学校又被封闭,因此又少一笔近款。我想下半年一定找一学校去当教员,大模总可得的若干吧!以后来信请仍由伯山书店转,不误!
祝你们健康!
烈武五月十四日
陈原道(1902-1943),安徽巢县(今巢湖市)人。这是陈原道1929年5月从上海寄往家中的信。收信人为他的堂弟陈元泉。“烈武”为陈原道笔名。
在这封信中,陈原道解释说,因为工作繁忙无法回家探望,让家人近期也不要急于来上海见面。这一年,巢县干旱,家乡灾荒,原本就贫困的陈家更是雪上加霜。家里需要陳原道能够多给予经济上的支持,可陈原道却在这封家信中,向家人说明了自己现在的困境,暂时无法支援家庭,希望下半年找所学校教书后情况能有改善。
透过这封不足300字的简短家信,可以看出中共早期革命者生活的艰难、清贫和他们投身革命事业的无私、忘我。此时的陈原道刚回国不久,教书的工作尚未安排妥当,经济上十分拮据。党的宣传、文化工作既危险又繁忙,宣传部除了任弼时任部长外,机关工作人员仅有3人。任弼时不在部里时,日常工作就由陈原道主持。陈原道为了熟悉和掌握上海群众斗争的情况,有针对性地开展工作,经常外出调查研究,广泛接触群众,时常工作到深夜。
繁忙的革命工作,使陈原道无暇顾及家庭的困难。他出生于贫寒的农民家庭,为了供他上学,全家人节衣缩食;弟弟元仓早早辍学,常年肩挑箩筐,从家乡贩卖鸡蛋到邻县含山,攒了点钱就送到芜湖,供他交学费。如今,他留学归来,却无法在经济上回报家人,内心十分愧疚。
据陈原道家人后来回忆,1929年陈原道从苏联回国后,他的弟弟陈元仓曾到上海去看他,陈原道扮成商人来到陈元仓住的旅社。元仓说:“你们这样偷偷摸摸的,将来能成大事吗?”陈原道充满信心地说:“等我38岁的时候,你再看看!”谈话中,元仓得知哥哥身边的箱子里装的全是钱,就说:“你在读书时,我们在家种田,赚钱供你念书,今年家乡干旱,家中生活十分困难。你能不能筹措几个钱,帮助我们度过灾荒?”陈原道严肃地说:“我身边的钱都是公家的,是我们的活动经费,分文不能动。”元仓说:“哥哥,父母在家以糠菜为饭,你在外面连父母都不顾啦!”陈原道内心一阵酸楚,他对弟弟说:“等我翻译的一本书稿费拿到手,我全部寄回家接济你们。”他还拉着弟弟蹲下身来,拣了块石子在地上画了一大一小两个圆圈,动情地说:“这个大圆圈代表国,小圆圈代表家,我不能只为自家着想,还要为四万万同胞着想,两者不能兼顾啊!”——也许陈原道和弟弟陈元仓的这番对话,就是对他这封家信的最好解读。
陈原道在金钱方面难以惠及家人,但是在精神方面,却始终没有放松对弟弟们的关心。他经常给弟弟寄回陈独秀、鲁迅的书籍。在上海期间,他不断将《新青年》和自己主编的革命宣传刊物寄回村里。为了躲避当局的查禁,每次邮寄,他还要将所寄的书刊“改头换面”,重新包装。在这些进步思想的影响下,弟弟陈元仓、堂弟陈元泉以及村里的一批热血青年,后来都追随陈原道去了上海,参加中共地下党的革命工作。
1931年,陈原道因叛徒出卖,不幸被捕。1932年9月,陈原道出狱后,给表哥程敬盛(字茂如)写了一封转寄家人的信。信的内容很短——
“茂如兄:我的厄运已经脱了。在津稍事休息,不久将南下与泉弟见面。希望家中的人,今后不要以我的生死为念。”
很难说这是一封报平安的家信。此时的陈原道,经历了狱中的生死考验,已经做好了为革命牺牲的思想准备。信中提及的泉弟,就是此时己在上海的堂弟陈元泉。
1932年11月,陈原道由天津秘密赶到上海,领导上海的工人运动。1933年1月7日,上海工联组织工人群众举行声势浩大的反失业示威游行。敌人出动大批军警宪特进行镇压,游行总指挥李兰平当场被捕,随即叛变,供出了党的秘密联络点。这天,陈原道前来联系工作,不幸被埋伏在此的特务逮捕。国民党反动派大喜过望,立即在上海的《时报》上发布消息,称“捕获了共产党重要人物”。
不久,陈原道被转押到南京宪兵司令部。面对敌人的酷刑,他横眉冷对,威武不屈。敌人软硬兼施,不断以国民党中央党部的名义,派人给他送食物,又多次指使叛徒来劝说,陈原道大义凛然,严词拒绝。1933年4月10日拂晓,陈原道在雨花台从容就义。
陈原道是中共早期为革命英勇献身的先驱之一。1934年1月22日,毛泽东在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第二次代表大会的开幕词中,把他和黄公略、邓中夏等著名革命烈士并列,提议静默3分钟,表达哀悼和敬仰……
(责编/朱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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