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首例开颅唤醒术：一边开颅一边唱歌

江边大虾

毛澄宇成为中国接受唤醒手术的首位音乐人，也成为我国唱着歌出开颅手术室的第一人。

脑部肿瘤的开颅手术就是术中全麻，术后苏醒，病人像睡了一觉后手术完成。

但有一个女孩，视音乐如命，肿瘤长在脑部深处负责音乐的区域，如果像常规手术那样全麻，有可能导致病人终身失去音乐功能。

2016年7月5日，全国首例开颅唤醒术在北京解放军306医院进行。我国最顶尖的七人专家团队一边开颅一边让女孩演奏唱歌。

留学新加坡，

最有前途的女大提琴手得了脑肿瘤

毛澄宇1995年生于辽宁省沈阳市。父亲是当地一家国企的技术工人，母亲是一家商场的售货员。毛澄宇有音乐天分，15岁考入沈阳音乐学院附中，高一时在俄罗斯联邦文化部获得了远东音乐少年组大提琴第二名。

2011年10月，毛澄宇进入中国达人秀复赛。2012年6月，她考取新加坡国立大学杨秀桃音乐学院大提琴专业。为凑学费，父母卖掉了家中唯一的住房。

此间，毛澄宇结识了3位行内高手，她的琴艺突飞猛进，很快达到世界级演出级别。她先后在新加坡、韩国、德国、英国等国家级乐团参加演出，她的名字也在世界范围的音乐圈内慢慢传开，被新加坡母校认为是最有前途的女大提琴手。

大二下学期，在清晨四五点钟，毛澄宇常常从熟睡中头痛醒来。后来情况加重，头疼后会出现“喷射呕吐”。

她的感官也出现了问题。先是在宿舍时会闻到并不存在的橡胶燃烧味、饭糊焦味，渐渐地，她一侧听力也出了问题，更可怕的是视力出现障碍。

大三的一次排练中，毛澄宇突然眼前一片模糊，大脑像电脑死机一样，必须等待好几分钟后重启才能恢复。

害怕影响学业，更害怕父母在国内担忧，毛澄宇起初隐瞒了病情。但到大四上学期，她的拉琴状态受到了严重干扰，甚至会发生轻度癫痫现象。

这个坚强的女孩最终吞吐着将病情告诉了父母。2016年寒假前夕，父母为她办理了休假手续，回国后带着她四处求医。

2016年五一，在父母的陪伴下，毛澄宇来到血管瘤治疗的权威医院——北京解放军306医院。医生检查后发现有一个约3厘米大小海绵状的血管瘤，长在她的太阳穴里边的深部颞叶颞脊，引起脑压增高，导致一系列症状。必须尽快手术！

但这个肿瘤的位置非常深，不仅脑部手术有风险，且手术要切的这个面，恰恰是负责音乐和旋律的区域，很有可能手术完成之后，这个21岁姑娘的音乐生涯就此结束。

全国最顶尖专家团队术前论证：

如何保住女孩的音乐功能？

毛澄宇的父母非常担心，再三向该院院长、国内著名的神经外科权威专家顾建文哀求。顾院长随后邀请了业内专家组成团队进行专业论证。

这支团队成员有：来自广州军区广州总医院副主任医师白红民、麻醉科医师何洹；解放军306医院神经外科主任崔绍杰、主任医师赵全军和医学摄影科主任李科等。为了给毛澄宇的音乐生涯争取更多机会，手术团队还邀请了一个特殊成员——来自中国音乐学院的讲师吴珍。

医生们要在手术中让患者清醒，便于验证脑部功能区，避免触碰到不必要的区域，但是唤醒手术掌握不当，风险特别大。有着两百多例麻醉唤醒经验的麻醉师何洹称：“开颅手术会导致患者颅内压升高。病人在清醒这段时间，他的那个颅骨是打开的，他的大脑是暴露在空气中的。如果这时候出现了一系列并发症，颅压一高，脑子就会膨出来，这样的话手术就没法进行。”

经过沟通，毛澄宇首先进了核磁检查室。摄影科主任告诉毛澄宇动右手，左手不能动，注意看脑电波屏幕的提示。

李主任让毛澄宇视唱。毛澄宇演唱了自己最喜欢的歌曲《最长的电影》。顾建文院长总结：“在视唱任务的这个结果上，我们看到患者右侧的颞叶这个海绵状血管瘤病变的外侧有一个激活的区域。这对于病人来说，就有很大的价值。因为在选择这个手术入路的时候，可能提示我们需要避开这个区域，因为这个区域有可能跟她歌唱相关。如何避免损伤颞叶有关音乐的部位，保留这个未来音乐家的音乐功能，是专家团队所研究的。”

对于即将到来的手术，赵全军主任对笔者解释：“这应该是一个集高科技手段于一体的手术方式。首先它采用了我们最先进的最新一代的机器人定位。医生要提前把追踪标志物贴在毛澄宇的头部，这就相当于给机器人导航，找到四个位置坐标。”这次扫描的数据要传到机器人工作站。所有检查数据，都要经过人工处理，为明天的手术做一个详细计划。”

全国首例脑部唤醒手术进行中：

坚强女孩在歌唱！

關于手术中使用什么乐器，也令音乐专家吴珍讲师颇费周章：“因为在手术这个环境里，大提琴是不可能进来的，那么大一个乐器。那么，通过其他什么样的途径，来判断她在音乐方面的这个能力呢？”经反复斟酌，吴珍最终给毛澄宇准备了小提琴。

尽管没有拉过小提琴，但没想到短短几分钟，毛澄宇就对小提琴操作自如。

7月5日早晨7点38分。

剪断已经积蓄很久的秀发，手术准备顺利。但当毛澄宇与妈妈拥别，躺上手术台后突然产生了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她不停地问顾建文院长：“请帮我看一下我妈，她在干吗？”顾院长告诉她：“你妈啥也没干，她冲你笑呢。”毛澄宇听完双眼潮湿。而看着女儿进入手术室，黄翠华也是泪如雨下。

在追踪标志物的指引下，机器人开始工作。

尽管术前已专门召开了预案会议，但负责主刀的顾建文院长仍万分谨慎：“咱们把这个程序再捋一下。我打开以后呢，我先不扒，你这个导航呢先把这个功能区和这个病变区的方向点一下。你就在台上再把这个区域再用电刺激，这个时候就要开始唤醒了。”endprint

顾院长布置完手术程序，功能区检查的数据已经提前输入机器人系统，它会提醒手术医生去避开敏感区域。

麻醉师何洹在整台手术中都要全神贯注。他的技术决定着毛澄宇何时沉睡何时清醒。

开颅手术结束后，机器人已经精准到毛澄宇病变部位，下一步就是要监测功能区，中国音乐学院讲师吴珍已经就位。

医生：“你把眼睛睁开。好的，我先把你嘴里的那个拿出来，你先休息一下。”

毛澄宇：“现在在术中唤醒吗？”

医生：“对。”

毛澄宇：“好的。”

医生：“现在手术已经开始做了。”

毛澄宇：“哦，我刚才没意识。”

医生：“刚才是做这个手术最痛苦的时候，你不知道。”

毛澄宇：“太好了。谢谢您。”

医生：“你先休息一会儿。”

毛澄宇：“我脑袋现在是打开的吗？”

医生：“没有。只有一个小孔，知道吧。数个数，从一数到二十。”

毛澄宇开始数数。

就在毛澄宇完成这些任务的同时，脑外科手术团队已经准备下一步了，用电流模拟着阻断病变区域，来监测切除得是否合理。

小提琴经过消毒后已经在手术台上准备就绪，毛澄宇要保持手术状态，开始弹拉小提琴。不知是由于躺着拉小提琴右手无法用力，还是紧张的原因，小提琴在毛澄宇的手中并不像前一天那样运控自如，拉出的旋律歇歇停停，根本无法做到畅如流水。测试的结果令手术室现场增加了紧张感，专家们心里均打起了鼓：这音准有一定的问题啊！原因何在？

一番分析后，负责音准的吴珍找到了原因：一般而言，小提琴是要依靠肩膀的配合，来完成弹拉的。这样平躺的状态去盲拉，显然会影响毛澄宇的演奏水平。吴珍决定继续第二种方案：唱歌。

吴珍：“你感觉有刺激吧？”

毛澄宇：“有刺激。”

吴珍：“那你唱首歌。”

专家白红民在采访中称：“我们要切的部位，可以通过一个电流来给它一个阻断。阻断它这个功能如果还存在，说明这个区域是没有（音乐）功能的。如果我一阻断，它没有这个功能了，她就唱不了歌了；如果我把这个电流一撤掉，她又可以唱歌了。这个地方我就不能切除。”

为了验证要切的部位不影响音乐功能，毛澄宇在手术台上一直不停地唱歌。“朦胧的时间/我们溜了多远/冰刀划个圈/圈起了谁改变……”一曲唱吧，毛澄宇又唱起了《飘洋过海来看你》……

根据测试结果，负责主刀的顾建文院长准确迅捷地切除了发生病變的部位，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小毛，你脑袋中的那个东西给你拿掉了。”

此时，毛澄宇并未觉察手术已经成功结束，她仍淡定地对顾院长说：“我给您唱歌。”大家见这个音乐小天才认真的样子，不禁笑了。

手术最终切出了一个1厘米左右的小肉瘤，经过紧张的3个小时，手术全部结束。

当手术室的门打开，面对毛澄宇父母焦急的目光，顾院长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微笑着告诉他们：“手术很顺利！病人音乐功能都很好！在我们切这个瘤子的时候，孩子是完全清醒的。”

毛澄宇成为中国接受唤醒手术的首位音乐人，她也成为我国唱着歌出开颅手术室的第一人。

术后第15天——2016年7月20日，一场特殊的感恩音乐会在解放军306医院小礼堂举行。身着鲜红长裙，理着酷酷光头的毛澄宇在麦克风前激动得几近哽咽：“感谢解放军306医院的专家团队，给我这次重生的机会……”大提琴在她的手下畅如泉水，发出欢快而明丽的优美旋律。

术后两个月，恢复良好的毛澄宇飞往新加坡，圆满地取得了她在新加坡国立大学杨秀桃音乐学院的本科学位。

2017年初，捷报再传，毛澄宇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母校大提琴专业的硕士研究生考试。等待她的必将是更加美好的未来！

（责编/邓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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