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坝文化殉牲研究*
——以东灰山墓地为例

2017-09-19 03:08包曙光
考古与文物 2017年3期
关键词:西区墓葬墓地

包曙光

(黑龙江大学考古学系)

四坝文化是甘肃省河西走廊西部的一支早期青铜时代考古学文化,因首次发现于甘肃省山丹县四坝滩而得名。主要分布在甘肃河西走廊偏西部地区,包括山丹、民乐、酒泉、玉门、安西等县市,西界已进入新疆东部的哈密市。初步研究认为,其年代为公元前 1950 至公元前1550年[1]。该文化典型遗址有山丹县四坝滩[2],民乐东灰山、西灰山[3],安西(今瓜州县)鹰窝树,酒泉干骨崖[4]和玉门火烧沟、沙锅梁[5]等遗址。我们所要研究的殉牲主要与墓葬有关,四坝文化一共清理了672座墓葬,其中火烧沟墓地312座,干骨崖遗址105座,东灰山墓地249座,安西鹰窝树3座。其中东灰山墓地和火烧沟墓地发现有丰富的殉牲,又因火烧沟墓地的发掘报告还未正式发表,故本文将重点讨论东灰山墓地的殉牲情况,同时比较分析其它墓地以全面认识四坝文化的殉牲礼仪。

一、东灰山墓地的殉牲概况

东灰山遗址位于甘肃省民乐县六坝乡东北约2.5公里处,遗址面积约24万平方米。东灰山墓地位于东灰山遗址的东北部,与西南部的生活区相毗邻,墓地的南端距沙土丘的顶部直线距离约120米[6]。

东灰山墓地共发现249座墓葬,其中21座发现有动物殉牲,占墓葬总数的8.43%。出土的动物骨骼主要有猪、鹿、羊和狗,共计30个个体[7]。其中猪最多,有14具,占到总数的46.7%;其次鹿有11具,占到总数的36.7%,羊和狗各有3具和1具,分别占到总数的10%和3.3%。另有M127∶3中出土的1块兽骨未进行种属的鉴定,占到总数的3.3%(图一)。

殉牲的动物骨骼都是某一种动物的某一个单独的部位,不见有完整的动物骨架。例如,猪骨为左右下颌骨,左右髋骨;羊骨主要有带右角的破碎头骨,带牙齿的右上颌骨及单个的羊牙;鹿骨有带牙齿的右下颌骨,左侧下颌垂直支,破碎的环椎,颈椎,右肩胛骨,肋骨,左右侧髋骨,左右侧距骨和左右侧炮骨;狗骨仅有上颌骨。由于受当时各种条件的制约,对于这些殉牲骨骼的微痕分析不够充分,以至于我们无法更深入地研究当时的屠宰技术和切割方式。同时,对殉牲动物的性别鉴定也比较薄弱,这不便于我们推断当时的狩猎季节。

图一 东灰山墓地殉牲动物的比例图

东灰山墓地各墓葬中殉牲动物骨骼有明确层位的有以下墓葬:M117的2块猪下颌骨,出于靠近二层台的墓室内一端。M65的2块猪的左右下颌骨和羊的单个牙齿以及一些不能鉴定的碎片被放置在填土中。M90的鹿右髋骨被置于端龛内的炊器双耳罐M90∶4内。M127的种属不明的大块兽骨,也被置于位于脚端左侧的炊器双耳小罐M127∶3内。其余墓葬中殉牲动物骨骼没有按照动物骨骼出土的具体层位、单位进行系统的搜集、整理和分析。殉牲动物的放置位置有墓室内、填土中和炊器内。墓室内、填土中殉葬动物象征了死者在另一个世界里仍然拥有着象征着财富的各种动物,死者可以继续利用这些作为物质生产资料的牲畜来进行生产生活。炊器内放置兽骨意味着生者为了使死者在另一个世界能够继续享用这些肉食而烹制的,这些兽骨很有可能是熟食。

从墓葬形制上看,殉牲墓葬中墓向为西北-东南向的有8座,东北-西南向的略多,为13座。因自然和人为原因被破坏较严重,我们只能根据墓葬登记表的墓穴规格区分墓葬的大小。墓穴结构均为圆角长方形土坑竖穴,有的有端龛和脚龛,也有的有二层台。有殉牲的墓葬在整个墓地中多数属于中等偏大的墓葬,也有小型墓葬。从整个墓地的分布上来观察,有殉牲的墓葬主要分布在墓地的中部和南部偏东的位置(图二)。推测使用殉牲的死者或者其家族可能在当时的人群中具有一定的身份和地位。

图二 东灰山殉牲墓葬分布图

根据随葬品的多寡,我们可将东灰山有殉牲的墓葬分为三组:随葬品5件以下的有8座,5~10件的有9座,10件以上的有4座。但是殉牲动物的种类及数量与墓主人随葬品的多寡并无必然的联系。说明当时的殉牲还没有形成稳定的制度来表明墓主人身份地位。

图三 东灰山墓地殉牲组合

从殉牲动物的组合来看有6种:猪,猪和鹿,猪和羊,猪和鹿、羊、狗,鹿,羊(图三)。从下表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出,猪为当时殉牲的最主要的对象,并且与其他动物共存,猪在殉牲仪式上被普遍地使用。饲养家猪是农业经济的一个显著特点。猪在殉牲中如此广泛而普遍地被使用,充分说明了当时的居民是以经营农业为主。在东灰山遗址羊和猪往往同出在一个墓内,表明羊和猪同是饲养的主要家畜。用羊殉牲是当时畜牧业的一个反映,羊的殉牲数量仅为3具,可见当时饲养羊的规模应该很小。鹿是狩猎的主要对象,殉牲的鹿占到总数量的36.7%,可以肯定狩猎在当时社会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M139中猪、鹿、狗和羊共同殉于一墓的情形描绘了一幅和谐的画面。

从墓主人的性别、年龄来看,男女在殉牲动物种类上有明显的差别。通过我们的分析,凡是用猪殉牲的墓葬均为单个女性墓或男女合葬墓。仅有一座男性墓M168殉有猪左髋骨,这种情况也许是性别鉴定中的误差所致,总之这是个别的形象。凡是用鹿殉牲的墓葬绝大多数都是单个男性墓或男女合葬墓。除M224、M242中未鉴定人骨和无人骨,另M65六人合葬墓中有一个1岁的幼婴外,有殉牲的墓主人均为20~50左右的成年男女。从上可以得知,当时男女之间的分工已经较明确。男性在狩猎方面的作用更加突出,女性在饲养家畜中担当着重要的角色。

发现有殉牲的21座墓葬中,出猪骨的有13座,出鹿骨的计11座,出羊骨和狗骨的分别为3座和1座。张忠培认为,据墓葬出土兽骨种类和其所在墓葬的多寡,可知当时东灰山居民还经营畜牧和狩猎经济。在人们的肉食中,或者总居民对肉食品种的重视程度来看,可知首先是猪,其次是鹿,再次是羊。出鹿骨和羊骨的墓数,分别占含猪的墓葬数量的84.6%和27.27%,值得注意的另一现象是,凡出羊骨的墓葬,均共出猪骨,进一步说明当时的畜牧业,是以喂猪为主辅以养羊。这类畜牧业形态,只能是依附种植农业的定居畜牧业[8]。

二、与其它墓地的比较

对鹰窝树和干骨崖墓地的情况知之甚少,而火烧沟墓地的情况我们从有些学者的论著中可以略知一二。火烧沟位于甘肃省玉门市清泉乡,兰新公路北侧。此地处于南北两山之间的丘陵地段,地形较平缓,平均海拔高程为1500米左右[9]。

火烧沟遗址的墓葬中,多用大量的羊作为随葬品,出土了大量的羊头、羊骨、并伴有猪骨、牛骨、马骨和狗骨”[10]。其中羊骨随葬多而普遍,其次是狗、猪、牛、马等。随葬的成对羊角还可以分为大羊、中羊、小羊[11]。说明以火烧沟遗址代表的玉门地区当时的畜牧业较发达。

我们可以将四坝文化的经济类型概括为半农半牧,但在其内部之间的差别也是很明显的。根据殉牲的特点,地理位置以及生态环境的差异分成东、西两个区:东区以东灰山墓地为代表;西区以火烧沟墓地为代表(图四)。东区的东灰山墓葬中埋葬有猪、鹿、羊和狗,殉牲还没有形成稳定的规格,种类少数量小。殉牲鹿较多,反映出狩猎经济在食物生产中的比重要高于火烧沟。西区的火烧沟墓葬中埋葬有猪、羊、狗、牛和鸟类,而且火烧沟殉牲的习俗似乎形成了一定的规格,如以成对的大羊、中羊和小羊角随葬。这些情况说明火烧沟的畜牧业的发展水平及其在食物生产中的比重,均高于东灰山。

李水城认为四坝文化可分为两个类型。一类以火烧沟墓地和玉门沙锅梁遗址为代表,其分布主要在走廊西半部的偏北一线。这里死者普遍殉牲,种类有羊、牛、马、狗和猪,尤以羊骨发现最多。如大小不一成对的羊角、羊腿和羊胛骨等。同时细石器的使用比较普遍。另一类以干骨崖遗址为代表其分布范围大致在祁连山北麓的山前地带。干骨崖墓地仅有极少的墓随葬动物头骨和兽角,细石器的使用也很有限[12]。我们根据殉牲特点划分的东、西区与李水城所分的两个类型是相符合的。造成四坝文化内部殉牲差异的主要原因有三点:首先,这种东西部的差异应该与其所处的地理位置及气候环境有密切的联系;其次,这种差异与本地新石器时代晚期遗留下来的殉牲传统不无关系;最后,外来文化对四坝文化东、西区的影响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图四 四坝文化殉牲分区图

总之,东区偏重于经营农业,并兼营畜牧、狩猎和采集,类似遗址集中分布于山前地带的平坦之地。西区偏重于经营畜牧业,同时也兼营农业,此类遗址多位于气候干旱的荒漠地带。

三、小结

囿于材料的限制,学界对四坝文化西区的殉牲情况还不甚明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四坝文化的人群开始使用猪、羊、狗、牛和马等动物来随葬。尤其是在西区使用羊作为殉牲似乎意义更大,可能说明了这个文化的人群确已经开始畜养羊群作为社会生活的一种生计方式。羊对于西区的人群来讲具有特殊的意义。用大量的大中小羊角,羊头、羊骨来殉葬。有一座墓葬随葬的羊距骨竟多达88件,这就意味着要一次杀掉44头羊,其畜羊业之规模可窥一斑[13]。在火烧沟遗址还发现1件青铜铸造的四羊首权杖头,应是表明部落首领权力的特殊器物[14]。四个盘角的羊头被铸造在非常复杂的象征权力的权杖头上,可见羊对于四坝文化以火烧沟墓地为代表的西区人群意义深远。据此许多学者将四坝文化的族属定为“羌族文化”系统。四坝文化的东、西区之间在殉牲方面的葬俗存在显著差异,而这正是东、西区之间生业模式差异的反映。

[1]李水城.西北与中原早期冶铜业的区域特征及交互作用[J].考古学报,2005 (3).

[2]安志敏.甘肃山丹四坝滩新石器时代遗址[J].考古学报,1959(3).

[3]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吉林大学北方考古研究室.民乐东灰山考古——四坝文化墓地的揭示与研究.科学出版社[M].北京:科学出版社,1998.

[4]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酒泉干骨崖[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

[5]李水城.四坝文化研究[C]//考古学文化论集(3).北京:文物出版社,1993.

[6]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吉林大学北方考古研究室.民乐东灰山考古——四坝文化墓地的揭示与研究.科学出版社[M].北京:科学出版社,1998.

[7]此数据是根据墓葬登记表,并结合报告后附录三《东灰山墓地兽骨鉴定报告》中的鉴定结果得出的。需要说明的是:墓葬中出土有动物殉牲的记录但并未做种属鉴定的只计算为1个个体,墓葬中出现同一种属的不同部位也算作1个个体。

[8]张忠培.东灰山墓地的几个问题的检讨[C]//西安半坡博物馆成立四十周年纪念文集(1958—1998).西安:三秦出版社,1998.

[9]同[5].

[10]火烧沟文化[J].党的建设,2008(3).

[11] 张学正.甘肃省文物考古三十年[C]//文物考古工作三十年.北京:文物出版社,1979.

[12]同[5].

[13]祝中熹.甘肃文物精华:权杖巧饰四羊首[N].甘肃日报,2005-8-12.

[14]李水城,水涛.四坝文化铜器研究[J].文物,2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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