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星之死”：当互联网招聘遭遇传销

申杰

近日，德州小伙李文星求职蹊跷死亡的事件引发了社会广泛关注。根据警方调查，李文星生前确系陷入了一个名为“蝶蓓蕾”的传销组织。

今年23岁的李文星出生于山东德州的一个农村家庭，去年刚从东北大学的资源勘查工程专业毕业。李文星的双胞胎妹妹李文月说，作为家里唯一的大学生，从小成绩优异的哥哥曾是他们全家的希望。

生前，李文星在BOSS直聘上给一位Boss的回复称：“找一家公司，可以在那边长远地发展，走技术路线，三年做到高级工程师”这是他给自己定的未来职业规划，但这一规划在半个多月前却戛然而止。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却成了李文星家人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梦魇。一份本以为是上市公司敲门砖的Offer，最终却引李文星走向了生命的尽头。而当初在互联网招聘平台“BOSS直聘”上与李文星联系的北京科蓝公司，只不过是一家冒名招聘的“李鬼”公司。

静海：大学生被骗进传销窝

盤踞静海的传销组织由来已久。

2004年，媒体报道“静海开始滋生非法传销”，高峰时从事者达1500余人。如今，静海被称为北派传销的重地，非法拘禁、暴力行为等屡见报端。

13年来，当地对传销的打击未曾断绝。“重拳”之下，传销越来越隐蔽，转为“地下”。传销者基本白天不出来，躲在野外树林深处，以往“上百人成群结队集会”，变为分散成两三人一起走。

不仅如此，受害者群体也发生较大变化，由农村、打工青年，发展成大学毕业生为主。“静海靠近天津市区，东临滨海新区，通过网络招聘等方式，容易引诱着急找工作又不了解情况的大学生。当地城中村多，便于传销隐匿和控制新人。”

据民间反传销人士李旭回忆，2015年之前，都属于静海传销比较猖獗时期，经常有成群结队的传销人员出去上课，基本处于半公开化。这两年随着静海严打，传销越来越隐蔽，转入地下。传销地点也不断往外迁移扩张。据公开资料，此前关于静海传销地点的披露多位于静海镇。较明显的是，受害者群体发生较大变化。以往主要是农村打工青年，现在则以大学生为主。

出租车司机老陈曾拉过多名从传销组织里逃出来的大学生，送去天津站坐车。遇到这样的情况，有时他会不要钱。反传销人士老王解救过上百名受骗者，当中80%都是大学生。

去年11月，急于找工作的大学生小娟（化名），在多个网站投简历后，接到“远程物流公司”工作人员电话，要她到静海参加面试。

前往“员工宿舍”的路上，小娟察觉到异常，“车往郊区位置开，都是破旧平房。”下车后，她给老乡发了定位。被带到窝点后，小娟的手机被拿走。之后，老乡打来电话，对方拿着手机，教她说“通过面试，感觉不错。”小娟假意答应，并找机会用方言告诉老乡自己受困，最终获救。

也有一些受骗者，遭遇暴力甚至死亡。中国裁判文书网提到，2014年，满某等人被传销人员以找工作为名骗至静海，多次遭受殴打。在被安排“郊游”返回途中，三人趁机逃跑。路上遇到水坑，满某不会游泳，在坑边绕行时，不慎落水溺亡。

招聘网招聘信息：

暗藏一些传销陷阱

李文星之死并非简单的意外，“溺亡”这个冷冰冰的尸检鉴定结果，不足以说清楚背后的真相。

李文星生前到天津求职的结果并不如他的预期，上司公司科蓝软件已发布公告称，网络招聘平台“BOSS直聘”上给受害学生李文星发入职聘用书的招聘方“北京科蓝”系他人恶意冒充，该公司没有李文星应聘时接触的两名员工。不管李文星到天津什么样的机构，找了一份怎样的工作，他肯定是遭遇了“李鬼”。

在这一过程中，网络招聘平台难辞其咎。很多人亲身验证发现，涉事招聘平台“BOSS直聘”的审核机制存在严重漏洞，事发前，用人单位不经认证就能发布至少一条职位信息。换言之，发布招聘信息的人可以打着任何企业的名义收简历、获取应聘者个人信息。

在招聘网上，疑似传销组织的幕后操作者假扮成上市公司招聘人员，吸引年轻的大学毕业生应聘，是其骗局得逞的关键一步。

BOSS直聘解释称，公司之前执行的认证策略是“只发一个职位，资料合规，可以先发；不触发举报，可以招聘”，是因为2015年初时用户少，招聘者多为初创公司，甚至筹备公司的招聘者。当时是为了便于招聘者上平台发布职位。

此政策具体为：1、只发一个职位，公司名称在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可以找到、职位没有明显问题，先发布。如果不触发用户举报，就不强制审核他。而是引导他，认证的话，可以多发职位。2、招聘者要一个以上职位，则要强制进行审核。

这个阶段没出问题，BOSS直聘认为：“现在回想起来，跟当时平台小，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有很大关系。”

在2016年之后，大公司来招聘的多了，BOSS直聘对大公司还是采取了“企业邮箱认证”的方式，并继续执行“只发一个职位，资料合规，可以先发；不触发举报，可以招聘”的策略。具体为，对于没有公司邮箱的招聘者采取营业执照认证的方式；筹备期的公司，没有营业执照，平台会要求他们提供名片、工卡、在职证明等。

其实，戳破传销组织的谎言并不难，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核实。在李文星赴天津之前，跟他合租的大学同学曾提议让当地朋友帮忙打听公司情况。即便没有当地朋友，通过114查号，找到公司所在软件园管委会电话咨询一下，也很容易甄别信息真伪，但遗憾的是，每个误入传销的人，都少了质疑和核实这一步。

但换个角度来看，近几年来，新的传销手段花样百出。从有公司、有产品、有载体，变为基于互联网的空买空卖；从大张旗鼓地圈钱，到连服务器都设在国外，手法不断升级，手段也日益隐蔽。比如李文星的受骗，正是因为“蝶贝蕾”传销组织成员陈某利用手机和邮箱在“BOSS直聘”网上冒用“北京科蓝软件系统有限公司”之名，发布虚假招聘信息，才导致求职者李文星被骗遇害。

天津市政法委书记：endprint

打不净不收兵

8月6日，市委常委、市委政法委书记赵飞来到“李文星案”案发地，天津市静海区后，直接深入传销人员教育转化基地，与打击传销专项行动中抓获的传销人员，面对面进行询问交谈，详细了解他们被骗入传销组织的情况和他们的真实想法。

赵飞严肃指出，静海是我市非法传销的高发地，这些年，不仅静海，全市都在不断加大力度，打击非法传销活动，但从李文星事件的发生看，说明打得远远不够，传销问题还很严重。必须从社会稳定的政治高度来认识这个问题，解决这个问题。

随后，赵飞代表市委市政府在静海召开紧急会议，做出部署，迅速开展一场打击取缔非法传销的专项行动，决战20天，彻底清除我市非法传销活动，打掉非法传销团伙，打不净，不罢手、不收兵。打击非法传销专项紧急行动采取专群结合，综合治理，打人民战争。全市从公安机关调集精兵強将，组成专业打击队伍，迅速展开围歼抓捕行动。媒体大力宣传，发动社会，发动群众，揭发检举，有奖举报，举报越多，奖励越多。

动员各级政府、各级组织，采取分片包干，进行地毯式地摸排清理，绝不留死角。

随后，天津市静海区打击非法传销工作办公室发布《静海区举报非法传销的奖励办法》（以下简称《办法》），公布举报电话，对举报非法传销组织的个人实行奖励。

当天津市一场彻底肃清传销窝点的号角刚吹响时，就在当日，让公众揪心的李文星案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经过警方全力调查取证，目前已基本查明李文星被诱骗进入传销组织的经过。

截至目前，陈某、张某、江某某、翟某某、胡某等5名涉案人员已被抓获，犯罪分子对诱骗李文星进入传销组织并进行控制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江某某因涉嫌组织领导传销被刑事拘留，其他4人因涉嫌非法拘禁被刑事拘留。

而据天津静海政务公众信息网报道，8月6日凌晨，静海区组织开展打击传销“凌晨行动”，在全区范围内开展地毯式、拉网式排查，以乡镇为单位，集中所在地派出所和相关力量，做到村不落户、户不落人，全面清查传销人员。截至当日上午11时，共出动执法人员2000余人，排查村街社区418个，发现传销窝点301处，清理传销人员63名。

如何避免“李文星事件”再次发生？

李文星，这位大学刚毕业一年的23岁青年，通过互联网招聘平台求职，却误入传销陷阱，在几次向亲友借钱后离奇溺亡，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李文星事件”再次提醒应届毕业生应提高自身的警惕性，避免悲剧重蹈覆辙。大学生求职应注意哪些事项呢？

1、核查公司信息：在求职的时候，首先尽量选自己知道的公司，在招聘网站上投简历后，去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查询，了解该公司是否备案，是否存在经营问题。这个是国家的官方网站，如果在上面查不到公司信息的，最好就不要去了。

2、核查面试地点：提防不法分子套用公司信息，提前查好公司官网、固定电话、公司地址，不接受对方改面试地址的行为，尤其面试地址是居民楼、小区里面，一定事有蹊跷。不要一个人深入这种地方，两个人也不要，就算从小在这个地区长大，也一定要警惕是不是传销或者中介骗局。

3、谨防交费骗局：对于所有“先交钱”、“先交XX费”的，不用问为什么，可以马上拒绝了。千万千万不要交钱，不论是什么理由。找工作的机会其实很多，不要为了一份“可能”有机会的工作，往里面亏钱。

4、警惕培训骗局：现在有很多中介机构，假造或冒用一些大公司信息，吸引面试者过去之后，以你能力不足为名，让你参加培训；如果说没有钱交培训费，他们便会用“包进大公司”等承诺，去诱惑你加入，如果你不清楚网络贷款那更好，他们就会游说你贷款交钱，然后卷钱跑路，不会管你那些利滚利的债务。事实上，真的不要高估自己的定力。

5、注意财产安全：如果对方找理由要你交出手机等，千万不能答应。先不论是不是想要控制你，在他们得到你手机的时候，就有可能通过你的手机，利用你的微信、QQ和支付宝。

6、了解平均水平：门槛低福利高的工作，真的是个有毒的钓饵，已经有很多人做着不劳而获的美梦，因此上当受骗。门槛低的工作一般工资也很低，如果有一些不需要你做事情、没有技能要求的工作，开出很高的工资，很可能是个骗局。

7、要有防人之心：传销组织利用年轻人渴望成功的心态，以高收入等理由吸引人来，限制他们的自由，以暴力手段威胁，又或者用温柔来感化洗脑，慢慢发展壮大。传销的利润来源不是靠零售产品而是靠“拉人头”、“入门费”和“团队计酬”等方式，如果进入一间公司，虽然没有以传销的惯用手段胁迫你，但如果发现他们的业务模式怪异，靠以上途径盈利的，别信他们的话跟着做大梦，赶紧想办法脱身。

8、随时保持联系：随时和家人、朋友保持联系，尤其是到另一个城市去面试，或者有好朋友一直叫你过去他那边发展。警惕好友拉好友进传销的关系网，和家人、朋友约定一个暗语，让他们知道你是否身处困境。

总而言之，传销对大学生的戕害是全方位的，消耗的不仅是金钱、青春，更是亲情、信任和良知。传销组织对一个人价值观的扭曲相当可怕，在那样的话语体系中，一个人会把说谎当成习惯，把骗人的本事当成值得炫耀的能力，即使将来传销组织解散了，也很难适应正常的生活。针对大学生容易上当受骗的特点，相关的反传销和法治教育也亟待跟上。希望每个大学生在走出校门前，都能补上这一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