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宏伟
发现一个美丽的和声就足以使他开心一整天……
这一个时运不济和不被赏识的人,怀有一颗孩提时代的心,他的心地如此善良,任何矛盾处境或者其他恶劣条件,都不会使他感到痛苦。
——德彪西
将塞萨尔·弗朗克称作“法国著名作曲家”或许不会遭到什么非议,然而,若要像列举贝多芬、莫扎特的作品那樣,说出这位“著名作曲家”的几部大作,恐怕显得有些吃力。即便是某些教科书上列举的弗朗克最为著名的作品,可能也只是泛黄书页上的残存墨渍而已。或许,于许多人而言,接触弗朗克竟是出于猎奇的心态。
弗朗克生于一个殷实的家庭,父亲是热爱音乐的银行家。如同诸多伟大音乐家的童年一样,弗朗克自幼便展现出了高超的音乐才能,他的艺术生涯就如同陈词滥调的古老剧本般一一展现:自小便在父亲的安排下进入音乐学院学习,十一岁时巡演,十三岁斩获钢琴比赛一等奖,十五岁开始创作……我戏言,这样的履历完全可以称作“成功音乐家早期履历范本”,只不过,这份履历签上了弗朗克的名字而已。如果命运如同设计好的剧本般一一上演,那么弗朗克还会是弗朗克吗?我难以想象。庆幸的是,在这种环境下,弗朗克按捺不住了。二十二岁那年,弗朗克违背了父亲希望其成为演奏家的想法,前往巴黎,放弃了演奏带来的掌声与喝彩,而去寻求内心的宁静与平和。宗教成了弗朗克的唯一归宿。
弗朗克的创作主要涵盖器乐作品以及清唱剧两方面。他最擅长用传统的方法构成和发展其主体,在作品内部,弗朗克也多用复调的手法丰富自己的主调织体,使作品内容更为丰富。他几乎所有的作品都具有强烈的宗教主义情怀,作品展现了其宗教理想。弗朗克坚信艺术家的社会使命,其积极参与和领导的“法国民族音乐协会”便能印证这一点。他的作品格调崇高且感人至深,既有宗教般的虔诚,也富有浓郁的浪漫主义气质,既内敛,又饱含冲动与激情。在弗朗克的作品中,情绪的爆发常常同脱俗内省的感情相对置,活跃有力的旋律常常变成像是呼喊与祈求的叹息,民间或圣咏气质的纯朴曲调常常配以稠密、粘滞的半音阶和声,对比形象发展自由,转调大胆而频繁,还经常穿插着雄辩的朗诵调或谈吐式的休止。或许正是宗教的精神指引了弗朗克创作的道路,也许这就是弗朗克成为我们“最熟悉的陌生人”的原因吧。
弗朗克的创作大致分为两个时期。他的前期作品大多湮没在历史的潮流当中,其创作的黄金时期大致为最后的十五年时光。这段时期的作品具有极其严格的结构布局,其音乐内容非常深刻,涉及的音乐体裁也非常广泛,著名的作品也基本在这一阶段诞生,如:《d小调交响曲》《D大调弦乐四重奏》《f小调钢琴五重奏》《A大调小提琴奏鸣曲》等等。有趣的是,这些作品大都是在弗朗克管风琴演奏与教学的闲暇创作而成的。他的生活似乎就是如此单调,家、学校、教堂,三点一线,教学之余创作,创作之余教学,周而复始,一贯如初。他对生活品质的渴望与追求近乎为零,而对于音乐的追求,则可谓严苛。弗朗克的生活就是音乐,音乐就是他的生活,也是他的全部。他就是这样默默无闻地创作,然而其作品却鲜少有人理解,即便是花费十年光景创作的清唱剧《八福》,在演出时也仅有两人到场,《d小调交响曲》首演时,受尽了现场观众的百般奚落……不过这一切都没有摧毁弗朗克坚韧的意志,在挫折下,他始终追随初心,坚持创作。由此,我联想到了巴赫的境遇,他们的作品都不是为了取悦观众,而是其内心深处的呐喊,是情感的宣泄,是人性、理性的宗教思想的挥洒。
作为巴黎音乐学院的教授,弗朗克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作曲家,杜帕克、丹第、肖松和德彪西等均是他的门徒。他那种孜孜不倦的精神和气质深深地影响了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法国黄金时代的音乐发展,同时,其独特的音乐语言,不仅对其学生,更对其后几代人,甚至是梅西安等作曲家都产生了强烈的影响。他的创作大大恢复了法国人对“纯音乐”的兴趣,从而为德彪西、拉威尔等人开辟了道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