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影《闪光少女》看文化“大杂烩”背后的传统现代化

2017-09-13 15:05付松
电影评介 2017年12期
关键词:民乐西洋闪光

付松

《闪光少女》是7月暑期档的黑马,影片名字透露出强烈的年轻感,似乎是为中学生们量身订造的又一青春题材影片。在上映前期,无论是被其他院线大片压制的宣传与有限的排片率,还是观众不高的心理预期,都无法预料到电影上映后所取得的高口碑热烈评价。影片所涉猎的“二次元”世界吸引了不少少男少女的广泛好评,同时也难免受到非“亚文化圈”内人士的不理解。正如“二次元”这种文化本身自带的小众属性,《闪光少女》的受众群体似乎也更加小众。片中人物与情节的设置、场景的布局,无一例外地打着90后鲜明的烙印,这是区别于70后、80后成长阶段里的群体特色和文化,使得这部电影和往常高举“回忆杀”旗帜的青春题材电影不同,这是专属于90后甚至是00后的校园青春呈现,具有强烈的时代感。

除此之外,《闪光少女》的另一立足点,是围绕传统文化该如何继承和发展展开的一场青春思考。编剧鲍鲸鲸以其个人的成长经历为蓝本,编织了一个学民乐少女发扬民乐精神和推广传统文化的故事,中间穿插了中学朋友间的义气友谊,异性好友间的朦胧爱情,家长师长间的阶层压力等等寻常的青春元素,使得整部影片在二次元外壳下,显得更为饱满,线索统一,兼具了传统青春题材的看点、笑点和泪点。继《失恋三十三天》之后,“鲍鲸鲸式”独特的风趣、幽默、抖机灵的语言特色,也使得院线观影厅内笑声不断,避免了“二次元”圈外人士在接触这一题材影片时的尴尬和陌生。新壶装老酒,即使形式是当下流行新颖的,但是人物情感依旧是亘古不变的母题表达,因此才有了观众的共鸣反应。这是这一题材的新鲜尝试,也是值得肯定的一个方面。

一、 裹着“二次元”皮囊的文化大杂烩

当今流行文化中,“二次元”这一概念被炒得火热,不论是动画圈、游戏圈、COS圈,甚至不少毫不沾边的群体也被划入该范畴,使得这一概念的存在体量庞大且鱼龙混杂。圈外人对二次元的理解很多都浮于肤浅,使得这一文化在以经济利益、为基础的商业机制面前,往往被误读和滥用。《闪光少女》以“二次元”为立足点,其内容的放映颇有为此来正名之意义,为某一青春符号背后的少年群体来正名。影片的一开场,就是长镜头的空间切换,交代了故事的发生背景:某音乐学院附高的日常状态中,音乐界的鄙视链长期存在于民乐学生和西洋乐学生之间,打架混战成为彼此常态,同时校方领导对西洋乐学生明目张胆的纵容和偏袒,使得民乐在学校及学生间长久处于弱势地位。而偏偏在这样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中,民乐少女陈惊(徐璐饰演)对西洋乐才子王文学长一见钟情,然而学长和西洋乐的其他同学如出一辙对民乐怀有偏见,为了得到心仪的钢琴王子的认可,她决定为民乐正名。于是,从影片伊始交代的本片矛盾就成为了后续故事开展的导火线,女主顺理成章地为了组建民乐队,同时也顺理成章地找到了隔绝于世俗之外,囿于二次元世界里的502宿舍少女们,5个女生,加上长期追随在女主身边的所谓挚友男主,6个人成立了不被看好的乐队,以民乐乐器为主要演奏乐器,开始了他们以排练为基础的友情发展。

线索简单易懂,其服务于故事的核心是为传统民乐乐器正名,即中国的传统文化面对舶来品的欧美文化,该如何立足的问题。这是编剧抛给观众的一个文化思考点。正因为有了这个矛盾的切入点,二次元的加入就不再是噱头标签的存在。因为民乐每况愈下的存在处境,学民乐学生捉襟见肘的生活状态,校方漠不关心的冷处理,使得能够加入乐队的人求而不得。又因为二次元的圈子本就是类似于闭环圈的存在,它往往和互联网挂钩,很多二次元人物在现实生活中普通寻常,但他们在现世之外创建了属于自己的另类空间,因此她们与世隔绝、不接地气不为生活烦忧的同时,也兼具了理想主义的纯粹和自由主义的放浪形骸,使得502这个二次元的宿舍成为了组建乐队的最后且唯一的选择。通过这个逻辑链条,将二次元的亚文化与中国传统民乐文化互相结合,给观众带来心理接受视阈冲击的同时,又难以反驳这样的组合存在。在此基础上,为了使得这两种文化结合的天时地利人和,编剧又将二次元文化进行了缩减,将古风元素引入其中,因为对古风歌曲的浓厚兴趣,角色们疯狂地学习中国历史,又因为古风歌曲中大量运用民乐乐器,使得这些二次元少女们学习民乐显得名正言顺。于是,这三条元素“传统民乐、二次元、古风”并行,构成了这部剑走偏锋的青春电影,独具一格的特色。从这三点看似互不相关,却被编剧杂糅在同一部校園题材影片中,足以见得剧作方的一种野心,同时这种野心是正向分布的,是对影片受众的多元化正面意识形态的引导。

为了使这三种元素的结合更为紧密,影片贡献了一场令人振奋的高潮:B站红人千指大人受邀参加cosplay展,并邀请进行表演。在台下众人不理解的嘘声中,他们这只演奏民乐的阅读以一首古风曲,通过高水平的演奏技巧和借鉴现代音乐嗨点的风格,引得原本转身离场的听众们又重返现场,为之欢呼呐喊。镜头的切换、角色酷炫自信的表演、动人心弦的音乐、现场光怪陆离的灯光秀,使得这场高潮不仅抓住了台下听众们的心,也稀释了观影者的怀疑。原来这些元素的结合也可能很现代,很大众,有趣且好听,这个结点成为了角色与观众之间的信心结点。观众一旦接受这个组合模式,后续发展的剧情就能轻而易举。

正是这些因素成为这部影片的新颖之处,使得青春题材不仅仅是情感不断纠葛、琐事不断重演的套路片,它也可以是有独特立足点,实实在在为理想或执着或热情所坚持努力的过程,这种文化“大杂烩”的出现也体现了对不同观众群体观影需要与心理接受最大程度上的满足。

二、 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现代化的思索

《闪光少女》通过较为极端的矛盾表现——西洋乐和民乐水火不容的状态导致两类学生,甚至学生和家长及社会之间的难以调和的理念差——在嬉笑怒骂青春点滴的背后,呈现编剧的个人思考:中国传统文化在现代性进程中应该如何定位和发展。

影片中的矛盾,也是编剧鲍鲸鲸个人的成长体验。“鲍鲸鲸也是一个二次元的爱好者,而鲍晶晶也和片中的陈惊一样,从小就学习扬琴,她把自己对于扬琴的看法和学扬琴的经历还有对于中国民俗乐器的看法放在了电影当中。”①她对于扬琴的看法,通过女主角陈惊对王文学长持有民乐偏见的反驳中体现出来:“扬琴,400多年前从波斯传入中国,与钢琴同宗!”正是这种不卑不亢的陈述,为影片末尾民乐和西洋乐的斗乐之中赢得不卑不亢埋下了伏笔。该部电影用夸张的手法,渲染音乐学校中群体崇洋媚外的风气。学习西洋乐器,浸淫在西方高雅古典乐熏陶中的学生们,以居高临下的专业自豪感傲视民乐的存在。在老师们的帮助下,以及社会从小偏向于培养孩子学习西洋乐的趋势之下,利用专业特权占领排练室,获得大大小小比赛的机会,甚至连专业中公认的最优秀学生王文学长也以出国去名校深造为荣。

关于个人前途选择无可厚非,但以个人立场嘲讽不熟悉不了解的领域,这种深刻的无知,让观众不得不反思,中国的传统在全球化的发展趋势中,如何保有强大的吸引魅力,更应该如何创新与继承。而这些西洋乐的学生,通过轻浮的眼神和不屑的语言,可以看出,西方文明的产物终究是舶来品,我们中国人以学习了皮毛而傲慢,却没有耳濡目染到音乐背后的精神和文化的精髓,反倒把精致的利己主义发挥到了极致:王文学长毫不留情拒绝陈惊的示好,在嘲讽了民乐之后,更给出了令人无可反驳的理由之一,为了不影响自己的操行分。

如何把老祖宗留下的宝贵财富更好的传承,对抗社会试图忘本的不正之风,是影片试图探讨的问题。编剧试图给出一条有趣的路径,将传统与新鲜事物结合,抽丝剥茧地寻找可以共融的相似点,进行文化的杂烩。用喜闻乐见的方式,将传统赋予现代化的形式,《闪光少女》的魅力在于,没有通过说教的方式来固话刻板印象,而是通过展现新生代力量中的热血激情,来唤起观众们的民族自豪感和自信心,从而把理念潜移默化地传递给观众——这些数百年来流传下来的文化,才是我们真正的根基,是值得我们永远为之自豪和骄傲的。影片通过斗琴的场面,安排民乐在这场酣战中获胜,同时在西洋乐主场的音乐会中,作为节目外彩蛋上场演奏,赢得台下听众们的一致赞叹,来表达对民乐复兴、传统继承的美好愿景和自信。《闪光少女》這部影片,让传统演绎地如此热血,如此动人心魄,不失为抗争中的喜剧性成功。

结语

《闪光少女》也存在不少为人诟病的问题,譬如在人物塑造上的扁平化处理,是推动剧情发展的工具,剧情并非是为了人物而生。使得人物本身的冲突性与戏剧性减弱,更多体现一种功能性。剧情设置的衔接亦略牵强,逻辑链条过于简单,甚至在某些场景中模糊,导致实为主角的形象被配角盖过,实为主乐器的扬琴被古筝压制,这些都是剧情逻辑弱化的一个表现,无法很好地突出要点和主线。再者是核心矛盾生硬,使得两极分化和乌托邦化的学习生活场景一再挑战观众的认知情感。如此种种,不再赘述。

正如鲍鲸鲸在对这部影片的自我期待中这样说道:“我就是想写一个发生在现代的,不去回忆过去,也没有什么失落的,正在进行中的故事。”②这部影片的成功在于,没有落入青春题材片的常规套路,而是另辟蹊径,将宏大的主旋律与青春两者,进行活泼轻松地结合。将亲情、友情、爱情互相交织的青春时代,指向个体寻梦、追梦最后找到自我价值,实现一个阶段小小的自我的过程。即使是面对沉重的压力,也能在欢声笑语中延续一如既往的鲍式风格。青春的美好在于,它的无限可能,它的热血沸腾,它的正在进行,它的希望发生。而影片正是把这种亲切的美好,温柔地铺开在观众的面前,让我们去感受它、接受它,而不是批判它。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青春,正是这些闪闪发光的日子,成为一生最宝贵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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