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时光

2017-09-13 19:36周华诚
广州文艺 2017年8期
关键词:稻子毛豆稻米

有闪电的地方,稻子长得好

有天听朋友说,有闪电的地方,稻子长得好。

很奇怪。闪电与稻子有什么关系?

——啪啪啪关系。

这是日本的说法。日本人也是以米饭为主食,他们对于稻米的态度,甚至更虔诚。不是有“米饭仙人”“寿司之神”之称吗?只要有一碗好饭,不需要任何配菜都可以心满意足。

古代日本是一个以农业为主的社会。古时日本人长期从事田间劳作,发现经常打雷的地方,水稻长得特别好。什么原因,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猜测臆想——古代人想象力都特别丰富,而且什么不明白的事都往啪啪啪上想。

于是人们就认为,闪电和水稻发生了关系。闪电一激动,水稻怀孕了。

“稻妻”这个词,是有来历的。事實上,它起源于《古今和歌集》。在古老的时代里,人们把“稻妻”叫做“稻交”。

“交”的意思,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现在看,“稻妻”这个词也很有意思,雷电是丈夫,水稻是他的妻子。

小时候,常见到闪电,在田野上空奔走。

继而滚雷大石碾过,继而霹雳声裂长空,继而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夏天的雨来得猛,去得急。雨去之后,碧空如洗,万物灵光闪闪。

要我说,水稻不过也是万千野草之一种,承接雨露阳光,受惠于风和空气,种种恶劣天气,不过生命之中应有之义。该来的都会来,躲也躲不掉。去承受,接纳,应付,欢喜,生命也才完整。稻子的一生,春夏秋冬,要是平淡无奇,草草而过,岂不无聊。

当然,这样说,我父亲不会同意。农人们年年祈求风调雨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事实上农人不是神仙,他做不到。他们能做的,只有常常仰天兴叹,只有常常望天长跪。有田地处,皆有龙王庙,便是一例。龙王司雨,旱时各处都要请龙王莅临指导。有河流处,皆有宝塔,宝塔镇河妖,又是一例。河水泛滥也不成啊。

一个字,难。

有一天读到毛尖的一篇文章,题目就叫《有闪电的地方,稻子长得好》。但她说的是电影中的外遇。毛尖写电影,真泼辣,真敢说。她敢说,我不敢登。我在报纸副刊的时候,约她写专栏,又常不得不把她文章中某处一二句擅自删去。我不删去,报纸就要把我删去。所以当编辑也是幸福的,那些最终被删去的文字(往往是最妙的)其实我都读到了,而读者读到的,都是洁版。

所以我现在很少读报纸了。

我是那样一个污的人。

比如毛尖这样说:“今天就来说说美好的外遇。在外遇题材上,日本电影的贡献最重大,天地良心,日本导演把外遇表现得真是美好啊。来看成濑巳喜男的《愿妻如蔷薇》(1935)……”

你看,要在报纸上,这第一句肯定会不见了。

毛尖介绍到日本导演成濑“艺术极致作品”的《稻妻》(1952)。她写道:

“如果内容提要一下,简直是八十集连续剧的容量,但波澜跌宕的日子被导演克制在平静的素描里。母亲运气差,遇到四个男人生下四个孩子,为了大家庭,她任劳任怨到让小女儿清子从抱怨到看不上,终于她忍不住问妈妈:‘你这样幸福吗?妈妈的回答似乎避重就轻:‘什么幸福呀,你竟然也问这样高深的问题。”

不知不觉,扯远了。

这几天,水稻成熟了。两畦黑糯米在阳光下美得不可方物。

吃饭饭,睡觉觉

远人兄,天涯隔阻,青鸟未还,加之近时诸事繁纷,心未可闲,便久也没有给你提笔写信。倘你因此生有一丝责备,于我便是几分安慰(生活就是这么奇妙,莫名的奇妙)。

我前些日子是在乡下。秋天的农事,近期是一个集中时段,田野里稻子和毛豆都黄了,黄了便要收获。稻子种在田间,毛豆栽在田埂上,稻子与毛豆是互惠互利的一对。千百年来延续,相伴相依。老话说,“种豆不施肥,越种地越肥”。豆类植物的根,有一种固氮菌,是能把空气中的氮变成氮肥的。千百年来的农人,并不知道这样的科学道理,只因为田埂上的地,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栽几行毛豆,常常地便有豆子吃了。有时去田里看水,除草,晚归的时候,便在锄头把子上挂两株毛豆。植株上缀满了豆荚。在屋檐下坐着,耐心地把豆荚一一地剥出来,红的青的辣椒炒了,下酒也下饭。(剥毛豆我是不愿意干的,繁琐极了。但人间事,有几样是不用繁琐的呢。小时候不愿干的事,后来也一样一样去做了。人,大约总是这样的。)

说到毛豆,梭罗在瓦尔登湖隐居的时候,也种过。他说——

“这时我的豆子,已经种好了的一行一行地加起来,长度总有七英里了吧,急待锄草松土,因为最后一批还没播种下去,最先一批已经长得很不错了;真是不容再拖延的了。这一桩赫拉克勒斯的小小劳役,干得这样卖力,这样自尊,到底有什么意思呢,我还不知道。我爱上了我的一行行的豆子,虽然它们已经超出我的需要很多了……”

超出了生活所需,还要去种它,大约原因只有一样,那便是他喜欢种植这样一个行为。人们为什么常会去做一件超出需要的事,是的,天晓得——只因为喜欢。

江南的稻田边上,便因此布满一行行毛豆。毛豆叶子在秋天里黄了,是极明亮的黄,正大光明的黄。有一本杂志叫《大豆科学》,1983年第4期里有一篇文章——《我国南方稻田种豆的调查研究》,我愿意找来一读。那时候的论文,连题目也朴素,是可以当作随笔来读的。那时的论文大概还是田野中得来的多,不像现在,有些种种借鉴和抄袭,就算是极其高端的论文,也存在着造假的现象——某大学一位教授发表的基因编辑新方法的论文,震惊全球学术界,然而很多科学家都说他的实验无法重复,因此闹得沸沸扬扬。你在国外,怕也是听说此事了……且不去说它了。

毛豆成熟以后,连根拔了在场圃里晒,日光下听得见噼啪作响的声音。那是豆荚爆裂的情景。在毛豆边上坐下来,仔细听,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毛豆的收获很简单,稻子的收获就颇不容易。以前乡下一年到头,有几件大事呢,收稻子算得一件。种两季稻的时候,“双抢”是在最热的大暑里,算是一年当中农人最为辛劳的时节。双抢,是抢收和抢种,抢的也就是时间。农人素来平淡,有什么好抢,抢到一个好天气,抢到两天提前把农事做完,就是幸甚幸甚的喜事(抢亲、抢钱是只有戏台上才会发生的)。endprint

现在我们,是只种一季稻了,节奏也就悠缓许多,并不急着在两三天里收割又赶着把秧插下去。收割过后,是漫长的冬闲,把田闲下来,什么也不管它,或者种上一季紫云英——这就是一种保养。休养生息。田也是需要放空的。什么事情也不干,看起来是懒散,其实张弛有度,是令生命悠长的方法。

远人兄,我们以前收割稻子,用打稻机——今秋在兰溪的梯田里收获,农人们搬出了最古老的稻桶,那是我从前没有用过的农具。有勇猛的朋友,光了膀子,把稻穗一下一下地挥舞起来,击打在稻桶的壁上,天地之间发出“咚咚咚”的声响。稻粒飞溅,好看,也令人欣喜。

远人兄,我们今天,可以这样感受劳作,是多么难得。即便稻叶把肚皮划出一道道浅浅血痕,即便手臂痒上几天,那也无碍。这样的痒,这样的挥汗如雨,是生命里珍贵的体验。离开了这片田野,离开了这一天,走千里万里,过五年十年,也不大会有这样的体验——人活着,不就是想千方百计地证明自己活着么。痒也好,痛也好,那就是活着。

现在乡下,当然也进步了。一般的收割劳作,也有收割机。十里八乡,有一台收割机,挨着日子过来,一块稻田一块稻田地收割。如今农村里缺的是什么?是人。壮年的劳力,都进城去务工、谋食,村庄里寂静得很。田也没有人种了,很多稻田,因此荒芜。种了又如何,没有力量收割,也是白费。我的父母每到收割季,就天天担心的是收割机哪一天会来。收割机来的时候,我们的稻谷是否刚好成熟——是这样,田畈上十块田,八块成熟了,收割机过来,最好是全部收割掉。下一次,收割机就不来了。农人只有自己动手,以镰刀、打稻机去收割。这样的劳作,放在从前还是可以,有人。现在没有人,岂不愁闷。那便只好将没有成熟的也一并割掉了。

没有完全成熟的稻子提前收割,收成当然是很受影响的。但比起成熟却丢弃在地里,还不如提前收割。

种田,就是这样,琐碎而磨人。一件一件小事,看不见,摸不着,却牵动全局。

比如换一个稻米的品种,也很困难。成熟期早了三四天,或是晚了三四天,都是一件难办的事。

我们的田里,今年尝试种了一片黑糯米,大概是经验不足,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成熟期也晚了好多天。大片收割的时候,它还没有成熟,而且整穗里面,空瘪、秕谷占了大部分。别的收割过后,父母两个人挥锄收割,又用打稻机脱粒,最后晒干一称,只有20来斤谷子。

远人兄。我们这几天吃到新米了。新鲜的米,吃起来有一股米香。我这样和你说,你会觉得好笑。香味是很微妙的,除非亲尝,否则用言语很难说得清。

今季的稻米品种,是“天优华占”,跟去年的“Y两优二号”有些差异。

天优华占——

米质主要指标,整精米率69.9%,长宽比3.4,垩白粒率3%,垩白度0.3%,胶稠度80毫米,直链淀粉含量20.7%,达到国家“优质稻谷”标准1级。

Y两优2号——

出糙率80.8%,精米率71.3%,整精米率67.2%,垩白粒率30.0%,垩白度2.1%,透明度1级,碱消值3.3级,胶稠度90毫米,直链淀粉含量15%。

这样的两组数据放在这里,你能看出什么不一样么?

长宽比,垩白粒率,垩白度,透明度,都是外观。垩白,是米粒里白色的部分。一般来说,白的东西多,米就不好看。垩白粒越少,越透明,大米越是美观。后面的部分,比如胶稠度,是大米的蒸煮品质。

煮出来,有的大米特别黏稠,有的就粒粒清爽,就是胶稠度的不同。

最后,是直链淀粉含量的不同。这一项很有意思。我早先以为,直链淀粉含量越高,品质越好,其实不是这样的。淀粉含量高,只是甜一些,但是越高,煮出的米饭就越硬。一比就知道了,今年的“天优华占”,比去年的“Y两优二号”直链淀粉含量高一些,因此米饭的口感上没有去年的黏软,吃惯了东北粳米的人,就会觉得这米饭干了。

今年新米收获后,我在心里隐隐担心,是不是大家能够接受。好在收到米的朋友,品尝之后纷纷跟我反馈,说还是很喜欢。有的正好是因为喜欢吃干爽的米饭。还有一位,特意炒了一盘蛋炒饭,金黄漂亮,粒粒清爽,说拿来炒蛋极为相宜。我也觉得高兴。

远人兄,米饭的口感,说起来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用机器可以测出各种各样的数据和指标,但是口感,还真是只有靠舌头来感受。前段时间,我受邀到日本某公司去采访他们怎么做马桶盖和电饭煲。电饭煲的公司——居然他们是有一个专门吃饭的团队,叫做“Rice Lady”(米饭夫人),他们的工作,是每天煮出十几二十锅米饭,去品尝其口感和味道。

说到做事的用心,我这次是深受震动。一个制造电饭煲的公司,为了一款新产品的上市,要用掉3吨大米!每天都是煮饭、品尝,煮饭、品尝。我这样说来,还是简单了。举一个例子吧,他们搞研发的技术人员,进入岗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公司附近的稻田干活——亲手去种一季水稻。通过这样的劳作,去体会农人的艰辛,感受每一粒米的得之不易,从而知道珍惜。他们投入研制电饭煲,是带着敬畏与感恩之心去做的,真正把“一碗好米饭”作为自己的目标。

再举一个例子。我在他们的实验室里,见到一个场景,令我惊讶。几十台电饭煲同时工作,24小时不停歇地煮饭,并由专人记录在案。一个新产品要上市,按照5年的设计寿命,每天煮2顿,那么,它应该保证煮3690次饭而不出问题。他们怎么干呢?

真的就让电饭煲不停地煮饭,煮足3650次!

远人兄,你说这样做事的精神(大家都在说的“匠心”,听到耳朵起茧),在我们现今,在我们身边,多吗?

——怕是不多的吧。

不由得让人敬佩。

想到我的种田。我也希望,是以匠人之心,種出一点好的大米来。种田这件事,就是这样,一种就是一年,好的坏的,都无法重来。一个人,一辈子,又能种几季田呢?

又想到,写文章,是不是也是这样?endprint

远人兄,今天一早,我坐下来给你写这样的一封信,拉杂地说一些闲话——是的,我很珍惜这样的时光。

静静地吃一碗饭

之前看日本电影,他们在吃饭前都会双手合十,说:“开动喽!”一朵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想了想说,这样说一句,是提醒米饭做好思想准备,免得“啊呜”一口下去,米饭要被吓到。

清晨翻《日日之器》这本书,看到里面有说,吃饭前先说声“开动”,表示对稻米与农夫的敬意。这是从日本人以米为主食的习惯中产生的用语,隐含了生活的严苛与温暖。每粒米,都蕴含自古至今所有农夫为了种稻而费尽心血的智慧,每思及此,都让我想静静合掌,表示感谢。

中国人相信,米饭是有灵性的,小时候一粒米饭掉落地上,老人绝不允许踩到它,会小心翼翼拾起来,丢给鸡吃。遥远的甘肃,一位姓韩的朋友也说,小时老太不让孩子剩饭,说碗底有金银。稻穗遗留在收割后的田间,也是不被允许的事。

我本以为,只有中国人才是这样,因为大家经历过一场又一场的饥荒。其实,这不仅仅是饥饿记忆的后遗症。相信稻米有灵,不仅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而且在以稻米为食的许多地方,都对稻米有着同样的尊重。《作为自我的稻米》一书中写道:“柳田指出,在所有的作物中,只有稻米被相信具有灵魂,需要单独的仪式表演。相反,非稻米作物被看作是杂粮,被放到了剩余的范畴。”

例如日本人,依然有一些习俗流传,证明稻米的神圣性。“如果某人踩到了稻谷,他的腿就会弯曲。如果用餐者哪怕把一粒米饭留在碗里,眼睛就会失明。”这也是《作为自我的稻米》里面提到的禁忌,对稻米失敬的人,将会得到相当严厉的惩罚。这样的惩罚,相信千百年来并没有真正地应验过,然而,它依然对人们的行事起到告诫作用。

稻米的地位很高,在我的记忆中,乡下曾有一种迷信活动,如果有哪个孩子受到惊吓,晚上孩子入睡后,由大人盛满一碗大米,用手绢包裹,拎在孩子头上转三圈,说些“宝宝不怕,宝宝回家”之类的话,然后把米碗放在孩子枕边。第二天,小心把米碗摆正,可能会出现一边缺角或是几粒米竖起来的现象。有经验的人从中就可以得出结论,孩子是在哪个方位被什么东西吓着了。

现在破除迷信,这样的占卜祛邪之事,已然没有人做了,怕是不久也会失传。但中国人的问题在于,什么迷信都破,破了以后,就什么也不信了。“信”,是一份约定,一丝敬畏,一种从内心里生长出来的做事规则。现在的人们,好些时候不再“信”,也就是什么都不怕了。不要说碗里剩几粒米,脚下踩几颗饭,就算是把有毒大米拿出去卖,在被抓进牢狱之前也照样可以喜气洋洋。

这是扯远了。然而对于米饭的尊重与敬畏,只有真正挥汗如雨的农夫,才有深刻的体会,并且把这种尊重与敬畏,延续到日常的生活当中。我的父亲,一介农夫,每一次在碾米的时候,都极其认真与慎重,从不提前许多天碾米,而是吃多少,碾多少。听他说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大米的新鲜口感。平时,是把谷子储存在大型的木质谷仓中。

书上说,“在日本文化和稻米作为主食的其他文化中,一个观念认为,每一粒稻谷都有灵魂,且稻米是生活在稻壳中,这是赋予稻米的一个基本意义。例如,传统上消费前会慢慢地脱粒,以防止稻米失去灵魂,稻谷不久就失去了生命成为‘陈米。”

现在,不管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大概都不会相信稻米具有灵魂,或是什么谷壳包裹之下存在着稻米灵魂这样的事。但是直到今天,父亲依然延续少量碾米的习惯。有人在网上下单购买我家“父亲的水稻田”大米,父亲都会头天傍晚才碾米,第二天一早把大米快递出去,还要叮嘱我说,“记得告诉人家尽早把大米吃掉,不要存太久哦。”

前段时候,有一个“米饭仙人”的故事流传很广。说的是在日本,有一位叫村嶋孟的老人,在“煮饭”这件事上有着极深的道行——他将毕生心血倾注到做好一碗白米饭之中。这位老人童年身经战火,亦曾无家可归,流离失所,最艰难的时期,一度流落至捡面包配杂草充饥度日。那时他便认定,能吃到一碗热腾腾的白米饭,就是人生幸事。因而后来他用余生用来追求最简单质朴的幸福。人的生命很短暂,人也非常渺小,他从一碗米饭里,看见爱与人的本质。所以,他才一直坚持,用灶台煮出最好吃的白米饭。

一个一辈子煮饭的人,一个把饭煮得很好的人,在日本可以得到崇高的荣誉及尊重。这样的故事,令人感动。同样,日本还有一位人物达至“国宝级”,居然是一个保洁工。这位叫新春津子的保洁员在东京羽田机场工作。她的父亲,二战遗孤,日本人,母亲则是中国人。她17岁时,举家迁往日本生活,那时她一句日语都不会说,总是被周围的人欺凌,恶语相向。高中毕业后,她就只好做起清洁工。没想到,搞卫生就此成为她一辈子的工作。可是,她仍凭借自己的努力,取得“日本国家建筑物清洁技能士”的资格证书。她能对80多种清洁剂的使用方法倒背如流,也能快速分析污渍产生的原因和成分。现在,她上了电视,成了明星。她也出席演讲会,甚至还出了书。更令人意外的是,居然还有人专程跑到机场对她说:“您辛苦了。”

要我说,这样的故事,说来还真是平淡,一点波澜起伏都没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却有惊心动魄的力量。

这让我想起,静静地吃一碗米饭,是一件多么平凡却重要的事。一碗米饭,就是一份约定,一丝敬畏,一种从内心里生长出来的做事规则。日本人在吃完一碗饭时,常会说一句感谢的话,直译过来是,“为我的奔走”。人的一辈子都在奔走,能静静地吃一碗饭,跟静静地做一件事,都是值得十分感恩的。

主持人语:

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跨文体写作”最终也没有形成气候,但周华诚的这篇《有一个人》是一篇纯粹的跨文体写作。

认识华诚是在一次采风活动中。我正拍着寺庙大殿前的悄然而行的一只猫,而长发的他,静静地出现在我的镜头中。

我很喜欢《有一个人》,文字中充满了隐秘的东西,仿佛我们在窥视着别人的生活。我们的编辑说,像照片墙。其实文中所有姓刘的姓赵的,就是你,就是我,就是他,这是众生相。

2014年,周华诚在众筹网上发起了“父亲的水稻田”项目,他想在家乡和父亲一起,并邀请城市人一起种田,用最朴素的耕种办法,种上一小片田,挽留最后的农耕。一发不可收拾,這个项目衍生了不少的其他产品,《稻时光》就是他的文字。文字自由、平稳、随心的美自不必言,重要的是他对生活的态度,这才是透过文字散发出来的光。

——主持人:张 鸿endprint

猜你喜欢
稻子毛豆稻米
隐藏于稻米花果中的酒香
稻米香喷喷
发挥内外因作用 促进稻米业发展
稻子黄了
稻子熟了
摘毛豆
阿维菌素在稻米中的残留检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