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学利
一场瘟疫改变了他的人生走向
程莘农出生于江苏省淮安市一个书香门第,父亲程序生是思想进步的知识分子,程莘农出生时他已经50多岁了,晚年得子的程序生一心要把儿子培养成栋梁之材。
当时西学渐进,送子女到国外留学是许多开明绅士的共识。程序生也不例外,他想把聪明伶俐的小莘农培养成一位学贯中西的学术大师。然而世事无常,在苏北流行的一场瘟疫改变了他的初衷。
程莘农6岁那年,家乡开始流行一种痢疾,许多乡亲因缺医少药相继染病而死。短短几天时间,郊外的荒野一下子堆起了无数的新坟。正当百姓束手无策时,一些巫婆神汉借机狂捞不义之财。见此情景,程序生领悟到:要想国家发展、民族富强,国民必须要有健康的体魄,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经过几天慎重考虑,他对程莘农说:“你以后还是学医,当一名为百姓去病除疾的郎中吧!”从此,程莘农跟着父亲开始接触中医的基础知识。在同龄的小伙伴还在玩捏公鸡、滚铁環的时候,程莘农已经把《道地药材歌》、《临症方剂谣》等中医要诀背得滚瓜烂熟了。
转眼间,程莘农已经16岁了,程序生特意花500大洋,让儿子拜温病学大家陆慕韩为师,系统地学习中医理论和临床辨证。
陆慕韩在江苏的威望极高,经他治愈的患者不计其数。给程莘农留下印象最深的是,无论患者是达官贵人还是贫苦的佃户,陆老师都一视同仁;对方无论给10块大洋还是一个铜子儿,他都从不计较。陆老师经常对他说:“救人如灭火,有时候医生迟到片刻就会出大问题。”在陆老师的熏陶下,崇高的医德渐渐融入到程莘农的思想深处,影响了他数十年的行医历程。
1939年,日本侵略军将战火烧到了程莘农的家门口。陆慕韩老先生的家产被日本侵略军洗劫一空,突如其来的劫难令老先生气恨交加,离开了人世。程莘农怀着悲痛的心情将老师安葬。几个月后,19岁的程莘农正式独立挂牌接诊。当时医生的社会地位很低,一个郎中的收入只能勉强维持三口之家的日常生活。尽管那时程莘农的日子过得很清苦,但他看到患者一个个经自己医治恢复了健康,内心感到十分满足。
改学针灸,不开药方也能治大病
解放后,中医迎来了自己的春天,医生成了受人尊敬的职业。在这种氛围下,程莘农下定决心,要在中医领域打拼出属于自己的一片晴空。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江苏省中医学校(南京中医药大学的前身)。毕业后校方任命他担任针灸教研组组长,而针灸对于程莘农来说完全是一个陌生的领域。刚开始,他并不了解针灸的神奇疗效,但工作的需要使他不得不拿起了小小的银针。他一头扎进图书馆,开始仔细研读针灸类的经典著作。
他学针灸后的第一个月,一家长带着患有神经性尿频的孩子找到了程莘农。家长哭着对程莘农说:“孩子15岁了,每天晚上都尿床,为了给孩子治病我们已经负债累累,但治疗效果很不理想。”程莘农对她说:“我用针灸试一试,如果你来10次没见效,那我就无能为力了。”然而,家长带着孩子只来了三趟,孩子的顽疾就痊愈了。通过这件事,程莘农意识到小小银针是中医的瑰宝,自己一定要研究它,并利用它为更多的病人治病。从此,程莘农把全部精力投入到针灸的学习与钻研中。
一位面神经麻痹的老年女性,多方求医病情就是不见好转,程莘农只用了10天,硬是把她的“眼斜嘴歪”给扎了过来。一位外伤性截瘫患者大小便失禁,无法行走,程莘农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彻底帮他解决了问题,患者最终幸福地成了家……无数的病例让程莘农意识到,作为一名针灸医生,即使不开药方也能治大病。再有病人来找他看病,他跳出了以前中医的某些窠臼,专门用针灸为病人疗疾。从此,他成了一位名副其实的不开药方的医生。
不久,程莘农被调到了北京中医学院任针灸教研组组长,兼附属医院针灸科主任医师。当时,医学界许多人把经络看作是玄之又玄的学问,甚至有些人根本不相信人体内还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经络存在。为此,程莘农把研究重点放在了查证经络研究上。
最终,程莘农利用中医理论结合病人的临床症状画出了人体经络表。配合程莘农进行这项研究的是卫生部科教司的一位同志,他用现代的医学仪器为病人检查身体。后来,人们惊奇地发现两种检查结果竟然有80%以上相吻合。由此,程莘农用实践证实人体经络是客观存在的。这一发现对我国早期经络研究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1994年,程莘农当选为首批中国工程院院士。
程氏养生三原则
初见程莘农,鹤发童颜,白须抖擞,仙风道骨,他和我们亲切笑谈人生过往的大风大浪,细节历历,犹似昨日,心却早已超然。谈起针灸,谈起中医,他一如既往地执着和坚定。中医,不是表面这个概念而已,这里边有多少有趣的事不为外人所知呢?程莘农笑问我们:“你们知道有一类穴位叫做‘阿是穴吗?为什么叫阿是穴呢?唐代的名医孙思邈在一次给病人诊疗时,按到一个经外的部位,病人大叫:‘啊,是!于是,他便将这一类不属于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没有固定位置,但临床上又能反映疾病的穴位统一称作‘阿是穴。这多有趣啊!”是啊,古人的生动故事令人忍俊不禁。中医,针灸,天地无限。
为了抢时间,程莘农几十年来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程莘农的爱发火是众所周知的,他经常在公开场合与人争论时拍桌子;他的学生说“程莘农一天能喷两包烟”(程莘农吸烟不进肺,他称这种方法为“喷”)。尽管有这么多常人眼里的“坏习惯”,但在每年的体检中,程莘农除了血压稍偏高外,其他一切正常。眼睛在做过白内障手术之后视力比很多年轻人还好。他笑着说:“我没有什么养生秘诀,除了每天上下班来回走路,从不健身。”不过他还是总结出自己的三个原则:一是不生气;二是吃饭九成饱;三是不轻易改变原有的生活习惯。
“我向别人拍桌子,那不是真的生气,大喊大叫之后我就忘了。”他笑着说:“我说的不对,别人不当场和我辩论那是他的问题;别人说的不对,我就要当场和他辩论。”
“要想小儿安,须留三分饥与寒”这句话对所有人都适用。程莘农说:“我每顿只吃九成饱,就是要让肚子里不要有‘滞,这样就算感冒也不会有大问题;而如果每顿吃得太多,消化不了的东西就会在肚里产生‘滞,一旦感冒就会很麻烦。”
像陀螺般的作息规律,程莘农几十年如一日地坚持着。他说:“所有长寿的老人生活习惯没有一样的,有人吃素,有人吃肉。最重要的就是不轻易改变这些已经形成的习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