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世界跑的科学家

袁斯来

两年前，当任婧第一次站在玛氏全球食品安全中心门口，那里还是一片正在施工的荒地，池塘里种满了荷花。她作为首席微生物科学家加入的第一项工作，是带着安全帽，搭建有100多台精密仪器的生物实验室。

很多人对科学家的印象应该是穿着白色大褂，整日坐在实验室里摆弄瓶瓶罐罐。但实际上，除了第一项工作的内容和包工头有点像，让任婧印象最深刻的，是她带领团队一起为农民解决麻袋的问题。

玛氏的食品安全中心研究的虽然是基础科学，但也和生产实践紧密相关。在南亚和东南亚的花生产地，玛氏的供应链团队在收货时，发现花生发霉的现象特别严重，只能拒收。除了花生，当地的玉米运送到收货商手上时，霉变率也很高。农民白忙一场，但始终找不到解决办法。

任婧和团队找到了玛氏负责供应链团队和食品安全行业的学者请教，还派了科学家飞到产地考察，结果他们发现，霉变原因很可能出在当地农民多次重复使用的麻袋上。在热带地区，高温和高湿适宜霉菌生存，当发霉的麻袋被反复使用时，这种情况就变得更为严重。

怎么解决发霉的麻袋问题？任婧的团队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小切口的课题。于是，当那些发霉的麻袋千里迢迢运送到北京实验室后，他们有点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去处理这些粗粝肮脏的麻袋。

所有的实验仪器都非常敏感，如果材料处理不好不仅会造成仪器的损伤，还会影响实验结果。因此仅仅是处理麻袋，就花了团队几个月的时间。他们试过将麻袋剪成小块，但纤维太粗非常难剪断；他们也试过用研磨机打成粉末，但又遇到研磨温度过高的问题。最后，一个科学家在办公室闲逛时看到桌上的碎纸机，才有了新灵感，他们试着把麻袋扔进碎纸机，却获得了超出预期的效果，碎片的大小适合研究，并且不会耗费太多的时间。

最终任婧和团队找到了能减少麻袋霉变的方式，然后转化成农民容易理解的办法，比如简单地告诉农民什么时候需要清洁麻袋，以及如何处理已经有霉菌的旧麻袋，减少重复污染。“我们要用科学解决应用的问题，找到易于农民操作的方式。”任婧对《第一财经周刊》说。目前他们正在尝试找到更简单的测试方式，让各个种植园的农民都能自己快速检测麻袋能否重复使用，避免霉菌交叉感染，“例如找到试剂或是试纸可以让农民直接测试，毕竟不是每个地方都有实验室的设备和专业人员。”任婧说。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这是任婧的工作。因此除了在公司里和科学家们讨论研究方案，任婧有很大一部分时间都要花在与人沟通上。平时她会去玛氏在全球各地工厂的生产车间走访，了解生产线上会出现的问题，这些都是她设定研究方向的灵感来源。“在企业做科学家，得去解决实际的问题，所以我们不仅要和公司不同的业务单元交流，看看他们会遇到什么问题，还要和其他商业伙伴沟通，获得一些食品安全相关的统计数据。”满世界跑，和各种人打交道，正是任婧觉得这份工作有趣的地方。

C=CBNweekly R=Ren Jing

C： 做了多年科学研究，有什么感触？

R： 科学研究不仅是埋头做实验，还要做很多沟通，找到各方互惠的点。在企业里工作和在研究院工作不太一样，除了研究，还得懂生产，了解协作。

C： 在不同国家不同城市出差时，有遇到有意思的事吗？

R： 我上周刚去了迈阿密的办公室。那个地方比较靠南，一下车进到院子让我们吓了一跳，里面有几只孔雀在散步，有时开会能看到它们在外面开屏，非常漂亮，听说它们还会袭击蓝色的汽车。去实验园区，能看到各种很有趣的热带植物，比如紫色的芒果，还有全球不同产地和品种的可可豆，这些都让我觉得很新奇。

C： 对于从事研究工作的人，有什么建议吗？

R： 做基础研究保持初心很重要。尤其是做科学研究，100次實验里面99次失败的，要进入下一步一定要先解决上一步的问题。从长远来看，基础科学的成果需要时间去转化，你在这个过程中，要想想当初自己为什么想做科研，毕竟科研是个很痛苦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