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燕兰
摘要:本文以中英双语儿童为研究对象,主要探讨翻译歧义词的两种类型——形式歧义词和意义歧义词的学习难易程度,从而分析汉语和英语之间的翻译歧义现象对中英双语儿童学习和加工歧义词的影响。本文设计了两个阶段的翻译识别实验任务,测试被试在这两个实验任务中对英语单词与汉语翻译之间配对正确与否所需的反应时间和判断的准确率。实验结果发现:对于汉英双语儿童来说,形式歧义词比意义歧义词更难学。而汉语和英语之间不存在一一匹配关系则是造成形式歧义词更难学的主要原因。
关键词:翻译歧义;形式歧义;意义歧义;双语加工
一、引言
一个词在另一种语言里有多个翻译,这种现象叫做翻译歧义(translation ambiguity),是跨语言间的一个常见现象。为了了解这种现象背后的认知过程,研究者对翻译歧义进行了很多研究。
Degani & Tokowicz提出了两个概念:形式歧义(form ambiguity)和意义歧义(meaning ambiguity)[1]。形式歧义是指由近义词引起的翻译歧义,意义歧义则被认为是由词汇歧义引起的翻译歧义。
在对翻译歧义现象进行研究时,研究者使用了不同的翻译任务。比如说翻译识别任务,这一任务要求被试判断两种语言之间的翻译是否配对。还有翻译产出任务,这一任务则要求被试快速准确地说出一种语言对应另一种语言的翻译。尽管使用不同的实验任务,但de Groot & Comijs发现这两种任务对翻译歧义现象都很敏感,即这两种任务的作用相当[2]。
研究者还分析了影响翻译歧义的因素。词汇语境是其中一个重要因素,另外,翻译歧义词的多个翻译间的语义相似度和翻译主导也是影响翻译歧义的重要因素。Laxén and Lavaur在其第三个实验中发现被试对于语义相似度低的意义歧义词的反应要慢于语义相似度较高的形式歧义词,并且歧义词的主要翻译比次要翻译识别速度更快[3]。
研究者采用了几个模型来解释这种现象。首先是修正后的层级结构模型(Revised Hierarchal Model),这一模型假设词汇和概念的连接在双语者的记忆中都被激活,这些连接的强度受二语熟练程度和一语对二语的相对主导影响。然而这一模型不能解释翻译歧义现象。Eddington & Tokowicz对原模型进行了改编,提出了针对翻译歧义的层级结构模型(Revised Hierarchal Model of Translation Ambiguity),改编后的模型能解释形式歧义和意义歧义这两种翻译歧义类型[4]。
另一种模型是de Groot提出的分布式概念特征模型(Distributed Conceptual Feature Model)[5],但是该模型并不能解释翻译歧义中的形式歧义和意义歧义现象。因此,Laxén and Lavaur将该模型扩展,提出了扩展的分布式概念特征模型(Extension of the Distributed Conceptual Feature Model)[3]。该模型认为,形式歧义词的多个翻译之间的语义相似度更高,因此有更多共享的节点被激活,加工速度也就更快。而意义歧义词的多个翻译之间的语义相似度更低,共享的节点也更少,因此加工速度更慢。
除上述两种模型之外,交互激活模型和扇形效应也被用于解释翻译歧义现象。交互激活模型认为,两个关联的表征之间存在竞争性抑制的交互作用。根据这一模型,翻译歧义词更难学习和加工可归因于歧义词的多个翻译之间存在竞争。Anderson提出的扇形效应(Fan Effect)也可用于解释翻译歧义现象[6]。该效应认为,与一个概念相关的事实越多,提取其中一个事实所花费的时间也就越多。然而交互激活模型和扇形效应都只能用于解释简单的翻译情形,一些复杂的翻译情形则无法用该模型来解释。
综上研究,虽然歧义词被证明比非歧义词更难学,但是对于形式歧义和意义歧义的加工在不同的研究中却显示出不同的结果,那么对于汉英双语儿童来说,形式歧义词是否比意义歧义词更难学?如果是,为什么?这是本文的研究问题。
二、实验
(一)实验设计
本文采用翻译识别的实验任务(translation recognition task),共有两个阶段。所有因素(形式歧义词VS意义歧义词)都是被试内变量,因变量是被试判断英语单词与汉语翻译之间配对正确与否所需的反应时间和判断的正确率。
(二)被试
本次实验对象为48名来自江西省大余县某中学的七年级学生,其中男女生各占一半。被试的平均年龄为12.96岁。本次实验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与第二阶段间隔时间为18天,所有实验对象均获得了一定的报酬。
(三)实验材料
本实验共有18个歧义词,其中形式歧义词和意义歧义词各9个。所有汉语词均选自《现代汉语词典》(汉英双语,2002年增补本)并配有汉语意思解释,形式歧义词的英文翻译参考Jiang[7],意义歧义词的英文翻译则出自该词典的英文解释。实验材料符合以下两个条件:1)汉语词已被被试认识并了解词义;2)英语翻译未被被试学习。在符合这两个条件的情况下,对实验材料进行了汉语词频率(数据来自www.cncorpus.org(语料库在线))、汉字笔画数和英语翻译长度的匹配,以使形式歧義词和意义歧义词之间没有显著差异。
(四)实验程序
本次实验程序用E-prime 2.0编写。实验的第一阶段开始前,被试先对实验材料进行学习,所有的实验材料以幻灯片的形式呈现在被试面前,每张幻灯片上按顺序分别呈现一个英语单词、对应的汉语词以及汉语解释。被试学习完一遍之后将重复学习三遍,即被试一共学习四遍实验材料。
学习结束后立即开始实验,实验开始前是指导语,然后是10组英汉翻译配对的练习,让被试先熟悉实验的操作方法。正式实验开始时,屏幕上从左到右呈现一个英语单词和一个汉语词,要求被试判断该组翻译是否正确,如若正确则用左手食指按“F”键,如若错误则用右手食指按“J”键。18天后,48名被试参加了第二阶段的实验,实验开始前被试不再对实验材料进行学习,实验的操作与第一阶段一样。
三、结果
实验的第一阶段,48名被试参加了实验。删除小于300毫秒和大于7000毫秒、大于2.5个标准差的数据,所有数据进行以受试为随机变量的方差分析(by participants analysis,F1)和以项目为随机变量的方差分析(by items analysis,F2)。表1列出了实验的第一阶段以受试和以项目为随机变量时的平均反应时、平均准确率和标准差,表2列出了实验的第二阶段以受试和以项目为随机变量时的平均反应时、平均准确率和标准差。
(一)反应时分析
对表1数据的方差分析表明,在实验的第一阶段,以受试为随机变量,被试判断形式歧义词的识别速度(M=1893.83)显著慢于意义歧义词(M=1808.09),p<.01,以项目为随机变量时,被试对形式歧义词(M=2179.84)与意义歧义词(M=2115.04)之间的判断速度并无显著差异(p>.01)。
对表2数据的方差分析表明,在实验的第二阶段,以受试为随机变量,被试判断形式歧义词的识别速度(M=2151.73)显著慢于意义歧义词(M=2085.40),p<.01。以项目为随机变量时,被试对形式歧义词(M=2179.84)与意义歧义词(M=2115.04)之间的判断速度并无显著差异(p>.01)。
综合第一、第二阶段的反应时数据分析,中国双语儿童对形式歧义词的反应速度要慢于意义歧义词,且被试在第二阶段的总体反应速度慢于第一阶段的反应速度。
(二)正确率分析
表1的数据显示,在实验的第一阶段,以受试为随机变量,被试判断形式歧义词的识别正确率(M=0.70)显著低于意义歧义词(M=0.78),p<.01。以项目为随机变量时,被试对形式歧义词判断的正确率(M=0.70)显著低于意义歧义词(M=0.77),p<.01。
表2的数据显示,在实验的第二阶段,以受试为随机变量,被试判断形式歧义词的识别正确率(M=.55)显著低于意义歧义词(M=.62),p<.01。以项目为随机变量时,被试对形式歧义词判断的正确率(M=.54)显著低于意义歧义词(M=.61),p<.01。
综合第一、第二阶段的正确率数据分析,中国双语儿童判断形式歧义词的正确率要低于意义歧义词,且被试在第二阶段的总体正确率低于第一阶段的正确率。
四、讨论
以上分析表明:对于汉英双语儿童来说,形式歧义词比意义歧义词更难学。这一结论与Degani &Tokowicz;的发现是一致的,但是Eddington & Tokowicz却发现被试对于形式歧义词和意义歧义词的反应时之间没有差别,判断意义歧义词的正确率比形式歧义词略低[2]。这与本文的实验结论不一致,词汇的语境被认为是影响实验结论的一个重要因素,本文的实验过程中没有提供语境,而Eddington & Tokowicz则测试了词汇语境对翻译歧义词加工的影响,与本文研究结论的不一致也正好说明了在翻译歧义词的加工过程中语境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本文研究发现中国双语儿童学习和加工形式歧义詞要比意义歧义词更困难,困难的原因可归结为以下两个。首先,中国英语学习者在学习英语单词的时候,通常是一个英语单词对应一个汉语意思。形式歧义词是两个英语单词对应一个汉语意思,意义歧义词是两个英语单词对应两个不同的汉语意思,显然后者符合中国英语学习者的学习顺序。其次,形式歧义词的两个英语翻译虽然汉语意义一样,但还是有细微的差别,对于初学者来说,由于缺乏经验,很难认识到它们之间的差异,因此增加了学习的难度。
五、结语
实验数据表明,中国双语儿童在学习形式歧义词又比意义歧义词更困难,因此在英语教学过程中教师应针对不同类型的词汇采取合适的教学方法。本文的研究并未涉及语境等因素对学习和加工汉语和英语之间翻译歧义的影响,而在其他语言的翻译歧义现象研究中,语境已被证实对学习结果有影响,因此今后的研究可继续探讨影响汉英翻译歧义的因素。
参考文献:
[1]Degani,T.,& Tokowicz,N.Ambiguous words are harder to learn.Bilingualism: Language and Cognition,2010,13:299-314.
[2]de Groot,A.M.B.,& Comijs,H.Translation recognition and translation production: Comparing a new and an old tool in the study of bilingualism.Language Learning,1995,45:467-510.
[3]Laxén,J.,& Lavaur,J.M.The role of semantics in translation recognition: Effects of number of translations,dominance of translations and semantic relatedness of multiple translations.Bilingualism: Language and Cognition,2010,13,157-183.
[4]Eddington,C.M.,& Tokowicz,N.Examining English-German translation ambiguity using primed translation recognition.Bilingualism: Language and Cognition,2013,16,442-457.
[5]de Groot,A.M.B.Determinants of word translation.Journal of Experimental Psychology: Learning,Memory,and Cognition,1992,18:1001-1018.
[6]Anderson,J.R.Retrieval of propositional information from long-term memory.Cognitive Psychology,1974,6:451-474.
[7]Jiang,N.Form–meaning mapping in vocabulary acquisition in a second language.Studies in 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2002,24:617-637.
北方文学·上旬2017年2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