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失乐园》到《黑猫》

2017-09-06 13:04周曦
读与写·教育教学版 2017年9期
关键词:失乐园原罪

摘 要:《黑猫》作为一篇犯罪心理小说,“我”的犯罪原因与动机显得尤为重要。通过弗莱的神话——原型批评,不难发现爱伦·坡《黑猫》中的人物几乎都能在《失乐园》撒旦化蛇引诱夏娃吃禁果的诸章节中找到原型,由此来发掘坡笔下的“我”的犯罪真实原因并非黑猫引诱或是单纯的酒精作用,更有我潜在的犯罪欲望。即使“我”自始自终都在推卸责任,却依然逃不脱“上帝”的惩罚,这种“移位”的手法,不仅使得该小说更引人入胜,且具有普适性,更好地达到警醒世人的作用。

关键词:原型批评 《失乐园》 诱惑 原罪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1578(2017)09-0022-02

1 引论

《黑猫》是美国惊悚小说及侦探小说的鼻祖,艾德加·爱伦·坡的经典短篇之一。人从小成长到大总会有一些不顺,爱伦·坡通篇淋漓尽致地再现了这样一个普通人“我”从只是单纯地懦弱而有怜悯心,爱护小动物,却由于酗酒放纵,开始虐杀动物,家暴妻子,一步步心灵扭曲沦陷,直至最终杀妻藏尸的犯罪心理路程。基督徒都相信人生而带有原罪,人性本恶,只是人有理智,在“上帝”的指引下人才不致迷途。“我”即使在被判死刑之后也一再强调是邪恶的黑猫的诱惑才触发了这一悲剧,就如《失乐园》中夏娃所坚称的,是蛇的引诱才让她偷食了禁果。而事实真是如此吗?通过分析文章,不难发现,在最初她向亚当问起那棵树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偷食禁果的欲望,《黑猫》中“我”的做法也是一样,人们只看到黑猫的引诱,却忽略了“我”自身迫切的犯罪欲望。

国内有关《黑猫》的分析研究大多从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哥特式特征、叙事学及死亡主题等角度进行剖析,少有人从神话原型的角度入手,偶有一两篇也是从西绪福斯原型,旧约原型或是阿尼玛原型等进行分析,其中谈及夏娃吃禁果的诱惑一说时,点到即止,并未做深入分析。“我”在文中反复强调自己是受到了黑猫的诱惑与诅咒才有了如是诡异厄运,即使临近处决也迷途不返。黑猫的诱惑既然被“我”定为罪魁祸首,这就有必要从原型批评的角度,禁果对夏娃的诱惑进行深入分析。

弗莱在《批评的解剖》曾定义原型为“一种典型的或反复出现的形象”。至今很多经典名著之所以成为经典便在于他继承了一部分最原始的形象,而“移位”的过程就相当于将过去神话经典中只需要隐喻就可以解决的问题,换成了明喻或者其他更为明显的方式。要使私人的构想变得合乎情理而且在道义上让人容易接受便需要大量的移位。二十世纪的主要作家之一爱伦·坡的故事能够如此直接且深入人心正是借助了这种隐喻与移位。从最初的《圣经》到弥尔顿的低模仿作品《失乐园》,坡将蛇引诱夏娃吃禁果的原型很好地演绎在了《黑猫》之中,使其传达出来的恐惧感及震慑感更为透彻。

2 黑猫与蛇:诱惑

黑猫普鲁托(Pluto)的名字取自古罗马神话中的冥王,即死神的名字。与其黑猫本身联系起来便象征着死亡与不祥,就连“我”那一点也不迷信的妻子也提及那则古老的传说,“黑猫其实是巫婆的化身”。在文中“我”反复强调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来源于黑猫的诱惑,“恶魔的诡计”,同时多次把黑猫比作“妖魔鬼怪的化身”,“恶魔”,这不禁会让人联想到撒旦的原型。正如象征罪恶的魔鬼撒旦化身而成的蛇一般,黑猫一步步“引诱”“我”释放犯罪的欲望直到完全堕落,最后就连它的叫声也是如此嘲讽,“一种夹杂着惊恐与欢呼的尖锐号叫,像是被打入地狱的人发出的痛苦的呻吟和地狱里的恶魔发出的欢叫声混合在一起的声音。”也正是这声音,至少“我”是这么认为,在“我”面前敞开了地狱之门,将我拖了下去,即使上帝也无法拯救。黑猫在此与蛇一样都充当了被公认为引诱惑人犯罪并且堕入深渊的罪魁禍首。

3 酒与禁果:欲望的释放

“我”曾提到“看来长期酗酒,酒精中毒这种病还真是可怕”一事。“在酒精的催化下”,我变得暴怒,自己不认识自己,失去理智,同时也释放了压抑已久的犯罪欲望,挖猫眼,吊死黑猫,虐妻,一斧头砍在妻子头上等等。酒会让我们联想到希腊神话中酒神狄俄尼索斯的神话原型,理性的对立,感性的释放。失去理性的同时,被压抑的情感便得到了解放,这种情感可以是善意的也可以是恶意的,只是在坡的《黑猫》中,着力突出酒所起到的“恶”的作用。禁果是能让人辨识善恶力量的果实,《失乐园》中上帝说:“不要去尝味它,免遭痛苦的后果。”亚当也说道:“(禁果)使我们堕落是真,长进是假”,“我们的确知道了善和恶,但善失去了,而恶却到手了”。而夏娃违背上帝的命令偷食禁果之后,立刻便产生了嫉妒,生怕有人取代自己的地位,为了避免如此她要让亚当共食,而亚当却在得知她的罪孽之后勇敢并主动地提出要与她共生死,方才吃了禁果,之后两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肉欲以及其他一些堕落的情感,这一切正是因为禁果促使他们释放自身被理性压抑的欲望,只是如亚当所言,“恶”在此更为明显。

4 “我”与夏娃:犯罪欲望与原罪

“亚当和夏娃偷吃智慧果,是人类首次犯罪的行为,所以被称为人的‘堕落,人类也因此犯有‘原罪。”

“我”为何会有今日除了因为饮酒之外还有不可忽略的一个主要原因,内心的犯罪欲望。它就如人与生俱来的原罪一样。“我从没像此刻这么决绝,有一股人类天性中不可遏制,不可除却的,原始的罪恶冲动,正一步步引领着我。”在此,杀人犯罪欲望与人的原罪还是有一定区别的,但并不是毫无联系。原罪只是人心中犯罪的种子,每个人心中的种子不一定都会如“我”一样滋生犯罪,它需要培养浇灌,发芽,最后才会开出罪恶之花,结罪恶之果。前一节中所论述的酒正是浇灌它的催化剂,最初“我”只是虐待动物,并不构成犯罪,那只是罪恶的开始,但随着它的根基渐深,“我”再也不能自拔,完全失去了控制,这才冲动“错手”杀害了妻子。正如《黑猫》中所言:“道德正义并非永远存乎于人心,甚至在我们心底深处,其实随时随地都存有犯罪的欲望,而且有时还真会去做违反法律,违反正义良知的事;毫无原因,纯粹是为了犯罪而犯罪。”在坡看来,人的心中都藏有这种想法,只是或多或少,或大或小,常人有理智的控制,所以不会做出格的事,但它的确存在,不容否定,这也就是深信上帝的人们所说的原罪及西方的人性本恶论。“我”的罪孽步步加深的同时,偶有后悔,却又被自己反驳无视,直至“阴沉邪恶成了我唯一的精神归宿”。最后还要推卸责任,指责是黑猫将诱使“我”杀妻,并把我送上绞刑架,这一段与上帝问责夏娃的时候非常相似,夏娃简简单单的一句将责任推给撒旦化身的蛇,便掩盖了她自身长久以来想要尝试禁果的欲望,而这一点却躲不过上帝的明辨,最终她与亚当一起被去除了神性,逐出伊甸园。

5 妻子与亚当:因爱与责任而受牵连

妻子在文中没有台词,只言片语的提及总包含着“忍受”一词。妻子与“我”很早结婚,个性契合,为了“我”的喜好常常把小动物带回家收养,整个家就像是个伊甸园,“我”每每因为酒精而变得暴虐的时候,妻子只是“逆来顺受”的忍受一切。亚当亦是如此。他与夏娃生活在伊甸园之中很是快乐,为了她会做很多事,也很细心,他还会给夏娃编制花环,对她甚是宠爱。夏娃吃禁果一事让亚当知晓了之后,蔷薇枯萎凋零,亚当却没有因此而嫌弃夏娃,他知道自己的责任,夏娃是他的骨中骨,肉中肉,他主动提出要与她同死。所以他才吃了禁果,随后两人眼睛虽然明亮,灵魂却堕落了,夏娃甚至开始宣称是亚当的软弱与轻信才让他堕落,一切与自己无关。可怜的亚当给与了夏娃全部的爱并承担下身为爱人的一切责任,却反而得到了背叛,吃食禁果之后的夏娃不愿与自己共同承担罪孽。《黑猫》中的妻子一直陪伴着对她家暴的“我”,不离不弃,在我要第二次虐杀黑猫的时候,妻子抓住了我的手试图阻拦我,而这一阻拦却使“我”更加狂暴,“像恶魔附身”一般对她的头砍了下去。妻子成了“我”的发泄对象,如亚当成了夏娃的发泄对象一样。两者都是因为爱与责任,坚持美好的道德信念,最后却只得到配偶堕落扭曲的牵连。

6 绳索,火,绞刑架与上帝的惩罚

象征着死亡与惩罚的“绳索”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在“我”吊死第一只黑猫的时候,另一次是在“我”因此受到报应,大火将我的家园完全烧毁只剩床头的一堵墙,墙面上浮雕似地出现了一只脖子上套有绳索的大猫。如果说第一次是“我”的自以为是,认为“我可是崇高上帝所造的‘人啊,我可是‘万物之灵啊”,上帝给予人管理尘世间一切的权利,所以我才有权胡作非为。那么第二次则是我所犯下的罪恶的警告。火在这里是“报应”,或说是上帝的惩罚。火也有着象征与隐喻的作用,代表着理性和正义。

“绞刑架”也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形容第二只黑猫与第一只唯一不同的地方,胸前白毛的形状。白色与黑色相反代表着圣洁,与绞刑架结合在一起便象征着上帝的惩戒与警示。第二次出现在最后,黑猫诱惑我堕落并要送“我”上绞刑架,此处是死亡与惩罚的意象。

绳索,火,与绞刑架都可以显现出上帝的存在,与《失乐园》中相似,上帝警醒过亚当与夏娃,可他们却还是最终无法抵抗诱惑,或是说在他们自身所有的“人性”与“神性”的作用下,还是选择了吃食禁果,最终被逐出伊甸,作为上帝的惩罚,从此不再享有永生,也要面对死亡。

7 结语

通过将《黑猫》结合《失樂园》中的神话原型,撒旦,亚当,夏娃,亦或是上帝一起分析之后,我们可以更加准确地透析《黑猫》中“我”的心理变化,更好地诠释一个普通人堕落的过程及真实原因。这不仅是一篇叙述上精悍简短的犯罪小说,人们之所以感到害怕,是因为他们感觉到这是人类共同存在的问题,与每一个人息息相关,若是一失足,很可能就会遇见如“我”一样的遭遇,这种潜意识通过第一人称活灵活现的叙述,同时也是这最原始的蛇引诱夏娃吃禁果的原型让它的主题更深入人心,如果说这篇文章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警戒世人,那么神话原型在这里定是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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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周曦(1990-),女,江西南昌人,南昌大学研究生院外国语学院英语语言文学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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