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是个电影迷,喜欢看外国电影。很多年来,每周六晚,他都雷打不动地看中央电视台的《佳片有约》。女儿从小跟着他看电影,也成了一个电影迷。然而,这一两年,他不看了,明明知道有好电影,明明自己也有闲时间,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兴趣。有时候,他勉勉强强看半截,就呼呼地睡着了,过后,又捶胸顿足,直呼自己“老了,老了”。然而,他还不到50岁。
人生的没意思,大约就是从爱好淡去的那一刻开始的。
其实,这跟年岁一点关系都没有。央视有个足球评論员叫张路,说球说了三十多年。我小时候,他就在激情澎湃地说意甲,如今还在激情澎湃地说球,一口气说出那么多球员的名字,这得多好的记忆力啊。老了的张路先生,依然显得年轻帅气。也只有活在自我情趣中的人,才会这么年轻吧。
反观自己,也曾那么喜好过这些,生活也并未把自己逼到窘境,让自己非得放下什么,然而,好多喜好却一天天丢失了。日子倒是简单了,却简单到了枯燥苍白。再没有为等晚上一场自己喜欢的球赛,一整天兴奋得像心里揣只小兔似的感受了。生活没有了期待,一切变得索然无味。
那些好玩的古人,都活得有情趣。王羲之他们在兰亭,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清流激湍,曲水流觞,方有传世之《兰亭集序》。还有那个“崇祯五年十二月,大雪三日,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的张岱。在西湖上,他遇上了另一个有情趣的人,两人喝了三大杯才分别。苏轼晚年被贬岭南惠州,发明烤羊脊骨,“骨间亦有微肉,煮熟热酒漉,随意用酒薄点盐炙,微焦食之,终日摘剔牙綮,如蟹螯逸味”。一个被贬的人,依然怀着对生活的别样情怀。
一位江南老友,平素读里尔克的诗,临摹老树的画,豪情饮酒,热会宾朋。他说,每天他都起得很早,吟诗作画之余,还要侍弄一屋子花草,把每一株植物都料理到妥当。因为有这样一个早上,他觉得一天都过得神清气爽。这才叫生活,这才是会生活。
好在我还读书,好在我还写书,让无意思的人生有了些许价值。但其实这还远远不够,应该让自己的生活更丰富一些,应“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应独自访山,应聚友品茗,为一朵花开驻足,为一片云流遐思。
当生活只剩下了吃饭睡觉,其实真的也就没意义了。生活的意义,是在吃饭睡觉之外,还能触摸到灵魂的温度。
(摘自2017年2月24日《湖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