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人目击谋杀，却无一人施救——50年前残酷命案真相

38人目击谋杀，却无一人施救
——50年前残酷命案真相

1 9 6 4年3月1 3日凌晨3点，2 9岁的美国纽约女孩儿凯蒂·吉诺维斯在回公寓的路上，遭歹徒攻击。据当时的媒体宣称，受害者整个遇害过程持续3 5分钟，凶手在这期间对受害人实施了三次暴行。共有3 8位住户目睹惨状，却无人救援，凯蒂最终惨死。该案件也因“3 8个目击者的冷漠”而轰动整个纽约。5 0多年后，一部纪录片全景式地还原了该案件，真相却令人大跌眼镜。

“救命！救命！救救我！”

1964年的美国纽约，喜气洋洋。伟大的世界之都——纽约，迎来了建市三百周年纪念大典。为此，纽约市政府特意举办了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博览会，会期长达两年之久。而著名的迪斯尼乐园的设想，就是在此次世博会上诞生的。

1964年3月13日凌晨3点，当喧嚣浮华的纽约已经进入梦乡，一切是那样的静谧安宁。谁能想到，随即发生的一桩杀人案，让纽约客蒙羞多年，至今抬不起头来。

一声接一声的弱女子惨叫声，突然划破中产阶级居住的皇后区夜空。“救命！救命！救救我！”在路旁一幢公寓楼有几家住户开着灯，一个男人吆喝了一声：“放开那个女人！”歹徒被吓坏了，于是落荒而逃。

之后，一切复归平静，受伤女子蹒跚着走到公寓前厅，可是贼心不死的歹徒尾随而至，从背后捅了她好几刀，又对其实施奸淫，最终夺走了她的性命。整个犯罪过程共耗时35分钟。大街无声，只剩下关窗户的声音，之后街上寂静，静得可怕。

以上是案发两周后，一些媒体所谓深入调查给出的案件原貌。3月27日，《纽约时报》将犯罪故事登在头版，标题醒目——“38人目击谋杀发生却没有报警，皇后区女性被杀事件反映的冷漠无情，震惊警界！”

而有些记者的叙述则更是令人毛骨悚然，比如，有的描述为：“将近有半个小时，住在皇后区的38位平日道貌岸然、奉公守法的纽约市民，隔窗观看一位年轻女子在街上被三次追杀，他们在房里讲话的声音以及偶尔在卧房开灯的亮光把凶手给吓跑了，但凶手很快又跑回来追上那名女子，再次举刀杀人。凶手一再动手的期间，没有一位市民打电话报警，只有在女子被杀死之后，才有一个人用电话报警”。

“人性的泯灭、道德的沦丧、城市的冷漠，38人对受害者的呼救充耳不闻、视若无睹。”于是，这起“臭名昭著的见死不救案”发生的3月13日，被称为纽约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天。一位弱女子惨死，从莫斯科到耶路撒冷，多少人在谴责，将小市民的道德缺失钉在人性的耻辱柱上。

而本案发生的时间也不容忽视，四个月前，肯尼迪总统被人神秘暗杀；五个月后，纽约哈莱姆区黑人骚乱；全美犯罪率同期飙升，犯罪问题一举成为美国人的心腹大患。

其实，从当时凶手作案的手法来看，这场谋杀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但却因为“38个目击者的冷漠”，成为了美国最有名的社会事件之一。当时的心理学家拉塔尼和达利从此案件得到启发，经过试验发展出了一套心理学理论——旁观者效应，即危机现场中人数愈多，救助行为出现的可能性反而愈小。

心理学家认为，多数旁观者在场的突发事件中，人们心里总会萌生这样一种想法：“在场这么多人，总会有人伸出援手的，我何必出这个风头，又何必蹚这趟浑水。”于是，这样的想法降低了旁观者的道德负担，提供帮助的动力也就大大减弱了。而最坏的情况，则是没有一个人会挺身而出。正因为旁观者众多，责任扩散，导致无人伸出援手。

于是，美国各界都因此事深入思考，各地欠缺统一的报警电话，当时法律上对见义勇为者的民事责任也无豁免的规定。1967年，美国就出台规定全国报警电话号码为911。50个州陆续制定了《好的撒玛利亚人法》（又称《见义勇为法》），豁免见义勇为者的民事赔偿责任。

“我可不想多管闲事！”

之后，《纽约时报》记者的报道，矛头就直接指向那些“未伸出援手”的目击者们，并言之凿凿地写出了“38名目击者均亲眼目睹了犯罪过程，但都无动于衷”这样的文章。

随即《纽约时报》的销量直线上升，这也引得其他各大媒体开始争相报道这次谋杀事件：

有的媒体报道称，一名电梯操作工叫约瑟夫·芬克，案发时正坐在对面的公寓大厅，目睹了凶手对受害者凯蒂第一次施暴的全部过程，可是他听到呼救声，却没有任何的举动。他最后自顾自地走进电梯，下了楼，回到自己的公寓，上床睡觉。

公寓住户卡尔·罗斯，目睹了凶手第二次行凶，他也没有报警，反而是打电话给女朋友。后者还反复吩咐：“亲爱的，千万不要瞎掺和！”

还有报道中有这样的描述：“我可不想多管闲事！”一位面无表情的家庭主妇辩称，“我还以为只是两个情侣之间的争吵。”另外一对夫妇在采访中说他们当时非常害怕，多少能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当被问及为什么不去报警的时候，他们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还有一位男子从门缝中目睹了第二次袭击，这位男子不报警的理由则是：“我累了，就回去睡觉了。”

“案发时，如果这些目击者出面制止凶手或能及时报警的话，凯蒂也许就不会惨死了。”报道评论称。

躲在车上观察了几分钟，不死心的凶手确信没有人会下来帮助这位可怜的姑娘。于是，他若无其事地走下车，在公寓前厅击倒受害人，用手里的刀再次向她刺去，疯狂施暴。这也是报道中的一个细节。

最后终于还是有人报警了。警察两分钟便赶到了现场，但袭击者不知去向。她最终死在救护车上，现场一位警察说：“直到救护车开走，公寓楼的居民才纷纷走了出来。”

五天后，警方逮捕了犯罪嫌疑人——29岁的黑人男子莫斯利，他当时正闯入一间民宅中想要偷电视。讽刺的是，这次他被逮捕的原因是这家民宅的邻居发现他鬼鬼祟祟，出面制服了他，第一时间报警。

警察很快察觉这个小个子男人符合凶手的所有特征。看起来文弱的莫斯利，说话轻声细语，有一份薪水不低的工作、一栋很不错的房子，结了婚还有两个孩子。

谁也不会想到他竟然是一个嗜血的杀人狂。就在他被抓的两周前，他杀过另一个女人，用来复枪射穿了她的胃，将奄奄一息的女人拖进房中，强奸了她，并焚尸灭迹。这一次他又凶性发作，看上了正往家走的凯蒂。

“我并不在乎这个姑娘是谁，我只是想杀了她。”莫斯利在审讯时直言不讳。

5 0多年后的纪录片全景式还原案件

这起凶杀案一直拷问着美国人的灵魂，于是随即出现了很多部影视作品，还进入了心理学的教材，时任总统克林顿还曾评论道：“这件事传递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信息，即我们每个人不仅仅是处于危险之中，而且还是孤立无援的。”

受害者凯蒂，时年29岁，是家中的长女。这么多年来，痛彻心扉的家人极力想要做到的就是忘记她，除了她的弟弟威廉。他与姐姐感情最深，他十分崇拜姐姐，认为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所以，他始终无法解开心结：为什么那38个人会袖手旁观？

越战爆发后，不想对国家危难袖手旁观的威廉毅然选择了从军，参加了那次冷漠大众反对的越南战争。

然而，悲剧再一次降临，地雷夺去了他的双腿。濒临死亡的边缘，鬼门关上侥幸捡了一条命，他终于亲身感受到姐姐当年的痛苦无助。

此后四十余年，威廉从昔日大学的橄榄球手变成了不折不扣的残障者。可对于发生在姐姐身上的悲剧，他却从未忘怀。他不想去苛责任何人，也不想去管什么理论，他只想找出当年的真相，“她是我姐姐，我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谋杀的真相”。

于是，他开始行动去寻找真相，他先是找到了电影制作者詹姆斯·所罗门，重新调查此案，以解开多年的心结。两人花费数年时间拍摄了一部吉诺维斯谋杀案的纪录片，名字叫作《证人》，全景式地展现了案件的来龙去脉以及姐姐的不凡人生。

2015年，这部《证人》纪录片一经问世，便迅速收获全美各大媒体的一致好评。《纽约客》曾用“绝佳”来形容这部纪录片；《华尔街日报》也打出了“令人震惊”的评语；《好莱坞报道》则表达出“深深的感动”。

然而，寻求事件的真相，才是这部纪录片最初的目的。那么“到底什么才是真相？”“真相是否如此重要？”才是该片的终极命题。

“见死不救”的罗生门真相

通过一系列访谈，弟弟威廉发现自己对姐姐的生活原来知之甚少。父母与弟弟搬出纽约后，生性乐观的凯蒂，一直是一个人独自生活在大都市。她一直在酒吧工作，而且广受顾客欢迎，生活多姿多彩。

凯蒂其实是位女同性恋者，曾与一位男子“形婚”（只有婚姻之名，没有婚姻之实），后来又与一位女性密友同居。再后来，她在酒吧里帮助客户赌博，遭警察逮捕，日后媒体争相发布的凯蒂的照片，正是当年她在警察局所拍摄的嫌疑人大头照。

而被杀当晚，凯蒂是从曼哈顿酒吧下班回家，把车停在了基尤植物园的停车场内。下车后她向所住的公寓走去，公寓位于皇后区——安静的中产阶层社区，犯罪率极低。

辛辛苦苦工作了一晚的凯蒂，只想快点回家休息，躺在卧室舒服的床上。不料途中却遭遇了一个持刀黑人男子的恶意攻击，百般侮辱。

“救命！救命！救救我！”她的呼救声划破了黑夜沉寂的空气，正如凶手用刀划破她的皮肤一般。她声嘶力竭的尖叫呼救，展现出她那拼死求生的意志力。

就在这时，对面公寓中的一扇窗户打开了，一束光从屋中射了出来，这是凯蒂生还的最后一丝希望。

“放开那个女人！”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窗户那边传过来。慌了神的凶手紧张起来，匆匆忙忙地逃离现场，上了自己的车。身中数刀的凯蒂勉强站起来，扶着墙朝自家公寓走去。在那里她再度遇害，奄奄一息……

纪录片明确提及，公寓住户多为德国集中营的犹太幸存者，他们几乎都是经历九死一生才来到纽约，所以不想惹麻烦，更不愿同警察打交道。

当年的目击者大多不在人世，威廉幸运地找到了几位耄耋老人。凯蒂昔日的好友索菲，表示当她得知悲剧后，第一时间从家里冲出来，来到朋友的身边。在她的温情陪伴下，凯蒂走完了人生最后的时间。

索菲说当初接受记者采访时她也是这么讲的。但是报纸居然颠倒黑白，写她不愿惹麻烦，卷入其中，而且写凯蒂死时是孤身一人，自此以后索菲再也没有接受过任何采访。

另一位目击者海蒂·格伦德，他说他听到凯蒂的尖叫后便打电话报警，还没有将情况详细描述完，警察便对她说：“我们已经接到过同样的电话了。”最终事实证明，那天晚上不止一个人打电话报了警，但警察认为那只是一场家庭纠纷。

纪录片中，观众能看到凶手的追杀行凶地点在晦暗的街后角，也没有那么多有灯光的房间让人数得出一共有38位站在窗前的目击者。

那么，《纽约时报》记者在写新闻时是否经过了深入的调查，到底有多少是不实报道？

威廉与《纽约时报》著名编辑罗森塔尔见面。后者第一次听到凯蒂的名字是在案发10天后，纽约警察局长墨菲在饭局上告诉记者这则杀人案，38人也是他脱口而出的数字。

就是这么随口一说的一个数字，让要求记者跟进报道凯蒂谋杀案的罗森塔尔名利双收，事业上平步青云，俨然一位美国道德的卫道士。

据悉，罗森塔尔后来还写了一本书，书名就叫《38名目击者》，书也是大卖。

在镜头前，威廉追问罗森塔尔38这个数字到底是怎么来的，在发表前是否有细致的调查。罗森塔尔对此反应强烈。

“我不敢发誓说当时确实是38名目击者，有的人说更多，有的人说更少。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世界各地的人们，都被这篇报道所打动。”面对质疑，罗森塔尔愤愤地表示。

当时纽约多家媒体都发现了《纽约时报》报道中的疑点，但慑于大报的势力，没有人敢于公开质疑，反而在《纽约时报》的基础上竞相添油加醋，进行各式各样的夸大。

威廉的调查推翻了之前媒体的许多报道，无奈积非成是，人们似乎不在乎什么真相，他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

再说镜头前那些目击者说的全都是实话吗？警方的接警记录只有一通电话。真相扑朔迷离，就像电影《罗生门》一样，谁也难以掌握绝对的事实真相。

威廉想到了凶手，莫斯利一审被判死刑，二审改判终身监禁。他后来越狱，又强奸一名女子。二度落网后莫斯利服刑45年，一直没有获得假释，他倒是宣称自己已改过自新。威廉希望能面谈，但被莫斯利拒绝。

不久莫斯利给威廉寄了一封信，信中写到在那场谋杀案中他只是一个帮助凶手逃跑的司机。真正的凶手其实是一个名叫多米尼克的意大利裔暴徒。这自然是莫斯利自己杜撰出来的，好让他的良心好受点。这种幻觉对凶手来说就是所谓的真相。

真相是否真的有那么重要？因为不管怎么样，凯蒂都不可能再活过来。去年81岁的莫斯利死于狱中。

站在道德高地，尽情谴责公寓住户的时候，千万别忘了：寒冷的三月纽约家家关窗睡觉；再说凌晨三点多，睡梦中惊醒的人晕头晕脑，心怀恐惧，难以挺身而出。“世人把旁观者视为恶棍，心理学家则认为他们是正常人。”心理学家表示。

不甘心的威廉最后想做一场试验，来探求所谓人性的真相。联系上女演员香农扮演凯蒂，看一看50多年后，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再现那场谋杀案，到底会不会有人伸出援手。

“救救我！救救我！”香农的呼救声再一次划破了黑夜沉寂的空气，仿佛是对社会和人性一次无情的解剖，会有人伸出援手吗？遗憾的是，公寓的住户好像知道他们在演戏一样，没人前来帮助。半世纪弹指一挥间，纽约的夜色感觉比那天还要漆黑，还要冰冷……

（《方圆》2 0 1 7年1 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