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药堂
闯祸这件事,无法停止
◎红药堂
我爸把旱冰鞋带回家的时候,我正守在电视机前看新播出的动画片。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脚上这双由绿胶皮和铁皮简易组装的鞋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它很沉,穿上之后要费点力气才能把脚抬起来,还有,往前滑动的时候闭上双眼,能嗅到自由的味道,像空中放飞的白气球。
那时候我们大院有个不大不小的篮球场,是个滑旱冰的好地方,可看门的刘大爷非不让我进,我偷摸着进去滑,被他发现后竖着眉毛给撵了出来。
我一气之下,熊孩子属性发作,把路边摘来的野果子捣成汁,一股脑儿全倒在刘大爷晒在台阶上的老一辈经典款黑棉鞋里。鞋内的白绒芯瞬间被染成了高贵冷艳的深紫色。大爷扑过来逮我的时候,我已经踩着旱冰鞋滑出去好远了,边滑还边得意地回头冲刘大爷扮鬼脸,结果在上坡的时候一个没留神,卡了个小石子,悲催地跌倒了。更令我悲从中来的是,在我摔倒的同时,老天爷还嫌不够惊喜,给了我一个开盖有奖的附赠品—我摔倒时高高扬起的穿着沉重旱冰鞋的脚,顺带着就把政府公告栏上的那块大玻璃给打碎了,只听清脆的“咔嚓”一声后,碎玻璃“哗啦哗啦”地倾倒在了我身上。
我光荣地挂彩了,不仅把腿给摔折了,身上也被玻璃片划出了好几道口子。我爸那暴脾气,听完我闯出的这些祸后差点撸袖子当场给我伤上加伤,好在刘大爷拼命拦着才免了我一顿胖揍。
是的,你没听错,就是前面逮我那刘大爷。据说当时我摔的那声动静挺大,把大爷都给惊着了,再看我躺在地上痛得哼唧的那副惨样,他扶我起来的手都有点哆嗦。
大爷在医院里内疚得不行,说这事怪他,是他非要追我,我跑得太急才会不小心摔倒的,还非常不幸地被碎破璃片戳成了筛子;如果他不追我,说不定我染完他的黑棉鞋,还能慢悠悠地转回去。我被他的神理论折服了。我爸听得在旁边冲我直瞪眼,回家后还频频感叹:“刘大爷真是个厚道人啊!”
后来吧,我捂着被我爸揪红的招风耳眼泪汪汪地给刘大爷道了歉,那些被我祸害的私物公物,我爸也发挥出他专为我收拾烂摊子的超强属性,妥善地把后续解决了。
我以为这事就算了结了,没想到那次之后,我爸就禁止我滑旱冰了。我也不是个执着的人,旱冰不让滑,我就颠儿颠儿地去倒腾我的自行车了。
其实吧,根据后面的闯祸数据显示,旱冰鞋倒腾自行车什么的,充其量也就是个载体,而闯祸这事,是童年的我一项无法停止的事业啊!
我再次穿上滑冰鞋已经是在大学了。东北的雪积久不化,学校就干脆把体育场的雪推平压实做了个露天滑冰场,而小时候那些简陋的旱冰鞋,到现在也演化成了外表酷炫吸睛的轮滑鞋,在茫茫大雪里来一个花式倒滑,那叫一个帅气。
我提溜着轮滑鞋进滑冰场的时候还有点担心—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摔成傻子吧。毕竟这么多年没滑了,而且这滑冰鞋2.0版貌似也不是那么好驾驭。但是鞋子一上脚,那种感觉就回来了,摸索着往前滑几步,原来我还是以前的那个追风少年啊。
滑了一会儿我就在想,不知道大院门前那位刘大爷现在怎么样了,他是不是还喜欢在午饭过后,穿着白背心躺在门口的老藤椅上打瞌睡?傍晚河对岸的风吹过来的时候,他是不是还乐呵呵地摇着蒲扇,和镇上那些小老头、小老太太闲嗑牙?
不如回小镇看看吧,去刘大爷那里走一遭,顺便把我的轮滑鞋给带上,也让他老人家感受一下时代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