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光希打造情感的力量
主要作品:《哪吒闹海》《宝莲灯》《蝴蝶泉》《夹子救鹿》等
高考时本来打算考清华北大建筑系的常光希,误打误撞,最后进了上海电影专科学校动画系,而他与动画的不解之缘就此开始。毕业后,来到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常光希,并没有停下学习的过程,从动画师、原画师,一直到联合导演、独立导演,这是条漫长的路。常光希学会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如何打造情感的力量、表达人物的内心,而这可以在雨夜下哪吒转身自刎的那一幕中读出,也可以在沉香于彩虹桥上与母相遇时有所体会。
TALK 对话常光希
Q: 您能和我们谈谈《哪吒闹海》这部片子吗?里面哪吒自刎的那场戏是您做的?
A:《哪吒闹海》这部片子当时是我们很多人分工合作的,分给我的部分中就有哪吒自刎的那场戏。因为那会儿对影视形象有一种要求,就是不要血腥、不要暴力。然后我就开始想,怎么才能不流血地表现自刎的场面。后来我就自己拿把尺代替刀,比划着可以怎么自杀,但怎么试我都觉得不好看,然后就想到也许可以让哪吒背对观众自刎。但这又产生了另一个问题,就是该怎么在转过身之后表现自刎的力度?这时候我就想到力度是不是可以在头发里体现出来,就在自刎的一刹那,头发一下甩过去,然后血沿着刀刃慢慢流下来。在这之前,我做了很多情绪的铺垫,比如让哪吒想象他最好的伙伴梅花鹿衔着乾坤圈和混天绫慢慢走过来,然后当火候一到,哪吒就举刀了。
Q: 在您看来,动画片最重要的是什么?
A:这个问题《蝴蝶泉》的导演阿达问过我。我想了半天,我说是造型、表演,他都否定了,说是节奏。当时我似懂非懂,后来慢慢悟到了,一部片子里,故事、铺衬、情绪、色彩、声音等的排列都和节奏有关系。如果一部片子没有节奏,是打动不了人的,该慢就慢,该快就快。一个导演对整个故事的把握,整体节奏的把握,我觉得太重要了,所以我之后拍《宝莲灯》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节奏的掌控。《宝莲灯》中我最长的镜头有大概40秒左右,4-6帧的短镜头我也有,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尝试。
Q: 您能谈谈您从动画师、原画师到动画导演,这样一路转变的感受吗?
A:我很庆幸,从40多岁才开始做导演,我从动画师开始,花了25年一直在勤勤恳恳做基础的事,这使我学到了很多,如果没有这个过程,我一个人不能够突然领悟到什么,这都是在和他人学习的过程中互相撞击产生的化学反应。我和阿达合作《蝴蝶泉》是一种风格,和林文肖联合导演《夹子救鹿》又是另外一种风格。
Q: 您觉得动画片最大的魅力在哪儿?
A:我觉得它有一种亲和力,我做了那么多年动画,在我眼中动画最好的原则就是深入浅出,用最浅显的表达方式让观众悟出里面的哲理。当时其实很多人会说动画片是小儿科,但是美影厂出品的动画片后来比我们想象的流传得更广。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1983年的柏林国际电影节的银熊奖颁给了《三个和尚》,这是中国第一部在柏林国际电影节获奖的影片,后来到1988年张艺谋的《红高粱》才获得金熊奖。所以我觉得中国的动画存在一种像文脉一样流传的东西,它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当它通过一种深入浅出的方式进行广泛传播时,这种力量不但可以传给我们动画人,而且可以传到每一个观众的心里。
Q: 您刚刚提到了美影厂,那想问问您对美影厂的印象是什么?
A:美影厂成立的时候,老厂长特伟他很有魄力,他广招人才,各地方的毕业生都集中在上海。我进了美影厂之后,觉得这就是一个大学校,是一个多国籍、多民族的大学校,保证了文化的多样性。所以我一进来就眼前一亮,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来自不同的地域,带来他们自己的文化的东西。这就形成了美影厂独特的一种文化,而这种文化是在无形当中形成的。后来人们叫我们“中国学派”,但我始终觉得这个学派其实就是这样一个无形的团体,当时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在创立学派,都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动画本真的东西。每个人都在想办法追求更艺术的动画,追求更高的动画境界。所以回过头来看,美影厂这个团体是由各种因素汇在一起共生才形成的,如果缺一项,它可能都形成不了。
Q: 您觉得在这群人的身上有一些什么样卓越的亮点吗?
A:我觉得亮点太多了,每个人都有亮点,这就是我为什么庆幸我在40多岁才开始做导演。我接触过不同个性的导演,不一样的艺术形式,我觉得这个真的是一笔很大的财富。不是这25 年的积累,我可能后面还不能做得更好。我们当时的艺术氛围非常好,经常会在一个办公室里讨论,大家看了样片,都会提意见。在那种气氛下,我觉得每个人都会不断地提高。所以在那个时代,我始终觉得美影厂是一所学无止境的动画大学校,真的学到了好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