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美学“道法自然”思想在现代设计中的体现

王艺湘 刘芷若/Wang Yixiang and Liu Zhiruo

赖特 流水别墅

安东尼·高迪 圣家族大教堂

在辽阔的中华大地上，有着秀美重峦的山川、奔腾不息的大河、优美逶迤的草原、相映生辉的湖泊，无数瑰丽自然风光吸引着从国内外远道而来的游客。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中，也孕育出无数璀璨的文明成果。早在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战国时期，道家、儒家、法家、墨家等许多思想流派争芳斗艳，造就了百家争鸣的灿烂文化时期。这一时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思想解放运动时期，基本形成了中国传统文化体系。各家之间既互相辩驳，又互相影响，且互相取长补短，这种氛围有力地促进了思想文化的发展。春秋时期，老子集古圣先贤之大智慧，总结了古老的道家思想的精华，挥笔写下道家经典名篇《道德经》，提出无为无不为的道德理论，标志着道家思想已经正式成形，从此，道家文化在地大物博的中华大地上落地生根。后来庄子继承老子的思想，写下了思想著作《庄子》，更加完善了道家的思想，是道家思想的集大成者，使道家思想逐步走上巅峰。道家思想虽然深奥晦涩，但是并不妨碍后人对它的推崇。国学大师吕思勉先生就在他的著作《先秦学术概论》中提到：“道家之学，实为诸家之纲领。诸家皆于明一节之用，道家则总揽其全，诸家皆其用，而道家则其体。”道家思想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可以说是我们中华传统文化和思想的起源与根本，对于中国传统的政治、法律、军事、科技、文学、艺术甚至生活都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作为一名学习艺术创作的学生，最关注的莫过于老庄思想对于艺术设计的影响。老庄思想对于艺术的影响，远超其他诸子，不仅至今仍没有过时，反而在当今快速发展的社会中愈发凸显出老庄思想的可贵。“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①是道家美学的主要思想，也是当代文艺工作者最为推崇的思想。

一、道家美学“道法自然”思想含义

“道法自然”是出自老子名篇《道德经》的哲学思想，其含义就是世间万物都有其运行的规律，这个规律就是“自然而然”。老子用贯通的手法将世间的人、物、事乃至整个宇宙的运行规律进行总结概括，并且阐述出来。“自然”在汉语中有许多含义，自然当作一个词语来解释是宇宙万物不经人力干预而自由发展。“道法自然”思想涵盖了世间所有的事物，天地之间万事万物都需遵循“道法自然”的发展规律。世界的三大组成要素其中就包括人、自然和社会，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人在社会中生存，就需要进行一系列改造自然的活动，在这其中，能与环境自然而然地进行共存和转化的设计就是在遵循“道法自然”的思想。“道”不可观，不可闻，不可触，不可强求，但是却存在于自然当中，万物之间，是最简单也是最复杂的，用无形的力量冥冥之中影响着世界。

安东尼·高迪 米拉公寓

道家美学“道法自然”所要达到的意境美是天人合一、顺其自然的境界，体现的是真实的自然之美。现代设计作品中许多的作品都可以体现出道家朴素的“自然而然”的美学观念。在现代设计之中，设计美的构成包括材料美、质地美、结构美、功能美和形态美，这些美的基本要素中，比较能突出地体现出道家“自然”之美思想的，是材料美与形态美。中国的许多设计带有明显的材料美，如紫砂壶。紫砂壶是中国传统特有的手工制造陶土工艺品，制作原料为紫砂泥，因为艺术性和实用性的完美结合而备受世人青睐。紫砂泥是得天独厚的自然原材料，它通气性好，制作出来的茶具古朴别致，气质特佳，虽不挂釉但是富有光泽。使用紫砂壶泡茶既不会夺茶真香，又能较长时间保持茶叶的色、香、味。紫砂茶具经茶水泡、手摩挲，会变为古玉色，倍受人们青睐。原材料紫砂泥就充分体现出了“自然而然”的材料美。漆器，也是同样可以展现自然材料之美的重要佐证。漆器的制作过程是运用植物性生漆一遍一遍涂在铜胎或木胎的器物上，使其具有一定的厚度，然后再在器物上进行进一步的艺术处理和加工。原材料生漆是从漆树割取的天然液汁，使用自然生漆制成的漆器，都具有耐潮、耐高温、耐腐蚀等特殊功能，同紫砂茶壶一样，漆器也具有相当大的使用价值。明式家具也有着自然的材料美。在传统古典的明式家具中，都是采用原木制作，并且使用木料本身的颜色，不漆异色，明式家具造型优美，选材考究，制作精细，在它的身上还能体现出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气质、神韵，现代的明式家具也较完整地继承了传统的技艺。这些实木家具运用天然的木材原料，呈现出了原汁原味的木料自身所具有的美感。材料美和质地美都是道家美学“道法自然”思想的集中体现。

二、道家美学“道法自然”在现代设计中的体现

在建筑设计中，也不乏建筑设计师遵循着“自然而然”的规律进行的设计。建筑，是人们为了满足基本的社会生活需要，利用所掌握的物质技术手段，并运用一定的科学规律、风水理念和美学法则创造的人工环境。建筑自人类出现起就开始不断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变化，其中也蕴含着现代设计中的审美精神——形态美。形态美主要指设计产品的造型、轮廓等构成的整体形象，是一个作品最直观的视觉感受。形态的来源大致有两种，一是自然形态，二是人为形态。自然界中所客观存在的，并且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形态就是自然形态。它包括自然界中所有的动物、植物的形态，也包括自然形成的山峦大川以及人自身的形态。经过了人类的思维改造和加工之后产生的形态则是人为形态。人类处于自然当中，自然形态自然会影响人为形态。人类憧憬鸟类的飞翔，花卉的五彩缤纷，蓝天白云的纯净，每一个自然形体都有其存在的意义，有其发展变化的自然规律，不可逆转，不因外力而改变。在人类所从事的一切改造自然的活动中，都应该遵循这个规律，老子所提出的“自然”的思想，顺天理与顺应事态和谐自然的统一，提倡的就是顺万物之自然本性，不应使用过度的行为去改变事物本身的特征或发展规律。反观建筑设计也是一样，作为人类重要的“第二自然”世界，需要考虑的重中之重的核心，就是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

有机建筑是现代建筑运动中的一个重要派别。这个流派的理念是，所有的建筑都应该根植于人对生活、自然和自然形态的发自内心的情感中，要从自然世界及其多种多样生物形式与生命发展的过程中汲取创意思想，每一个生物所具有的外貌、生长规律都是特殊的，是它能够生存于世的内在因素决定的。同样地每个建筑的形式、它的构成，以及与之有关的各种问题的解决，都要依据各自的内在因素来思考，力求合情合理。有机建筑的代表人物是美国建筑师赖特，他认为一个建筑的形成，都应该由它内部的客观条件来决定，这种理念应该由内到外，贯穿于整个建筑的每一个角落，使建筑与自然完美地融合，这种思想的核心就是“道法自然”。赖特十分欣赏中国的老子哲学中依照大自然所启示的道理，即“道法自然”的美学思想，不是单纯地模仿自然，他极力主张现代建筑应当做到的是崇尚自然并且赋予建筑以生机，力图使建筑和自然融会贯通，达到一种内在自然、天人合一、返璞归真、道法自然的境地。赖特的代表作就是现代世界著名建筑——流水别墅。相信见过这座充满诗情画意的建筑的人都会流连忘返，流水别墅在处理建筑主空间和从属空间、体量的组合及与自然环境的结合中均取得了极大的成功，各个因素之间相互交融，浑然一体，自然天成，为有机建筑理论做出了确切的注释。人类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建筑也当然不能超越自然而独立存在，流水别墅所用到的材料均取之于自然，用之于自然，准确无误地体现出赖特有机建筑由内至外的“道法自然”设计的理念。

有机建筑与造型奉行的是“自内设计”，指的是从内到外发展的变化的过程本身。在有机建筑中还有一派是更加注重建筑外在形态的设计，也就是以“新艺术”运动时期的西班牙建筑师安东尼•高迪为代表的一系列建筑作品。这一时期的建筑，崇尚自然主义，提倡采用自然界中的各种有机形态来进行设计。安东尼•高迪的代表作是大名鼎鼎的圣家族大教堂、米拉公寓和居里公园。圣家族大教堂的设计宗旨是反工业化的，高迪为这座教堂投入了毕生的心血，至今仍未竣工。整座教堂的外部墙壁看上去就好像是用泥土手捏的，从墙上伸出各种动植物的浮雕，大教堂显示出来的自然的、有机的形态充满了梦幻浪漫的想象，是自然主义的代表作。米拉公寓也是有机建筑中典型的建筑，完全采用有机主义特点，整座公寓都尽量避免采用直线和平面，使得外部的形态就好像一个快要融化的冰淇淋，全力造成一个完全有机的形态，也在装饰中吸取了植物、动物的自然造型。高迪另一个非常重要的设计是居里公园。在这个作品中，高迪尝试设计一个与周围乡村环境和谐地融为一体的公园，他亲力亲为，虽然最后未能完整地完成整个设计，但是公园中的雕塑、建筑都充满了自然的美感和孩童般的想象与天真，是独一无二的有机建筑的典范。高迪的设计更加强调的是对工业化的反对和对自然形态的运用，与中国道家美学思想“道法自然”不谋而合。

结语

道家美学思想“道法自然”对于现代设计有着深刻的启示，老子所提出的“自然”思想中，强调崇尚自然、融入自然、体会自然，人为因素应该结合、借鉴自然，不破坏自然，保护自然，和自然产生密切的联系，这种美学思想对于现在的生态环境发展的未来也有着重要警示作用。如今，中国的设计思想也在逐渐从传统文化中找寻合适的东方之美，以表现出具有中国特色的设计。道家的美学思想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蕴含在老庄哲学思想中的中国传统韵味的东方审美思想，能够有助于现代中国设计师找到中国设计独特的表达方式，设计出富含中国思想的作品。自然之美是本真之美，是设计中无论如何都不可或缺的诚挚之美，不论是从事哪方面的设计工作，“道法自然”都应该是当今中外设计师们值得借鉴的宝贵思想。

注释：

①陈鼓应《老子今注今译》，商务印书馆，2003年，第二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