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危与机之间

向坤

赫拉克里特曾经说：人不可能迈进两次相同的河流，坊间也认为孙宏斌不会重新犯同样的错误。而孙宏斌一定也有同样的信心，即使是手心冒出汗，也会继续火中取栗

有些人也许天生就不喜欢平淡的生活，例如融创创始人孙宏斌。

在跟王健林的惊天收购传出消息后，其最终以重置原来632亿元的框架协议，引入第三方合作伙伴。最新协议显示，融创以438.44亿元收购万达13家文旅城，富力地产199.06亿元接盘万达77间酒店。发布会上，三人言笑晏晏，举杯同庆，“摔杯子”“争吵”并不影响一派祥和。这不像是商战的剧本，看上去江湖中都是他的小伙伴；这仅仅是孙宏斌在两年间的多次出手中，最具有戏剧性的一次而已。

最近经常坐上头条的孙宏斌，在不断地买买买，链家等企业都是他的投资对象，入主乐视又收购万达的文旅板块后，坊间已经杜撰出“孙宏斌轮”的段子。可能在孙宏斌内心当中，主要还是一种不甘心的情绪，也许他会是周润发电影的粉丝，心中想着“我失去的东西，一定就要拿回来”，有着老大的本色情结。

老大情结

时间退回到二十多年前，那时候中国经济还正处于高速发展的起步阶段，清华研究生毕业的孙宏斌辞去了环保部下属事业单位的工作，加入当时前途未定的联想。据说，在联想工作几年后，孙宏斌就已经进入了后备队伍培养梯队，只是他的一口山西普通话让柳传志十分头痛，还对他进行了“专门培训”。

后来由于他的自我欲望太过于强烈，遭遇了牢狱之灾。出来后，他又找到了柳传志，获得了柳的支持，开设了顺驰公司。

虎嗅网《买乐视、买万达，孙宏斌接盘的都是11年前的孙宏斌》一文，回顾了孙宏斌前十年的历程。

2003年9月，石家庄009号地块拍卖。河北最大开发商卓达集团老总亲自坐镇，报价4.25亿，却被顺驰“马仔”报出的5.97亿击溃。此次报价经历161轮的疯狂角逐，现场电话此起彼伏，顺驰“马仔”却连个请示电话都没打。这令卓达方面非常愤怒，公开指责顺驰是土地市场的“搅局者”。

2003年12月8日，由地产中介公司转型的顺驰，霸气出现在了北京土地“第一拍”中。起价高达4.3亿的大兴黄村地块，华润、富力等巨头均在角逐。最终，顺驰以9亿的“天价”夺标。当时大兴在售楼盘不过4000元/平方米，顺驰的价格让楼盘起价突破5500元/平方米。

2004年1月，苏州工业园地块拍卖。对此地做了一年多规划的万科原本志在必得，却被顺驰以27.2亿横刀夺爱。事后，远在南极探险的王石给孙宏斌打电话，商量能不能合作开发。

2004年，顺驰销售额破百亿。2005年，孙宏斌提出了千亿销售目标。

2006年，地产调控加剧，扩张迅速的顺驰资金流断裂。《大败局》中记录着，2006年7月，孙宏斌向心腹部下交底：他已经将家里的存款都陆续垫进了公司，其中一张信用卡仅剩下两位数，资金的刚性缺口达5亿-6亿元，负债30多亿元。

2006年上半年，该公司的净利润为2.48亿港元。彼时有媒体报道记载，顺驰当年年底的回款，其实也可以达到30亿元。但孙宏斌没能撑到年底，顺驰被卖了。

回想2006年顺驰和路径基建在签约仪式上，孙宏斌对笑容满面的路劲基建董事局主席单伟豹说：“你买了个便宜货”。孙宏斌心中当时肯定是满满的不甘心。

2010年，融创中国在港交所挂牌上市，这是孙宏斌第四次冲击IPO。有了上市公司平台，别人在他身上玩过的游戏，他也可以玩了。

2014年，绿城再陷资金链困窘，融创发起了对绿城的并购。当年，那也是一次其乐融融的发布会，孙宏斌给足了宋卫平面子，整场发布会一直对宋行着注目礼。宋卫平也高度评价孙宏斌说“天下一家，有德者掌之”。但是孙宏斌又被踢了出去，宋卫平搬来央企中交集团取代了融创中国，孙宏斌投资的62亿港元被打了回来。孙宏斌在那一年失手的，还有对佳兆业的收购案。他在收购失败之后，曾愤怒地吐槽说，佳兆业的每股价值为零。

孙宏斌曾回顾“那时候在联想，柳总很看得起我”。这与柳传志在办公室内对孙宏斌的评价几乎如出一辙，孙宏斌有三个最大优点：第一点有极强的上进心，不是一般的强，是极强；第二，有非常强的坚韧性，打倒了再爬起来，这很了不起；第三有一眼看到底的能力，能判断一件事做与不做的关键在哪儿。“就是有一点啊。”他笑着说，“小孙这个人，做事没有留余地，他的风格就是往前冲冲冲，这是性格使然。”

而在孙宏斌心中，可能极其希望的是证明自己，他要把逝去的时光夺回来，他要证明自己的强大，为此他不遗余力地迅速拓展。一开始并购，他就把融科置地的地给买了。

公众号兽楼处的内容旁征博引，“回来时候的孙宏斌，刚开始给人一种洗心革面的印象。口口声声不再关心规模，重视现金流，不激进。但是最后，用他的老大哥的话说：老孙梦里都是想要做中国第一，甚至世界第一的人。”

为啥非要当老大呢？有句戏言说，中国的福布斯排行榜为“杀猪榜”，有牢狱之灾的巨富不在少数。但另一方面，房地产行业又是一个极度催化人的欲望和野心的行业，大而不倒始终是有道理的，何况现在的房地产行业正在进入高度整合和集中化的阶段。

狂人？赌徒？

中国企业家不缺乏狂人，有些成功了，有些则成为商学院教材上的案例。比如李书福，在造汽车时豪言“汽车不就是四个轮子加上一个沙发”，结果他造车成功了，而且收购了沃尔沃品牌。不知道现在一心要造车的贾跃亭，是不是看上了李书福的例子。還有电池狂人王传福，他的一系列决策当时也让很多人抹了一把汗。

其实，创业本身就要有“狂”的一方面，创业风险巨大，一般人难以承受，周围都是野心家和人精，不狂又如何生存下去？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孙宏斌，恰好就是一个喜欢在危墙下寻求机会的人。但是在危墙下走的时候，还得担忧墙会不会就突然塌了。毕竟，孙宏斌买的都是有高度风险的资产。

在盒饭财经对孙宏斌的采访中，孙宏斌将他的方法论概括为“想做大买卖，就不能算计”：什么有人谈生意谈一年，就是谁也不信谁，你报一个高价，我再报一个低价，两个人往中间凑来凑去。我做生意就特别简单，我报一个价，你觉得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别人了解你这个风格的话，这个事就成了，我报价没水分。其实都是行家，有没有水分，谁不知道？有人总愿意把别人当傻子。你知道自己要什么就行了，别算别人的账，你非要把别人那部分也弄过来，没有意義，每个人都要挣钱。别人要是算我的账，爱怎么算怎么算，他算他的，我算我自己的，其实大家都挺明白的。

“不算计”的孙宏斌，在接受采访时不小心爆了粗口。即使在微博上力挺贾跃亭“还年轻，不盖棺不定论”，在接受现场采访时，他也忍不住对贾跃亭发话，“都这个时候了，还一个都不能少，你能做好一个就不错了。”甚至说，“贾跃亭要是不辞职，就得被开除”。孙宏斌没有想到乐视的情况这么复杂，内心恐怕是有后悔的情绪，但是为了维护市场信心，又不得不强作镇定。如果要是能在现场见到贾跃亭，恐怕“摔杯子”的情况还会出现。

收购了这么复杂的资产，融创的杠杆率急剧上升。孙宏斌的杠杆率有多高？可谓是步步惊心。据《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不完全统计，2017年融创已发起8次并购，平均每月都会有一起并购。融创208%的高负债率也是经常被提及的数字。融创2016年年报显示，融创总负债2577.72亿元，净负债率121.5%，而2015年净负债率为75.9%；加上融创2016年还发行的100亿永续债，若把永续债归至债务栏目下，净负债率高达208%。

也许公众号翔哥有话说的话听起来细思恐极：自己的风险要成为“系统性风险”，这样所有的猴子精都会和自己玩下去。而花儿街参考作者概括到：他要找的，是当年的顺驰那般亟待输血的生物，他们被困在深渊里，寻求的是保命钱，什么样的代价都愿意付出。

但这样的巨兽，一旦从深渊里跃出半个身位，便要与你再度缠斗。这种玩法，很像是美国大并购时代的情况，中国房地产行业进入洗牌期，一些人看到的是恐惧，另一些人看到的是满满的机会。

棋局生变？

中国房地产的高杠杆率阶段可能已接近尾声。王健林在忙着处理资产，潘石屹号称未来只租不售，而万科的郁亮将之概括为房地产的“白银时代”，未来将不再是暴利行业。在最近接受新华社采访时，郁亮又提出了中国房地产行业在洗牌，未来需要发力住宅消费的观点。

这和孙宏斌的观点不同，孙宏斌一直就是那个希望挑战万科权威的人，在十多年前，他曾经藐视过王石，而现在，土地仍然是孙宏斌最看重的资产。在发改委批评企业警惕海外风险后，“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这一提法又被多次提起。很多地产商忙于处理自己的存储土地之际，孙宏斌成为了这个接盘者。

在近期的微博中，孙宏斌解释了为什么要投资乐视，合作万达。他表示，总被问及为什么要投资乐视合作万达，是因为坚信房地产业会稳定健康发展，消费升级的主力产业大文化大旅游大娱乐会爆发增长，融创坚定看好中国经济的未来。同时，孙宏斌说：“近期融创会停缓发展，加速去化，降低负债率，确保健康安全。我们坚信企业层面的去库存去杠杆和金融业的稳定发展，经济将赢来理性繁荣。”

据媒体报道，7月18日有报道称，金融机构全面排查融创资金风险，融创15亿信托放款被叫停，同时有关融创百亿公司债被叫停，另有两大国际评级机构看淡并下调融创信用评级。受这些消息影响，融创遭遇股债双杀。

孙宏斌可能并不是一个十分具有监管意识的企业家。在此前几次跌倒中，他都因为企业的监管而遭遇了危机。这一次，机遇和风险相约而来，自身在捕猎的同时，也已经感受到了躲在旁边的逼人目光。孙宏斌可能已经意识到了步步逼近的风险。常年定居在美国的他，可能未来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在国内。

赫拉克里特曾经说：人不可能迈进两次相同的河流，坊间也认为孙宏斌不会重新犯同样的错误。而孙宏斌一定也有同样的信心，即使是手心冒出汗，也会继续火中取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