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鸣
这里的冬天已很少下雪了,一个叫暖冬的词语逼退了正在远道而来的雪。西岭的千秋雪还在凝望,只是雾霾太深,看不见了。东吴的万里船还在,只是永远地停靠在了歌声缤纷的码头。
一行白鹭,只剩浅浅的一线影子,缓缓沉落到河堤的对岸。一条诗歌的溪流总绕着草屋轻轻流过,雷声连着的一场春的喜雨,洗亮草屋瓦檐上的一棵青草。
诗人门前伫望的影子,已长成草屋前的丛丛瘦竹。节节上升的修竹,也总被一些沽名钓誉的所谓诗人,伐去制作成精美的钓竿,比起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问,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诗句不知要低多少档次。
被秋风吹破的茅屋,其实是一座无与伦比的诗屋。黄金的稻草,其实是一行行诗的句子。用稻草修筑的茅屋,其实是一座诗的灯塔,灯塔里居住着一颗明亮的诗心。这个冬天不冷,我和杜甫在浣花溪喝茶,千年杜甫和他的诗句,总在黄昏缓缓沉落到茶的杯底。
灵魂的颜色
灵魂接近黄昏的颜色,灵魂在夜里总是无枝可栖
灵魂在白天就藏在墓穴里,灵魂最喜欢在黄昏的
河岸上溜达
一个人在河边散步,其实是想把自己的灵魂找回来
或者说,把灵魂领回家中居住。灵魂开出的花是白色的,像芦花没有痛苦
灵魂走出一个人的身体,顺着河风越飘越远
就成了云朵
灵魂总是不死的,四处游荡,夜里的灵魂无枝可栖灵魂喜欢在暮色里,出来溜达
靈魂离我们的身体越来越远
辽阔的鸡鸣
一只只鸡,总在餐桌上扒光羽毛
那一声辽阔的鸡鸣,也早已在扒光羽毛之前逃离。在城里,除了时间的表盘,我已失去时间的方向,听不到一声时间的鸡鸣
而杀鸡者,也无法从鸡的喉咙里找到声音的源泉
因此,我常常一个人潜回村庄
与时间对坐,等待鸡鸣和日出,而鸡鸣总在一根炊烟的柱子里升高,并扩散到整个天空
在乡村,我曾被鸡的鸣叫一次次打动。我的生辰和名字里,也有鸡的鸣叫
因此,我也是乡村鸡鸣的维护者。我奉劝人们吞下一大把鸡的骨头之前,请把鸡鸣还给我。
在城市昏暗的灯光里,我总在怀念乡村那一地
时间的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