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老龄化与居民家庭消费结构升级——基于CFPS2012数据的实证研究

汪 伟 刘玉飞

人口老龄化与居民家庭消费结构升级
——基于CFPS2012数据的实证研究

汪 伟 刘玉飞

运用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2012)数据实证检验了人口老龄化带来的消费结构变动情况。基准分析发现，人口老龄化会带来居民家庭消费结构的改善，但这一改善作用主要是通过提升居民家庭的医疗保健消费支出占比来实现的，人口老龄化对居民家庭交通通讯消费支出以及文教娱乐消费支出占比的影响均为负。进一步分析发现，相比于城镇地区而言，人口老龄化的消费结构升级效应在农村地区表现得更为强烈，这与我国大量的青壮年人口从农村迁移到城市，使得农村的人口老化程度相比于城镇地区更为严峻有关；对于健康状况更好的家庭而言，人口老龄化的消费结构升级效应反而更弱，健康状况越佳，人口老化对医疗保健消费支出更低，相应的对消费结构升级的作用效果越小，这意味着人口老龄化的消费结构升级效应还是浅层次的。

人口老龄化； 消费结构； CFPS

一、引言

近年来，我国经济步入新常态，人口年龄结构加速转变，人口老龄化问题不断凸显，成为新常态的九大特征之一。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的数据显示，截止到2015年末，中国60岁及以上人口已达2.22亿，占总人口的比重达到16.1%，65岁及以上人口的比重达到10.5%，与进入老龄化社会以来的2001年的7.03%相比，上升了3.47个百分点，人口年龄结构老化的速度非常明显①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http://www.stats.gov.cn/tjsj/zxfb/201602/t20160229_1323991.html。。根据联合国的预测，到21世纪50年代时，中国60岁及以上的人口占比会上升到33.9%，届时，每3个人中就会有一个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而65岁及以上的老年人比重在2050年时也会迅速攀升至25.6%，社会养老负担将大大加重。

大量的研究文献从不同侧面论证了人口年龄结构转变将给社会经济带来的影响，包括人口老龄化会降低经济增长速度②Banister, J., Bloom, D. E., & Rosenberg, L.,“Population Aging and Economic Growth in China”, In The Chinese Economy Palgrave Macmillan UK. pp.114-149.、降低劳动生产率③Feyrer, J.,“Demographics and Productivity”, The Review of Economics and Statistics, 2007,89(1), pp.100-109.、减缓城市化进程④康传坤：《人口老龄化会阻碍城市化进程吗?——基于中国省级面板数据的实证研究》，《世界经济文汇》2012年第1期。、减少税基及政府收入⑤Bryant, W., Craik, C., & McKay, E. A.,“Living in A Glasshouse: Exploring Occupational Alienation”, Canadian Journal of Occupational Therapy, 2004,71(5), pp.282-289.，甚至降低

物质资本及人力资本积累*Pecchenino, R. A., & Pollard, P. S.,“Dependent Children and Aged Parents: Funding Education and Social Security in An Aging Economy”, Journal of Macroeconomics, 2002, 24(2), pp.145-169.等。但与此同时，人口年龄结构转变也并非一无是处，多篇研究文献均发现了人口老龄化会带来产业结构的升级*汪伟、刘玉飞、彭冬冬：《人口老龄化的产业结构升级效应研究》，《中国工业经济》2015年第11期。*刘玉飞、彭冬冬：《人口老龄化会阻碍产业结构升级吗——基于中国省级面板数据的空间计量研究》，《山西财经大学学报》2016年第3期。。另外，也有学者认为人口老龄化将诱发人力资本投资对物质资本投资的替代*Fougère, M., & Mérette, M.,“Population Ageing and Economic Growth in Seven OECD Countries”, Economic Modelling, 1999,16(3), pp.411-427.*蔡昉：《人口转变、人口红利与经济增长可持续性兼论充分就业如何促进经济增长》，《人口研究》2004年第2期。，长期来看，对经济增长是有利的。以上种种研究丰富了我们对人口老龄化的认识与了解，在新常态经济下，传统的依靠投资和出口的经济增长模式难以为继，扩大内需、推动消费结构升级成为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维持经济可持续增长的重要引擎之一。虽然学界对人口老龄化与消费总量之间的关系进行了诸多探讨，但是对于人口老龄化与消费结构内部变动之间的关系却鲜有涉及或研究不足。

本文旨在考察人口年龄结构转变与消费结构升级之间的关系。在中国，高储蓄、低消费已经成为重要经济特征，中国低消费率与高增长率同时并存的局面被称之为“煎焦了的冻鱼”。进入21世纪以后，除了消费率低迷之外，消费结构升级也表现得非常缓慢，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从2004年到2013年，城镇和农村居民恩格尔系数分别从37.66%和47.20%下降至35.0%和37.9%，与此同时，城镇和农村的发展和享受型消费支出占比从33.48%和26.13%上升至34.1%和28.62%，10年内仅上升了0.62和2.49个百分点，远远落后于发达国家，表现出巨大的上升潜力。陈斌开(2010)*陈斌开、陆铭、钟宁桦：《户籍制约下的居民消费》，《经济研究》2010年第S1期。研究表明，我国储蓄率居高不下，消费需求持续低迷主要是由于居民家庭消费需求不足引起的，由此可见，探讨人口老龄化与居民家庭消费结构转变之间的关系构成了我们理解整个人口年龄结构转变与消费结构升级之间关系的基础与重点。

在人口老龄化不断加剧与消费结构难以升级的双重压力下，探讨人口老龄化与消费结构升级之间的关系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事实上，以预期寿命延长为特征的人口年龄结构转变不仅会对消费总量产生影响，也会引发消费需求内部结构的变动。随着人口老龄化的不断加剧，不仅与老年人相关的衣食住行产品需求会增多，医疗保健、护理服务、老年金融、老年教育、老年旅游休闲等服务需求也将与日俱增，这会引导消费需求向享受型或服务型转变。

基于此，本论文将首先从理论上探讨人口老龄化引发消费结构转变的原因与机制，然后以中国家庭追踪调查数据(CFPS2012)为研究样本进行实证检验。

二、文献综述

关于人口老龄化与消费总量之间的关系，学术界的研究已经较为成熟。理论层面而言，一方面，根据生命周期假说*Modigliani, F., & Brumberg, R. “Utility Analysis and the Consumption Function: An Interpretation of Cross-section Data”, in Post Keynesian Economics,Rutgers University Press,1954, pp.388-436.，理性消费者为实现整个生命周期内的效用最大化水平，通常会将工作期收入的一部分储蓄起来以备老年时消费，因而，随着整个社会人口年龄结构的不断老化，总的国民储蓄率会降低，即人口老龄化的负担效应会使得消费率与人口老龄化之间呈现一种正向相关关系。另一方面，Yaari(1965)*Yaari, M. E.,“Uncertain Lifetime, Life Insurance, and the Theory of the Consumer”, The Review of Economic Studies, 1965,32(2), pp.137-150.通过构建理论模型，研究发现具有理性预期的消费者当意识到自己将会生活更长年限时，便会自主调整其在工作期的储蓄和消费行为，这种未雨绸缪的行为可能会带来储蓄率的上升，即人口老龄化的寿命延长效应使得其与消费率之间表现为负相关关系。实证层面，就人口老龄化与消费率之间的关系，学者们也进行了大量研究。Loayza等(2000)*Loayza, N., Schmidt-Hebbel, K., & Servén, L.,“What Drives Private Saving Across the World?”. Review of Economics and Statistics, 2000,82(2), pp.165-181.通过跨国面板数据发现了老年抚养比与国民储蓄率(消费率)之间呈负(正)相关关系。袁志刚和宋铮(1999)*袁志刚、宋铮：《城镇居民消费行为变异与我国经济增长》，《经济研究》1999年第11期。通过数值模拟发现，人口老龄化是造成中国城镇居民消费倾向下降的重要原因。王德文等(2004)*王德文、蔡昉、张学辉：《人口转变的储蓄效应和增长效应——论中国增长可持续性的人口因素》，《人口研究》2004年第5期。研究发现人口年龄结构对储蓄率具有显著的负效应，这意味着人口老龄化反而使得中国的消费率上升。此外，李文星等(2008)*李文星、徐长生、艾春荣：《中国人口年龄结构和居民消费:1989-2004》，《经济研究》2008年第7期。通过运用GMM回归方法发现人口年龄结构转变对消费率的影响并不确定，一方面虽然中国的少儿抚养比对居民消费有负向影响，但影响是比较微小的；另一方面中国的老年抚养比对居民消费率的影响基本不显著，他们认为中国居民消费率过低并非人口年龄结构转变造成的，而是由于中国居民的消费习惯非常稳定。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汪伟和艾春荣(2015)*汪伟、艾春荣：《人口老龄化与中国储蓄率的动态演化》，《管理世界》2015年第6期。甚至认为中国的现实情况与生命周期理论假说不符，具体表现为自2000年进入老龄化社会以来，中国的国民储蓄率不降反升。

总体上而言，人口老龄化与消费总量之间关系的探讨已经非常丰富，但关于人口老龄化如何影响消费结构内部变动的研究则非常缺乏。从少有的几篇文献来看，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就人口年龄结构变动与消费结构变迁进行定性统计描述与判定，由于缺乏严谨的数理论证，得到结论往往缺乏说服力。二是采用宏观层面的数据进行简单的实证检验，例如，李洪心和高威(2008)*李洪心、高威：《中国人口老龄化对消费结构影响的灰色关联度分析》，《人口与发展》2008年第6期。采用灰色关联度的方法分别考察了人口老龄化对食品、衣着、医疗保健、文教娱乐以及交通通讯等消费的影响。在微观数据方面，茅锐和徐建炜(2014)*茅锐、徐建炜：《人口转型、消费结构差异和产业发展》，《人口研究》2014年第3期。以中国2002-2009年城镇住户调查数据为样本的研究发现消费者的年龄是消费结构的关键决定因素；朱勤和魏涛远(2015)*朱勤、魏涛远：《中国城乡居民年龄别消费模式量化与分析》，《人口研究》2015年第3期。以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2012)数据为样本，分析了城乡居民不同年龄别的消费模式，但以上文献均没有明确考察人口老龄化对消费结构升级的影响效应。

从现有的文献来看，在考察人口年龄结构转变与消费之间的关系时，绝大部分的研究往往只关注总消费水平、消费率或储蓄率等宏观指标，鲜有关注消费结构内部变动的，少数关注这一议题的文献大都选取省级层面数据，不可避免地存在加总谬误。总体上而言，关于人口老龄化与消费结构变动这一议题的考察，相关理论与经验研究均还处于起步阶段。基于此，本文的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从理论上系统梳理了人口老龄化引发消费结构内部变动的机制；二是以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2012)数据为样本，通过匹配合并的方式计算出每一个家庭内部人口年龄分布，从微观层面实证检验异质性家庭人口年龄结构变动对消费结构升级的影响效应。

三、理论机制探讨

人口老龄化对消费结构的影响可以概括为以下几个方面：

(一)人口老龄化对衣食住行消费的影响

老年人的生活习惯与消费方式和青年人有较大差别，随着人口年龄结构的不断老化，他们的消费支出结构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在食品消费方面，老年人偏清淡，在衣着消费方面，老年人偏朴素，因而，随着人口年龄结构的不断老化，居民在食品和衣着上的消费支出会大大降低；在居住方面，老年人通常年轻时已经买了住房，且基本在退休前已将房贷还清，因而对住房的消费支出也会大大减少；另外，老年人身体机能逐步退化，活动范围较小，社交生活圈子变窄，在交通方面的消费支出也会减少。由此可见，人口老龄化的加剧，会使得整个社会用于衣食住行等方面的消费支出占比减少。人口老龄化有助于消费支出结构由衣食住行等生存型消费结构向发展型或享受型消费结构转变。

(二)人口老龄化对医疗保障消费的影响

随着人口老龄化的不断加剧，老年人的身体机能倾向于退化，对医疗、卫生、保障等方面的需求会增加。相关估算表明，老年群体的人均医疗费用是国民平均医疗费用的2-3倍，例如，德国老年人口医疗费用是60岁及以下人口的2.7倍，美国为3.9倍，芬兰为3.8倍*http://news.sohu.com/20060305/n242133633.shtml。。人口老龄化带来消费结构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居民消费支出结构中用于医疗保健消费支出的占比会增加。由于过去我国一直实行公费医疗制度，因而我国医疗保健消费占总消费的比重仅为0.5%左右，远远低于同等发展水平的国家。目前我国的医疗保健制度改革已经开始启动，正在由原来的公费医疗制度转变为国家、企业、个人三方承担的医疗保险制度，未来而言，随着人口年龄结构的不断老化，居民消费中用于医疗保健方面的支出也将继续增多。

(三)人口老龄化对文教娱乐消费的影响

随着人均收入水平的提高，居民的消费越来越趋于多样化，衣食住行的消费比重日渐减少，而其他方面的消费会日渐增多，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追求生活品质的提高，对文教娱乐消费的需求与日俱增。人口年龄结构的不断老化，一方面使得社会上离开工作岗位处于闲暇状态的老年人口越来越多，为了摆脱无所事事的孤独感，这部分老年人通常会通过读书休闲、旅游度假等方式丰富自己的老年闲暇时光，最终使得整个社会对文教娱乐的消费直线上升。另一方面，由于老年人的消费习惯更为保守，相比于年轻人而言灵活性更低、社交面更窄，这又会使得他们对社交有关的娱乐消费服务更低。由此可见，人口老龄化对文教娱乐消费占比的影响还有待实证的进一步检验。

(四)人口老龄化对消费结构中其他服务的影响

计划生育政策的实施，使得我国越来越多的家庭呈现为“四二一”结构*王跃生：《中国城乡家庭结构变动分析——基于2010年人口普查数据》，《中国社会科学》2013年第12期。，城镇地区和农村地区老年人独居的普遍性增强，身体机能的衰退和自理能力的下降使得这些老年家庭对社会养老服务的需求大大增强，老年家政服务业、老年家庭保姆、老年护理服务等社会服务需求与日俱增。由此可见，随着人口年龄结构的不断老化，整个社会对老年服务的需求会增多，与老年有关的心理咨询、老年保健业、老年居家服务业等会迅速增加，因而人口老龄化加剧必然会带动老年服务业需求的增加，居民消费支出中用于老年服务的消费占比会增加。

基于以上的分析，可以得到本文的命题假说如下：

H1：人口年龄结构的老化，会使得整个社会对衣食住行等消费支出减少，人口老龄化有助于消费支出结构由生存型消费向发展型或享受型消费结构转变。

H2：人口老龄化会使得居民消费支出结构中用于医疗保健消费支出的占比增加。人口老龄化对文教娱乐消费支出以及交通通讯消费支出占比的影响则既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

接下来，本文将进一步构建计量模型进行实证检验。

四、模型的构建与数据说明

(一)计量模型的构建与说明

根据上文的梳理和分析，本节首先构建计量模型实证检验人口年龄结构转变与消费结构升级之间的关系，设定如下回归方程：

con_strui=αi+β1oldratioi+β2youngratioi+δXi+εi

(1)

其中，con_strui表示第i个家庭的消费结构，即本文中所指的发展型或享受型消费支出。19世纪末，消费结构的概念开始被提出来，它是指一定时期消费者所消费的各种消费资料(包括物质和劳务)之间的比例关系*田晖：《消费经济学》，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2013年，第2-10页。。一般而言，家庭总消费额中，食品、服装、住房、水电、燃料、交通、教育以及文化娱乐等各项支出所占份额而构成的比例状态，就是家庭消费结构。恩格斯将生活资料分为生存资料、享受资料和发展资料，成为至今消费结构衡量的最重要分类方法之一。宏观层面上，随着人们收入水平的不断提高，居民家庭消费支出中，用于基本衣食住行的占比会逐步降低，而用于医疗保健、文教娱乐以及交通通讯的占比会逐步上升，此即为消费结构的上升(或升级)。在实证文献中，最粗略衡量消费结构的指标为恩格尔系数，通常，恩格尔系数的下降意味着消费结构的升级。绝大多数研究中，都将医疗保健、文教娱乐及交通通讯消费支出占比的增加定义为消费结构升级*茅锐、徐建炜：《人口转型、消费结构差异和产业发展》，《人口研究》2014年第3期。。本文中，主要借鉴绝大多数文献中的做法，将医疗保健、文教娱乐及交通通讯消费支出占比之和的上升作为消费结构升级的衡量指标。另外，为了考察人口老龄化究竟是对哪一类发展型和享受型消费支出产生影响从而促进消费结构升级的，本文还分别构建了人口老龄化与医疗保健消费支出占比、交通通讯消费支出占比以及文教娱乐消费支出占比关系的回归方程：

med_ratioi=αi+β1oldratioi+β2youngratioi+δXi+εi

(2)

trco_ratioi=αi+β1oldratioi+β2youngratioi+δXi+εi

(3)

eec_ratioi=αi+β1oldratioi+β2youngratioi+δXi+εi

(4)

其中，med_ratio、trco_ratio、eec_ratio分别表示家庭的医疗保健消费支出占比、交通通讯消费支出占比、文教娱乐消费支出占比。old_ratio、young_ratio是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分别表示人口年龄结构中65岁及以上人口占比和0-14岁人口占比。X代表一系列控制变量，结合已有的研究文献以及现有的调查数据，本文加入的控制变量有：(1)人力资本水平，McMahon(1987)*McMahon, W. W.,1987,“Consumption and Other Benefits of Education”, Economics of education: Research and studies, 1987, pp.129-133.研究发现具有较高教育水平的消费者更加倾向于多样化消费，更注重进行文教娱乐等发展型和享受型消费，预期家庭人力资本水平越高，对发展型或享受型消费的需求也会更高，本文采用家庭成员中最高受教育程度作为整个家庭人力资本水平的代理变量，预期其系数估计值为正；(2)家庭人口规模，通常家庭人口规模越大，消费支出也越大，但对消费结构的影响有待进一步检验；(3)家庭金融资产，一般家庭金融资产越多意味着边际消费倾向会越低，预期回归系数值为负；(4)家庭人均收入，根据边际消费倾向递减规律，家庭人均收入水平与消费率之间呈负相关关系，一般家庭人均收入水平越高，消费支出占比会相应越低；(5)家庭健康状况，本文采用户主的健康状况水平近似替代家庭的健康水平；(6)家庭总的消费支出，通常家庭总的消费支出越多，相应用于发展型和享受型消费的支出也越多，预期系数估计值为正。

(二)数据来源与统计性描述

本文所使用的数据全部来自《中国家庭追踪调査(CFPS)》2012年基线调査数据库。CFPS的目标样本覆盖全国25个省、市、区，囊括95%的全国人口。本文研究主要涉及CFPS调查中有关家庭各成员的年龄、学历、家庭收人、家庭资产以及家庭消费等方面的内容。数据的处理过程中，首先抽取CFPS2012家庭经济表中全部14798个家庭户的收入、资产、社区类型、八大类消费数据，以及家庭成员表中57155个个人的年龄和学历数据，将家庭和成员信息进行匹配合并形成新的数据集，并计算出每一个家庭中0-14岁人口占比和65岁及以上人口占比，识别出每一个家庭内部所有成员中最高受教育程度。然后删除家庭人均纯收入和家庭总消费支出为空值的样本，删除家庭成员只有一人的样本，删除家庭所在社区类型以及家庭成员最高受教育程度显示为“不知道”或“不适用”的样本，最终得到有全国代表性的样本10858户。其中，城镇3143户，农村7053户，郊区662户。家庭成员最高受教育程度为大专及以上的有2665户，高中及以下的有8193户，大学本科及以上的有1276户。表1给出了相关数据的描述性统计量。从表1可以看出，样本期内家庭发展型和享受型消费支出占比均值为0.2854，变动范围为0-0.9852；核心解释变量老龄化率以及其他控制变量也都表现出较大的变异性，符合变量的随机性要求。

表1相关变量及其描述性统计

五、估计结果与分析

本部分以中国家庭追踪调查数据(CFPS2012)为研究样本，对家庭人口年龄结构转变与消费结构升级之间的关系以及人口老龄化促进消费结构升级的原因和机制进行实证检验。

(一)基准回归

本小节中首先对人口年龄结构转变影响消费结构变动做基准回归，根据前文的理论分析，本文认为人口老龄化有助于消费结构升级，因而预期β1>0，最终的回归结果如表2所示。模型1对发展型和享受型消费支出占比进行单变量回归，结果显示，老龄化率的回归系数值显著为正，证实了前文的预期；家庭少儿人口占比的回归系数值则为负，通常家庭内的少年人口越多，则家庭内更多的消费支出会用于抚养幼儿的衣食住行，从而挤出了发展和享受型产品的消费，这与毛中根等(2013)*毛中根、孙武福、洪涛：《中国人口年龄结构与居民消费关系的比较分析》，《人口研究》2013年第3期。的研究相一致。模型2中加入了一系列控制变量后，核心解释变量人口老龄化的系数估计值仍然显著为正，数值的大小也基本稳定在0.05附近，这意味着人口老龄化确实有助于消费结构由生存型向发展型或享受型转变。其他控制变量中，人力资本水平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通常受教育程度越高的家庭，对发展型或享受型消费的需求也越大，人力资本水平高的居民家庭，往往具有较高的边际消费倾向和更强的财富效应，特别是在衣着支出和娱乐支出方面，人力资本水平的改善会通过改变消费者的客观环境以及主观消费观念等来改变其消费行为，从而促进消费结构升级。家庭人口规模的系数显著为正，这符合我们的预期，通常家庭人口越多，一方面，分摊下来的衣食住行等生存型消费支出的占比会减少；另一方面，人口越多，多样性越大，对文教娱乐、交通通讯消费的潜在需求也就越多。家庭人均收入水平和家庭金融资产的回归系数值均为负，这符合边际消费倾向递减规律。家庭消费总支出的回归系数值显著为正，一般而言，家庭消费总支出越多，相应用于发展和享受型消费的支出也越高。

表2全样本回归结果

注：*、**、***分别表示在10%、5%、1%的水平下显著，括号内为标准误。

为了进一步揭示人口老龄化究竟促进了哪一类消费支出的增加，在模型3到模型5中，我们还分别考察了人口老龄化对医疗保健消费支出占比、交通通讯消费支出占比以及文教娱乐消费支出占比的影响，最终结果显示，人口老龄化促进消费结构升级，主要是促进了医疗保健消费支出占比的增加，这是因为老年人的医疗保健消费支出要大大高于青壮年人口，人口老化使得居民消费支出结构中有很大部分会用于医疗保健；人口老龄化对交通通讯消费和文教娱乐消费支出占比的影响甚至是负向的，回归系数值均显著为负，人口老龄化会使得整个社会总负担系数提高，从而对文教娱乐消费会产生一定的挤压。这一结论提示我们，人口老龄化对消费结构升级的改善本质上而言是浅层次的，在我国社会保障制度不健全的现实背景下，随着人口老龄化的不断加剧，居民家庭消费支出大部分用于医疗保健，甚至挤占了交通通讯和文教娱乐消费支出。由此可见，要推动和发挥人口老龄化的消费结构升级效应，首先应该健全社会保障机制，防止居民出于社会保障的需求而过度储蓄进而抑制对文教娱乐以及交通通讯的消费支出，使得消费结构升级掉入“低层次陷进”。

(二)分城镇与农村家庭样本回归

上一小节的回归结果表明，人口老龄化具有促进消费结构升级的作用，这一作用可能来自对城镇居民消费结构的改善也可能是来自对农村居民消费结构的改善。为了更深入地理解这一问题，本小节将家庭样本区分为城镇家庭和农村家庭，分别考察人口老龄化与城镇居民消费结构以及农村居民消费结构之间的关系，最终的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从表3可以看出，人口老龄化的消费结构升级效应在城镇地区和农村地区存在较大差异。人口老龄化的消费结构升级效应在城镇地区表现得反而不如农村地区强烈，这并不违反我们的预期。由于每年有大量的农村青壮年人口从乡村迁移到城市，这使得中国农村的人口老龄化程度要比城镇地区严峻得多*杜鹏、王武林：《论人口老龄化程度城乡差异的转变》，《人口研究》2010年第2期。。根据《中国流动人口发展报告(2015)》的统计数据，截止到2014年末，我国流动人口已达到了2.53亿，其中由农村迁移到城市或者由农业人口转变为城市人口的约有2.2亿人，占86.96%，而这些流动人口中85%以上均是45岁及以下的青壮年人口。正是由于农村青壮年人口的大量流失，使得农村的人口老龄化程度往往相比于城镇地区更为严峻，在农村医疗保健制度仍不完善的情况下，人口老化使得居民家庭绝大多数支出要用于医疗，因而，最终表现为人口老龄化的消费结构升级效应在农村反而更显著。

表3分城市与农村样本的回归结果

注：*、**、***分别表示在10%、5%、1%的水平下显著，括号内为标准误。其他控制变量包括受教育程度、家庭人口规模、家庭金融资产、家庭人均收入、家庭消费总支出等变量，下同。

(三)健康状况的交互项

在我国现行医疗保健体制不完善的情况下，通常健康状况的好坏可能会显著地影响到人口老龄化对家庭消费支出结构的作用效果，因而本节还引入家庭成员健康状况与人口老龄化的交互项进行重新回归，最终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就全样本而言，加入健康状况与人口老龄化的交互项后，对人口老龄化求解偏导数，得到0.201-0.0288*health，这意味着家庭成员健康状况越好，人口老龄化对消费结构升级的正面效应越小，分项检验中，交互项对医疗保健消费支出的回归系数也显著为负，这进一步说明了人口老龄化促进消费结构升级只是浅层次的，因为健康状况越好，人口老化后对医疗保健消费支出的需求越小，相应的对消费结构升级的作用效果也表现得越小。

表4人口老龄化与健康状况交互项的回归结果

注：*、**、***分别表示在10%、5%、1%的水平下显著，括号内为标准误。

六、结论与启示

本文通过理论分析与梳理，探讨了人口老龄化影响居民家庭消费结构升级的原因和背后的机制，并以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2012)数据为研究样本进行了实证检验。主要得到以下结论：人口老龄化可以促进消费结构升级，但是这一促进作用主要是通过提升居民家庭的医疗保健消费支出占比来实现的，人口老龄化对居民家庭交通通讯消费支出占比以及文教娱乐消费支出占比的影响均为负；相比于城镇地区而言，人口老龄化的消费结构升级效应在农村地区表现得更为强烈，这与我国大量的青壮年人口从农村迁移到城市，使得农村的人口老化程度相比于城镇地区更为严峻有关；对于健康状况更好或者受教育程度更高的家庭而言，人口考龄化的消费结构升级效应反而更弱，健康状况越佳，人口老化对医疗保健的消费支出更低，相应的对消费结构升级的作用效果越小，这意味着人口老龄化的消费结构升级效应还是浅层次的，这与我国社会保障制度不健全有关。

随着我国经济逐渐步入“新常态”，国内外环境不容乐观，通过扩大内需来实现经济增长成为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重要途径之一，但近年来我国居民消费率却一直呈现下降态势，本文认为通过促进消费结构升级来提升居民消费率从而达到发展经济的目的也许是可行之路，鉴于全文的研究与分析，本文得到以下几点政策启示：(1)完善社会保障机制和金融保险体系，释放老年人的消费潜力，推动消费结构转型升级；(2)大力发展老龄产业，通过“银发产业”带动银发消费，实现消费结构升级；(3)进一步加强人力资本投资，培养居民对发展和享受型消费的偏好，推动消费结构升级。

[责任编辑：贾乐耀]

Population Aging and Upgrading of Household Consumption Structure:An Empirical Study based on CFPS2012 Data

WANG Wei LIU Yu-fei

(Institute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Shangha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Shanghai 200433, P.R.China;Shanghai Key Laboratory of Financial Information Technology,Shangha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Shanghai 200433, P.R.Chin)

This paper investigate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demographic transition and the upgrading of the consumption structure and summarizes the reasons and theoretical mechanism of population aging causing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consumption structure. Using the micro data from China Family Panel Survey (CFPS2012) as samples for empirical testing, the results show that population aging can lead to a higher percentage of developmental type consumption, especially for household health care spending. There is negative effect on traffic communication consumption ratio and cultural and educational entertainment consumption ratio. Further analysis shows that the effects of population aging on the upgrading of the consumption structure is more significant in rural areas than that of urban areas. This is mainly because thousands of young people migrate from rural areas to urban cities which in turn leads to a more serious population aging in rural China. The healthier the family is, the weaker effect of population aging on the upgrading of the consumption structure. This is because people may pay less on health care for the healthier family, which means that the effects of population aging on the upgrading of the consumption structure is only of a shallow level.

Population aging; Consumption structure; CFPS

2017-03-28

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新常态下建立多点支撑的消费增长格局研究”(15ZDA013)；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支持计划(NCET-13-0891)；上海市浦江人才计划(16PJ034)。

汪伟，上海财经大学财经研究所教授，上海财经大学上海市金融信息技术研究重点实验室研究员(上海200433； wangwei2@mail.shufe.edu.cn)；刘玉飞，上海财经大学财经研究所博士研究生(上海2004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