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馨颖
摘 要: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塑造了一个充满智慧的形象——贾宝玉,贾宝玉的形象历来众说纷纭,但总的观点还是一致的,就像脂砚斋的评语一样,是个“小儿”。这“小儿”在李贽眼中便是拥有“绝假纯真”的“童心”之人。曹雪芹赋予主人公贾宝玉这样一颗心,绝不仅仅是自身的一种写照,也有可能受到明代进步思想家言论的影响,尤其受李贽“童心说”的影响颇大。本文将通过分析李贽对曹雪芹的影响剖析贾宝玉形象中体现出的李贽的思想,从而更好的把握贾宝玉形象的更深层内涵。
关键词:李贽;“童心说”;贾宝玉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7)21-0013-01
一、李贽的“童心说”及其对曹雪芹的影响
(一)关于李贽与“童心说”
李贽首先提出人在未接受外在环境的熏陶之前,都葆有一颗“绝假纯真”的童心,而随着接受外在道理的日益增加,“则所知所觉,日以益广,于是焉又知美名之可好也,而务欲以扬之,而童心失。”这样就渐渐遗失了最初带来的那颗本心。而且又说天下最绝妙的文章,都是出自拥有童心的人,因此他明确反对以“道理闻见”指导人们的文艺创作,他认为,如果以“多读书识义理”而得来的“道理闻见”充斥内心,那么人就变成了“假人”,写出的文章也只能是“皆闻见道理之言,非童心自出之言”的假文。李贽甚至公然否认《论语》《孟子》等著作的经典性,说那些只不过是“道学之口实,假人之渊薮”,而且“断断乎其不可以语于童心之言明矣。”中国历史上能有几个敢有如此思想之人,想来李贽这股清流应是引得无数后世文人争相追随的。
李贽关于“童心说”的这一番言论后来就成了曹雪芹塑造贾宝玉这一形象时注入的“一缕魂”,并通过塑造贾宝玉这一形象诠释发展了其具体内涵。
(二)李贽对曹雪芹的影响
李贽对曹雪芹的文學创作也有影响。李贽所推崇的是“发乎情性,由乎自然”“无时不文,无人不文,无一样创制体格文字而非文者”的文章写作,而在《红楼梦》第一回中作者便说“但我想历代野史皆蹈一辙,莫如我不借此套者反倒别致新奇,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朝代年纪哉!”这与李贽提倡的创作思想是一脉相承的。不写才子佳人,不会歌功颂德,偏写真性情,所以在那个文学界“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环境中,曹雪芹用一片赤诚之心塑造的这样一群拥有赤子之心的生动形象便显得格外耀眼。
二、“童心说”在贾宝玉性格中的体现
(一)与生俱来的“童心”
贾宝玉从一块被弃于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的“顽石”变成一颗明亮剔透的“宝玉”虽然是经过“锻炼”而“通灵”的,但却没有丢弃石头本身所具有的原始、古朴性,这石头便决定了贾宝玉要有一颗像“顽石”一般的心,亘古不变,历久不衰。跟孙悟空一样。孙悟空也是一只经过天地日月化育过的“石猴”,也仍然桀骜不驯,嫉恶如仇。他们都有一颗“石心”,而且都肯为了保护“石心”而不惜与整个社会秩序,与生活规则唱反调,一旦失去,便只能“撒手悬崖”。这“石心”便是刘再复在《贾宝玉论》中所说的“宝玉的心,似乎释迦牟尼之心。”也是李贽在《焚书》中所说的“童心”:“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一颗“石头的心”,当然没有任何的世俗物质的掺杂,有天地以来便有的“本心”。它不懂世俗生活的礼法秩序,也无法理解世俗人的种种追求,因此只能长久的生活在世俗社会的边缘,用孩童的眼光冷眼看一切,非此便不能护住自己的“童心”。
贾宝玉是名符其实的“真人”。贾宝玉能做“真人”,也有其他一些人的功劳,首先有贾母这个坚强的后盾,让他免于贾政的在经济思想方面的涂毒、让他在“温柔富贵乡”怡红院中“无法无天,凡世上所无之事都玩耍出来。”像个孩子般没有额外的忧愁才能永葆“童心”;但当他有了一点不遂心时,他的“女神”林黛玉便引导他走出苦闷,找回“童心”,重新回到自己的“护法裙钗”的事业上,“即便一时为这些人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所以说贾宝玉的“童心”在与生俱来的同时也离不开自己和他人的维护,只有这样“童心”才能久葆。
(二)对世俗封建秩序的厌恶
宝玉跟父亲贾政的关系一直都很紧张,甚至于有一次差点被打死。这是因为宝玉抓周的时候抓到的不是书,而是胭脂钗粉!“将来酒色之徒耳!”贾政愤然离去,此后他们之间的矛盾便一直存在,直到宝玉“撒手悬崖”。宝玉不愿说违心话、做违心事,还敢于跟封建秩序的维护者贾政对着干,正是他努力维护自己“童心”的表现。
李贽在《童心说》中说:“童心既障,于是发而为言语,则言语不由衷。”宝玉的“童心”未障,所以他打死也不会妥协而言不由衷。“宝玉挨打”是《红楼梦》中很精彩的一个章节,因为那是对宝玉的“童心”的一次重大考验,面对父亲的愤恨、母亲的眼泪、祖母的庇护、宝钗袭人的苦劝,宝玉非但没有“洗心革面”,甚至越来越坚定:“即便一时为这些人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他是让黛玉放心,也让自己放心,放心他终于可以坚定的拥护“童心”了,但同时也真真与整个社会秩序为敌了。
李贽认为:“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苟童心常存,则道理不行,闻见不立,无时不文,无人不文,无一样创制体格而非文者。”照李贽的说法,贾环贾兰做的都不能称之为文章,真真的文章是像宝玉那样的“出于童心”之文。宝玉的批判虽然没有像李贽这样激烈,但他也在怡红院中有过焚书的举动。宝玉紧紧跟随李贽,为保护“童心”前赴后继。“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是在说宝玉,却跟李贽的“离经叛道”、“惑世诬民”相去不远。
三、结语
脂砚斋评贾宝玉是“今古未有之一人”,他首先是个“人”,是普通市井中的一个富家子弟;是被祖母溺爱的“混世魔王”;是父亲眼中的不孝纨绔,但他的“今古未有”在于虽是富家子弟,却自居于丫鬟之下;虽称“混世魔王”,但始终谦虚平和;就算不孝纨绔,但一直保护着自己的一颗“童心”。同世俗生活对抗,与封建秩序战斗,像李贽一样在浑浊的社会中披荆斩棘,开辟出一条清新的道路来。大观园那么大,身边女子那么多,他每个都爱,都愿意当她们的护花使者,保护她们比保护自己还要尽心竭力。他喜欢晴雯的灵巧、仰慕妙玉的高洁、倾心湘云的直率,可这些都比不上林黛玉的真性情。“只有一颦儿可对”就是因为他只能面对自己的“童心”而不能违背它,他只能表达他自己的想法,说他自己的语言,做他自己的事,这样的宝玉才,是真正的“宝玉”!“至贵者宝,至坚者玉”,拥有“童心”的贾宝玉才是真正至贵至坚的。
参考文献:
[1]张建业.李贽论[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
[2]李贽.焚书?续焚书[M].北京:中华书局,2011.
[3]何永康.《红楼梦》研究[M].北京:中华书局,2011.
[4]张锦池.红楼管窥——张锦池论红楼梦[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9.
[5]刘再复.红楼梦悟[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
[6]周汝昌.曹雪芹小传[M].北京:百花文艺出版社,1980.
[7]曹雪芹.脂砚斋重评石头记[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1.
[8]张新洲.从《红楼梦》看李贽对曹雪芹的影响,首都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5(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