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方方
内容摘要:《等待戈多》是一部思想深刻的荒诞派戏剧,作品为我们描摹了一幕现代人生存困境;剧中的戈戈和狄狄,是苦苦寻求救赎希望的现代人的缩影。在作品的表层含义之外,它还包含着“使现代人从精神的贫困中得到振奋”的东西。
关键词:《等待戈多》 生存困境 超越
贝克特是爱尔兰荒诞派剧作家,他的剧作《等待戈多》是一部表现二十世纪现代人生存困境的荒诞剧,对于人类悲剧性的存在状态和终极命运及意义都有深刻的思考,由于他的戏剧所具有的“希腊悲剧的净化作用”,由于“他那具有奇特形式的小说和戏剧作品,使现代人从精神困乏中得到振奋”,而获得1969年诺贝尔文学奖。
一.《等待戈多》:现代人生存困境的荒诞表达
贝克特的代表作《等待戈多》一部思想深刻的荒诞派戏剧。这部戏剧写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贝克特关注的是现代人生存的某种荒诞的状态。作品为我们描摹了一幕现代人生存的荒原图景。
《等待戈多》剧情极其简单:剧本分两幕。埃斯特拉冈和佛拉基米爾(他们又叫戈戈和狄狄)是两个流浪汉,他们在等待名叫戈多的第三个人到来。但他们不敢肯定戈多来还是不来,也不知道戈多是谁,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在等待戈多时,他们断断续续的谈话,既有抱怨、回忆,也有拌嘴、和解和提问。随后波卓和幸运儿来了,幸运儿被绳子拴着,表明这两个人是主仆或者是主奴的关系,波卓可以随意侮辱和殴打幸运儿。波卓和幸运儿走后,一个小男孩跑来说:“戈多今晚不来了,明天准来。”
第二幕是第二天,光秃秃的树叶长出四五片叶子,两个流浪汉来到同一个地方。埃斯特拉冈几乎忘了昨天的事,他找到一双破鞋,狄狄让他穿。他们为了消磨时间,模仿波卓和幸运儿动作,还做体操。狄狄问波卓,什么时候眼睛瞎了,幸运儿什么时候聋了。波卓生气不理,同幸运儿离开了。那个小男孩又来说:“戈多不来了,明天准来。”两个流浪汉决定离开,明天再来,但他们没有动弹。
整部戏的剧情都很荒诞,因为传统戏剧的要素如戏剧冲突、戏剧语言、舞台说明等,这些基本要素,在这部戏里都变形了。首先很难说它有故事,其次很难说它有对话,它是反故事,反对话。美国评论家马丁·艾斯林曾赞赏说:“荒诞派戏剧在表达存在主义哲学方面,比存在主义戏剧表达得更充分。”我想,这层意思应该说与荒诞派戏剧成功地运用了荒诞的形式表达荒诞的内容有关。
这部戏以一种出位的想象勾起读者的思考,让读者注意到这是反常的,而正是在反常的戏剧中,才有真正的意义。它可能是人的生活中切出来的某一个片段。我们在传统的戏剧里头是做一个整体的设计,然后用这个故事来表明我们的某种意图。而这部戏,就好像从生活中切出的一个片段,然后把这个片段拿出来让人们看到生活原来如此,生活不是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圆满。
荒诞派戏剧在“荒诞”的形式下,揭示出现代人的生存困境,以这种极端不合理的生活状态,写出现代人在现实面前无可奈何的悲观与绝望,因而也是在更高的层次上写出了人类社会的某种本质。因此可以认为,荒诞派戏剧反映的,可能是最能真正地代表我们时代的态度。
现代西方社会是高度工业化的社会,是物质生产高度发达的社会,资本主义造成了前所未有的物质繁荣,但从人的层面看,工业化与现代化带来了人的异化,降低了人的价值。金钱和商业化淹没了正常的人性,使人的生活完全外在化了,不再有深刻的内心世界。人们追逐一切可以追逐的东西(金钱、权利、名誉),却使心灵成了沙漠;物质的膨胀造成了人为物役的颠倒局面,社会机构的高度组织化和大城市的迅速拓展加重了人的孤独与疏离感,每一个人都只是一个零件,一个可以随时替代的零件,社会并非一定需要他,从社会的角度来看,人的存在不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不可重复的。整个社会呈现出畸形、病态的异化图景。这部戏剧作为人类社会抽象化的缩影也因而具有了普遍性意义。《等待戈多》也因而被誉为一幕描述现代人生存困境的荒诞剧。
二.戈戈和狄狄:寻找救赎和希望的现代人
在《等待戈多》这部作品中, 贝克特重点关注的是现代人的生存状态。
弗拉季米尔和埃斯特拉冈生活在一种荒诞、混乱、毫无意义、毫无希望的处境中。他们是那样卑微、低贱,他们不仅有着躯体上的痛苦,更有心灵中的伤痛,他们不了解世界的真实情景,也畏惧别人讲述真实;他们害怕夜晚,对明天也没有什么兴趣;他们也拥抱,拥抱后却感受到更深的隔膜。他们渴望交流,但往往是自说自话,无法得到真正的沟通;戈戈和狄狄各有各的性格:一个老是想说话,另一个老是不想说话。人和人之间的对话是一种合作关系,他表现人和人之间的交往或者社会共生的关系。可是对话在这部戏剧里是没法完成的。这给我们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现代社会的孤独,人和人是没法交流的。
戈戈和狄狄尽管绝望得想要自杀,唠唠叨叨地想死,不过谁也“吊不死”。他们想要结束这痛苦的生活,却又总是下意识地逃避结束,似乎仍有什么东西阻止了他们迈向最后的解脱。他们死不了的原因正是因为他们的心底还残留着一丝救赎的希望,他们在永无休止地等待着戈多的到来。但他们并不知道戈多是谁?为什么要等待戈多?不知道戈多何时到来。他们的等待没有任何缘由,没有任何进展,没有任何结果,也没有任何意义。但他们又不能不等待,等待成为他们不得不接受的一种宿命,等待就是他们的存在方式。
戈戈和狄狄的存在状态实际也就是整个人类的存在状态。但是人毕竟不同与动物,人的生命需要意义的支撑,于是人类在一种毫无希望的困境中进行着不懈的努力。也就是我们必须给我们的生命一个解释,而这个解释是在生命的目标或意义上,人类的生命向世界要求一种绝对的意义。需要补充的是,在荒诞派艺术肇源于这样一种精神处境:“上帝”已经死了;进而言之,人与世界因失去超越之维的烛照而破碎了。在西方,这样一种精神处境是由尼采明确点破的。1882年,尼采借着一个疯子的口宣告:“上帝死了!永远死了!是咱们把他杀死的!我们,最残忍的凶手,如何自慰呢?
如果现在说“上帝死了”,没有救赎了,那么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呢,这是西方人关注的问题。人也一直在试图解释死亡这个终点,当死亡成为一种随时可以降临的可能时,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呢。对于前现代社会的西方人来说,生命的全部意义在于:在生命终点上可以得到救赎。如果我们一生都努力,都很正直,我们就可能上天堂,那么生命就有了目标,有了意义。而现代人面临的精神处境是:上帝已经死了,救赎没了。《等待戈多》见到就是这个最根本的问题。如果没了救赎,我们这一生等待什么。
《等待戈多》所表现的正是西方人信仰破灭之后人类生存的尴尬处境以及由此而带来的无助感、荒诞感、迷惘感。现代派戏剧已经不是一个娱乐人的故事了,而是一种让人思考的哲学。现代派戏剧是最严肃的戏剧,他们是以哲学的方式去演戏。
三.困境与超越:清醒的面对生命的无意义
在现代人看来,人是无法得救的。也没有最终目的,因为没有上帝在你生命的终点上接走你。没有得救的希望那就是绝望,可是对于这些荒诞派剧作家来说:如果你接受生命的意义是寻常的事,接受生命的无意义,才是真正的勇敢。所以人生最大的困境是如何面对虚无。
我们如何从一个丰盈的充实的世界堕入一个虚无的世界。当我们知道了所有的意义都是编出来的时候,我们怎么能够直面生命的真。正如加缪所说:如果你能告诉我这个世界是有意义的,这个世界还是温暖的;什么时候你说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意义了,那么残酷就来了。
荒诞派戏剧不给我们回避的机会,他让我们直接面对生命的那种残酷的事实,然后告诉大家,你应该清醒的知道自己存在的状态。在知道你的存在状态之后,你就知道没有人为你负责,没有人拯救你,你只有自己努力。你可能注定要失败,就像加缪笔下的西西弗斯,一个荒诞英雄的原型。
加缪写到:“西西弗斯,只见他凭紧绷的身躯竭尽全力举起巨石,推滚巨石,支撑巨石沿坡向上滚,一次又一次重复攀登……目的终于达到了。但西西弗眼睁睁望着石头在瞬间滚落山下的世界,又得把它重新推上山巅。于是他再次走向平原。”西西弗斯这位荒诞英雄的感人之处,正在于他能够清醒的意识到荒诞的命运并且绝不屈服与这荒诞的命运,由此而倾其全部生命与之抗衡。他既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总是在不间断的行动和抗争。
《等待戈多》剧中的弗拉季米尔有这样一段独白:咱们不再孤独啦,等待着夜,等待着戈多,等待着……等待。咱们已经奋斗了一个晚上,没有人帮助。现在这一切都已经过去啦。咱们已经到明天啦。所以这部戏的核心意义就是说明,生命就是一种等待,等待什么我们不知道,而且等到最后一场空,但是我们却不得不等待,而且最终可能什么也等不来。
你可能注定要失败,可是关键是于,你不停的往上推,这才是人生的价值和尊严。所以荒诞派戏剧在本质上其实并不悲观。他只是告诉我们一个残酷的事实,让我们以清醒的意识面对这个世界和人生。就《等待戈多》而言,它的真正的意义也是给我们一个警省,给我们一个震撼,使我们从一个麻木的感觉中苏醒过来。当我们能够勇敢地面对人类的真实处境的时候,也许我们真正的生活才将要开始。
参考文献
[1][爱尔兰]贝克特著,施咸荣译.等待戈多.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
[2](英)马丁·艾斯林,刘国彬译.荒诞派戏剧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92年.
[3][法]加缪.西西弗神话.加缪全集(第三卷).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
[4][德]尼采.快乐的知识.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9年.
(作者單位:东莞理工学院城市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