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墉
有一天,因为起得特别早,沐着晨光到附近公园散步,这时看见一位老先生正舒展筋骨准备打拳练功。我就问:“打拳除了健身,还有什么乐趣?”
老先生答:“我认识你,你不是搞艺术的吗?打拳也一样,仿佛精雕,要羚羊挂角,不落痕迹;好比构图,在有主有宾,聚散合宜;又若运笔,当缓急变化,能发能收;更同境界,当敦厚含蓄,蕴藉深沉。”
我听了有些不解地摇摇头。老先生也不在意,便开始打拳了。
只见他拿桩站定,沉肩垂肘,含胸拔背;面容看似无所用心,却神气清朗,虚领顶劲。既而徐徐抬手,缓缓出足,看似无所用力,却行云流水,柔而不弱。突然速度转疾,琢、蹀、擒、拿、点、划、摔、勾,看似前无所对,面空而打,却虎虎生风,刚而不烈,虚實相济,千变万化。再而拳势转缓,出手如青蛇吐信,扬臂若白鹤亮翅,收足如雁落寒潭,出踵若古树盘根,圆融而不见扦格之折转,舒展而留有待发之余劲,渐徐渐缓,归于凝止。
老先生面不红、气不喘地走过来。我长长一拜:“晚生懵懂无知,今受教诲,胜读十年书,作十年画。万变的道理不过是个‘零字:大动的终结不过是个‘静字;最广的境界不过是个‘心字。晚生有幸,总算参悟了!”
(梦飞船摘自《萤窗小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