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豪
摘要:以往对《极花》批评,多从后记所给明意图立义,形式主义批评认为这是意图谬误。通过细读文章我们发现三个显在对立:蝴蝶反抗与黑亮压制;蝴蝶出逃与圪梁村围囚;蝴蝶出逃和蝴蝶回归;接下来,通过对立的意义读解,然后颠倒对立对其可能的解构性意义进行阐发。
关键词:意图谬误;结构;解构
《极花》故事原型是十年前作者老乡女儿被拐卖真实事件。以往研究多从乡土沦落,社会转型期下城乡二元结构对立,进行立义阐发,有一定合理性和周延性,但没有跳脱作者为读者设计好的理解路线。在英美新批评家那里,这被认为犯了基本的阐释错误意图谬误。他们认为,“任何文学作品都是公共文本,只能通过运用公共话语的标准才能理解,而不是简单地依据作家的私人经验、关切和词汇”。[1]72文本意义不应等同作者感受及意图,不应仅拘囿作者直接“告诉”我们的,应在细读文本基础上对文本真正展现的艺术、思想等的价值进一步理解与阐发。因此,本文通过对文本显在的二元对立(蝴蝶反抗与黑亮压制;蝴蝶出逃与圪梁村围囚;蝴蝶出逃与蝴蝶回归)进行清理和还原,进而得出文本可能告诉我们的意义。这主要通过调换显在对立双方地位,优先性的升降过程来进行。
一、文本显在蝴蝶反抗与黑亮压制意义以及解构性的意义阐发
以往理解是基于主人公蝴蝶和黑亮的矛盾冲突,未能脱离作者意图。正如其后记中:“小说的生长如同匠人在神庙里用泥巴捏伸像,捏成了匠人就得下跪,那泥巴成了神。”[2]212这种体悟式评述,一方面,要作为出发点,代入文本进行探索。因为在第一意义上,作者是其作品最通透的读者;另一方面,要在这个基础上超越,文本一旦完成,就是一个自足的世界,任何就辞修义的言说是隔“文本”之靴,搔“意义”之痒。
故事中原有蝴蝶控诉慢淡化,黑亮对蝴蝶的囚禁从严到松,从近乎监禁的关窑洞,接着半自由村里活动,最后随黑亮去县城。唯一的控诉是刻在墙上的道道。整个过程是一个反抗力量消解和弱化的过程,距离作者所谓那种对社会现实,也即对拐卖这种现象控诉是愈走愈远。
在《夜空篇》中,蝴蝶任由老鼠咬破箱子心理活动描写把蝴蝶的控诉及无助真切地表达了出来。她撕碎画,哭闹着要回去,同黑亮各种周旋等反抗达到极点。接下来,突出反面的黑亮,他并不穷凶极恶,而言行中见出耐心和容忍。首先,没有对蝴蝶严格施压。只要她不逃跑就顺着她,任凭她哭骂、撕扯,打地铺,这是对反抗的宽容。其次,对蝴蝶极度关爱。让她吃白面膜,吃变花样土豆系列的菜,在村里自由活动等,他不专横,不是一个恶人。再次,对城市微弱控诉也只为试图得到蝴蝶关注。“现在的国家发展城市哩,城市就成了血盆大口,吸农村的钱,吸农村的物,把农村的姑娘全吸走了!”[2]10这是一种诉苦,一种尝试沟通,一种为拐卖道义的开解,不须过多细究。突出黑亮一方,为宗族传续香火一系列活动中,他没有与蝴蝶对立,反而试图在和她进行各种有效沟通。这种与生命的沟通,是人的城市化进程中的一种生存现实困境真切表达,不能单从城市对农村的侵蚀和资源剥夺来立义,更应该是深层伦理意义上探讨。
二、文本显在蝴蝶反抗和圪梁村囚禁意义以及解构性的意义阐发
黑亮与蝴蝶对立是个人间伦理意义探讨,那么蝴蝶与圪梁村人则是个人和集体间更深的扣问。圪梁村人对她的提防,监视,囚禁有着深厚集体无意识成分。与城市这种陌生人社会,农村是一个熟人社会,私密化、个人化空间极其窄狭。我们首先还是探讨蝴蝶出逃对围堵的意义。然后,颠倒对立,再探讨圪梁村村人对蝴蝶围囚对前面结构颠覆性意义。
蝴蝶出逃意义阐发中,我们选取老老爷、黑亮爹、黑亮及周围帮闲的人来论述。老老爷,作为村里权威,蝴蝶最先认识他,并寄希望他。然而,老老爷的星野图,并没有帮助她逃脱。反而,她出逃的愿望在每次出逃中弱化。老老爷是村里家贫结婚晚,传宗接代慢了几步,或者门里人丁不旺。无论哪种情况,他不希望晚辈重蹈覆辙,从情感上和道义上都不会协助蝴蝶逃跑。因此,老老爷已经完成了对蝴蝶在情感上第一层围堵。黑亮爹,比老老爷更不愿看到自己孩子失去妻子,也不愿看到黑家传宗接代更多波折,所以他是从香火传续的传统来考虑,并不顾及拐卖合不合法问题。这就完成了第二层围堵。外围帮闲的一圈人,王保宗、猴子等都是为自己私欲出发,不会成为蝴蝶的帮助者,这形成了对蝴蝶的第三层围堵。围堵中的个人的蝴蝶是很难与围堵集体抗衡的。
突出围堵来看,共性出发点是对传续香火一种自觉或不自觉的遵从,是千百年来种族接续繁衍愿望。相对于时代发展物质存在现实,这种种族种性传续意识有相对独立地位。落后农村,它可能就铤而走险完成这种使命。“虽然读了本文、甚至细读了文本,但仍是理念先行,用自己既有的頑固观念硬套用在作品身上,以强烈的自我意识强加于批评对象,宰制作家作品。”[3]131这样批评属于概念先行,在对小说论说中农村和城市的对立,剥离了文本,没有落到实处,完全是一种悬空状态。荣格“一个人用原始意象说话时,是在同时用千万个人的声音说话”。[4]206黑亮的微弱控诉、蝴蝶借用星星思索等都是把个人上升到了人类高度。在更深层是传统的伦理被现代伦理消解之下的困境局面以及深刻内涵。打破我们惯常理解,不从个人与集体对抗角度引申为城乡矛盾对立,我们看到的是对于种族延续的传统伦理集体无意识作用下的文本现实。
三、蝴蝶的出逃与蝴蝶回归意义及其解构意义的阐发
蝴蝶出逃行动是推动情节发展的线索,抗争都为出逃作铺垫。人物行为也线性时间展开,而时间作为一个哲学概念,对时间的敏锐是自我识认,对时间含混意味着妥协。在窑洞上刻下第一百七十八条道及六个月来,我被关在窑里等时间,她认为自己是城里文化人。正是以刻道记住时间,没有沉沦。蝴蝶出逃本身就是对社会拐卖现象的痛斥。这一定程度达到了作者所谓的为蝴蝶控诉的目的。
蝴蝶被营救对儿子兔子牵挂,迫使她又一次回归圪梁村。她本属营盘村,母亲去城市打工,她无依无靠,只能踏上去城市的路并在招工中被卖圪梁村。从营盘村到城市,为被生活所迫,是被动的;从城市到圪梁村,被贩卖,是被动的;圪梁村同黑亮等村人抗争,是积极主动的;然而,再次返回圪梁村,有主动也有被动的成分,摆脱现有困局、寻找孩子而进行抗击,终极意义上是主动的。她返回决心和逃离一样坚决。作为一个人城镇化的符号。我们看到的是人的城市化过程之中,人性的善良和人性的美好从迷茫困惑,以及挣扎寻找之后,最终得以回归的过程。
综上,对可能的及解构意义的解读,原本被惯性思维遮蔽的东西都显现了出来,同时作者试图直接告诉读者意图与作品发生背离。《极花》在解构性阅读使得文本现实更明晰呈现我们面前,以上的阐释也为中篇小说的批评分析做了有益探索。
参考文献:
[1]查尔斯·E·布莱斯勒.文学批评理论与实践导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5.
[2]贾平凹.极花[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
[3]杜书瀛.改造我们的批评[J].文艺争鸣,2017(4).
[4]韦勒克,沃伦.文学理论[M].北京:三联书店,1984.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