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环境与企业成长

汲昌霖+韩洁平

摘要：本文考虑区域间制度环境的差异，利用35个大中城市2010—2013年的非平衡面板数据，实证检验了制度环境对于企业在政治关联与能力建设两种成长策略选择的影响。研究发现：政治关联能够在短期内缓解企业融资约束及提升企业绩效方面产生正向作用，但随着制度环境的向好，企业对政治关联的依赖程度将会下降；门槛回归结果表明，政治关联存在一个效率边界，当制度环境的发展水平超越某一临界值时，企业将基于关联成本而放弃政治关联，将发展的核心回归到内在能力的建设上。在经济转型期间，积极推进政治、经济、社会领域的正式制度改革，能够降低企业发展的交易费用，减弱政治关联的动机，消除公权腐败的利益源头，并使企业将发展的核心资源回置于内在能力的建设上。

关键词：制度环境；企业成长；政治关联；能力建设

中图分类号：F12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54X（2017）07-0011-06

在经济转型的过程中，制度供给的不确定性和区域间的制度距离使企业的发展战略安排面临了更大的政策风险，低水平的制度环境使不同权属性质的企业在分享资源、获取信息等环节出现差别待遇。因此，很多企业期望能够通过政府的保护来减少经营过程中的风险控制支出、制度同构成本以及可能存在的政府机会主义征用等行为。与此同时，非公有制企业为获取发展资源和生存空间，对政府保护的需求更具刚性，这使得政治关联成为今天中国社会经济环境的一个普遍现象。政治关联广泛而稳定的存在对社会经济的发展会产生双面影响，除了可以为企业带来短期内的政府补贴、税收减免、市场准入许可以及资金方面的帮助外，从长期来看，可能会对企业核心竞争力的建设、社会中的企业家精神以及公平的竞争环境产生消极作用，大量存在的官商勾结会逐渐演变为一种共同进退的联盟形式，对整个国家经济产生危害，甚至会为国家安全埋下隐患。

一、引言与相关文献综述

1. 政治关联对企业成长的影响

经验研究表明，政治关联可以为企业带来融资便利、税收优惠、市场准入许可以及政府补贴等一系列政治租金，即政治关联存在“扶持之手”效应①；同时，从长期来看，政治关联也会加重企业的负担，包括出于非意愿的慈善捐赠，公益性投资等行为，政府会基于上述方面对企业进行间接的掠夺，所以从某种层面看，政治关联也存在“掠夺之手”效应，“掠夺之手”效应削弱了企业建立政治关联的意义，体现了政治关联对于企业的负面作用②。企业建立政治关联的动力机制来源于关联企业能够获得立竿见影的短期效用，表现为政治关联的资源效应、信息效应、保护效应以及综合上述的企业声誉效应，这些效应能够稳定存在并持续发挥作用的一个重要根源在于企业家和政府官员在短期内对于业绩和政绩的提升欲望，政治关联在这里起到的是输送利益的桥梁作用，表现为下述三种效应：

（1）资源效应。市场竞争中的企业家往往注重政治策略，他们千方百计地获取参政议政的机会，其中的一个目的便是在于获得扶持竞争中的优先次序。政治关联能够为企业提供直接资源或者通过间接提供市场准入许可的方式，帮助企业突破制度壁垒以获得短期内垄断经营的机会。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方式，政治关联都能够为企业提供发展所需的关键资源，帮助其取得市场竞争的优势③。

（2）信息效应。信息效应包括政策信息效应和融资信息效应，两种效应存在的根源在于转型期间政府供给制度的不确定性和资本市场较弱的有效性。转型经济体的制度发展通常伴随着渐进式的制度改革，此时政府供给制度的不确定性和政策变动的频度整体而言要高于其他政体，为企业的经营带来了较大的不确定性，在残酷的市场竞争中无法把握政策走向，会为企业的生产和发展策略的制定带来很高的风险，因此，政策信息效应的现实意义是帮助企业更多、更准确地掌握政策信息，化解政策风险。在中国的资本市场上，上市公司经营信息的选择性披露使得资金的供求双方对于企业未来的经营状况很难做到有效估计，而多数缺少经营业绩的民营企业由于无法提供有效的信誉保障，在资本市场的竞争中处于劣势，存在明显的融资约束问题。经验证据显示，能够建立政治关联的企业通常在未来都取得了较好的业绩，政治关联在某种程度上能够成为代表企业经营能力的有效信号，起到传递信息的作用④。

（3）保护效应。在所有制歧视的背景下，非公企业往往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来应对可能发生的产权、经营权的被侵犯或其他恶性竞争带来的生存威胁。它们要么通过艰苦的努力在技术创新、企业组织能力及信用水平等方面的提升来增加自己的体量，提高自己在市场中的地位，要么寻求一种保护机制来获取政府力量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不公平对待或机会主义侵害。政治关联可以作为一种替代性机制来帮助存在权属性质缺陷的企业获得多个方面的保护。

从某种意义上看，政治关联的形成前提是政府与企业在互动过程中的双向认可，这种获取机制也决定了政治关联所具有的天然选择效应。就政府官员而言，他们会倾向于同更有发展潜质的企业建立关联，这样的双向选择所产生的关联企业也很容易在现有的基础上及政治援助下获得较快的发展，无论在资金的获取、合作伙伴的选择以及发展环境的稳定性上都具有同业比较优势。因此，政治关联可被视为反映企业未来经营表现的一种重要声誉机制，在信息不对称的市场中能够更多地获得发展机遇⑤。综上，可提出关于政治关联影响企业成长的第一个命题。

命题一：政治关联可以为企业的成长提供发展机会及资源，关联企业所体现出的综合声誉效应能够在短期内对企业的成长产生促进作用。

2. 制度环境对企业成长的影响

通常而言，较好的制度环境能够为企业提供更优越的成长环境，也会给予投资者更有利的保护。既有文献表明，在制度环境较差的地区，企业的发展通常会面临诸多的體制性障碍和资源限制，制度环境的向好有利于促进知识创新，并在企业绩效的提高上产生更为直接的作用⑥。理论上，较好的制度环境意味着所在地区的经济基础好、金融发展水平高，企业可以通过较低的交易成本获得自身发展所需的资源和政府服务，将发展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于企业的自主经营，减少在发展经营中的摩擦和消耗。结合上述笔者提出制度环境影响企业成长的第二个命题。

命题二：较好的制度环境能够助力企业成长，可以在缓解融资、提升绩效等多个环节产生正向作用。

3. 政治关联、制度环境与企业成长的关系

种种现状表明，经济体在转型期间会经历较为剧烈的体制变迁及经济结构的调整，表现为制度供给的不确定性和经济增长的跳跃性变化。除了因法律的完善及改革的推进而逐步合法化的部分非正式制度外，对依然存在于制度之外的生产经营行为，其完善的过程往往要基于现有的社会规范和认知并受到多方面的影响，相较于正式制度较快的变迁速度则要经历一个复杂、长期的历程。因此，政治关联得以广泛、持续、稳定地存在于制度环境不完善地区且逐步成为一种替代性机制。同时，不同地区基于制度的不完善程度，其拥有非正式制度的数量及偏离规范制度的程度也会有所差异，换句话说，区域的制度环境现状决定了企业對于政治关联的依赖程度。

对于企业而言，建立政治关联能够为其带来显著的、众所周知的同业比较优势，这种优势可以逐步发展成为社会对于该企业的认知，即成为一种“声誉”。基于信任的“声誉”可以提升企业信用、降低交易成本，帮助企业建立更多的合作关系和发展机会，并获得一个可预期的长期超额收益。因此，在较差的制度环境中，建立政治关联能够为企业带来类似于“品牌”效应的综合声誉。在企业的生存竞争中，政治关联往往能够立竿见影地为企业带来经济利益，而核心竞争力则必须经历漫长而艰苦的努力才能逐渐积累起来。在资源和精力有限的前提下，企业一旦专注于构建和维持政治关系，则必然会挤掉核心竞争力建设的投入。制度环境良好的区域可以产生类似于政治关联的声誉效应，一个政府高效、法律环境完善、金融发展水平高的区域也意味着其中的企业可以通过更低的交易成本获得合约，更低的融资成本获得资金，也可以获得更多的法律保护及其他方面的政府优良服务，这样的制度高地将很可能会对企业的成长策略选择产生反转影响。基于上述，提出本文的第三个命题。

命题三：制度环境水平的上升会抑制企业建立政治关联的欲望，即在制度环境好的地区，建立政治关联企业的数量会相对较少；同时，当制度环境的发展水平超越某一门槛时，企业在发展策略选择上将更倾向于内在能力建设。

二、实证分析

本文分别从反映企业成长的企业融资和企业绩效出发，着重检验制度环境对于政治关联声誉效应的影响机制，探索政治关联、制度环境与企业成长之间的内在逻辑关系。

1. 主要变量的定义与计算

（1）金融生态环境指数。区域金融生态环境评价是指对具备一定条件的区域进行金融生态环境发展水平的测度，并得出该区域整体的综合评价、环境现状以及考察对象之间的对比结果。这里的金融生态环境主要是指金融运行的外部环境，不仅包括与金融运行密切相关的经济基础，还包括整个社会的法制环境、信用水平、政府干预程度等环境因素。从根本上说，金融发展的基础是经济，运作的规则是制度和法律，可能存在的约束是政府干预，可持续发展的保证是整个社会的信用体系。因此，本文借鉴李扬（2005）《中国城市金融生态评价报告》及其课题组成员胡滨（2009）对黑龙江省金融生态环境评价时的指标设计，同时基于数据的可得性，获得构建指标体系的数据，并对各年度相关数据进行KMO检验，检验结果超过了Kaiser给出的常用度量标准0.8。以上述四个方面作为一级指标构建评价体系，通过主成分分析获得各城市各年度的综合得分，即金融生态环境评价指数。最后，对于各年城市得分以2010年为基年进行标准化处理并获得排序⑦。

（2）政治关联。政治关联的形成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理性官员在考虑与企业建立关联时会将其发展前景考虑进去，因此，关联结果将与企业的融资能力和绩效产生一定的内生性。既有文献对于内生性问题的处理主要采取工具变量的方法，如邓建平（2009）通过使用注册地来作为政治关联的代理变量，但在全面快速发展的条件下，来自于发达地区的注册企业并不意味着更强的关联能力，反而落后地区较差的制度环境给予这种私下利益传播途径以更宽松的发展环境，会产生更强的关联欲望。为尽可能减弱其对实证结果的影响，本文对高管样本的整理过程中将总经理曾是政府官员的样本剔除，只将董事长的从政经历设为关联样本。因为对于多数企业而言，为实现更为高效的内部控制，董事长通常不会聘用外人，其受内生性的影响要更小。本文对于上市公司政治关联虚拟变量进行如下判定：首先，权属性质为国有或国有控股比例大于50%的视为国企，它们与政府存在天然的联系，将其政治关联的虚拟变量直接设为1；其次，考虑企业高管的背景，如果是现任或曾任的政府官员则定义为存在政治关联，虚拟变量设为1；不具备上述政治关联特征的设为0。

从整理出来的政治关联数据中（见表1），发现作为垄断企业较多的老工业城市，其制度环境指数相对排名靠后。老工业基地的国有经济相对比重较高，容易导致资源的锁定以及生活、生产环境的固化，其长期以来的国有模式使其中的企业和个人习惯于靠政策吃饭，整体的诚信意识和公众的金融风险意识淡薄；而沿海或新兴的城市由于技术含量高的企业比例更大，从企业到个人的法制观念、风险意识以及接纳新事物的能力都远强于老工业基地城市，可以相对容易地推进软环境建设或进行制度、政策的纠偏，其在金融生态环境和市场化的评价中获得了较高的排位。

（3）企业融资约束指数。借鉴阿尔梅达等人构造融资约束指数的计算方法及指标选取方法，以经营性现金流/上期总资产、现金股利/上期总资产、现金持有/上期总资产、资产负债率、Tobins Q五个因素作为表征融资约束的代理变量，采用有序逻辑回归获得变量系数，将系数带回原式获得每个企业的融资约束指数KZ（见表2），以此来衡量企业的融资现状，KZ越大，即企业融资约束指数越高，表明企业融资越难。

2. 样本描述与数据选择

本文基于数据的可得性、可靠性、连续性和对样本区域跨度的需求，以35个大、中城市2010-2013年上市公司的数据对上述问题进行检验和讨论，为增强结论的准确性和有效性，对研究样本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筛选：（1）由于所讨论问题围绕着制度环境的差异展开，因此对于办公地址与注册地址不统一的企业，认为其受到多个地区制度环境的共同影响予以排除；（2）对于企业融资约束的实证检验来说，金融、保险类上市公司由于具有行业的特殊性，其融资能力通常而言要超过其他公司，为保证结论的稳定性予以排除；（3）在考察企业融资压力和绩效提升能力的检验中，上市一年以内的企业由于刚刚被注入大量资本，其上述两方面能力与其他公司无法正常比较，故予以排除；（4）将无法获得完全数据或某些指标无法计算的样本予以排除。最后，共获得1228家企业3976个研究样本，数据来源于Wind资讯金融终端系统、CSMAR数据库以及东方财富网。

3. 实证模型构建

基于前文的分析，本文构建如下模型对上述假设进行检验：

KZ=f（FEIndex，FEIndex×PC，PC，X'）（1）-（3）

R&Q=f（MI，MI×PC，PC，X'） （4）-（6）

ROA=f（MI，MI×PC，PC，X'）（7）-（9）

上述模型中，被解释变量KZ为上市公司的融资约束指数，核心解释变量包括权属性质（PC）、金融生态环境指数（FEIndex）、市场化指数（MI），以及两个交互项（FEIndex×PC，MI×PC），X'是各类控制变量。通过在好、坏制度环境下的对比，着重考察命题二，即制度环境发展水平对于缓解企业融资和提升企業绩效的作用，并通过在模型（1）、（4）、（7）中引入交互项，进一步检验制度环境对于政治关联的声誉替代效应，以及不同权属性质的企业在以缓解融资约束和提升企业绩效为目标的前提下对政治关联依赖程度方面的差异。

4. 实证结果与分析

从模型检验系数的结果来看（表3），Wald、LM和Hausman的检验系数均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通过检验，意味着固定效应的估计结果具备合理性。从最终的实证结果中我们能够得到如下结论：

（1）政治关联效应。实证结果显示，在企业融资约束和绩效的检验中，模型中的PC系数分别显著为负和正，说明企业建立政治关联能够产生缓解融资约束和提升绩效的作用，支持了命题一。政治关联可以通过资源效应和信息效应对企业的融资约束问题产生帮助，使企业在面对金融机构的贷款竞争时获得优势，同时帮助企业获得更多的发展机会，提升企业绩效。在不同制度环境样本的比较中，能够发现在差环境地区的PC回归系数更大，说明落后的制度环境会使企业对于政治关联的依赖程度更强。由于在较差的制度环境中，制度的有效性和契约的执行性都相对更差，无论企业还是资本市场的运行本身，都更加需要政治关联这样的替代性机制出现，这样可以为企业带来更大的边际效应。

（2）制度的红利。无论从全样本还是分类样本的检验结果来看，制度环境对于企业在融资约束缓解和绩效提升方面都产生了显著的正向效应，验证了本文的命题二。区域内良好的制度环境可以为企业提供更多的营运资源，同时增加了更为有效的法律保护和更好的契约执行环境，企业与政府之间的交流成本更低，政府对企业的服务效率更高。而上述资源是以公共物品的性质在市场中进行配置，使企业可以享受到地区发展的红利在资本市场中也更容易获得授信和发展机遇，因而制度发展的红利对于区域企业的成长意义重大。

（3）声誉替代效应。从模型（1）、（4）、（7）中交互项的回归系数来看，FEIndex×PC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MI×PC也获得了5%的显著性水平，说明在制度环境提高同样水平的前提下，政治关联企业在缓解融资和提升绩效方面所能发挥的力量更弱，或者说，面对同样程度的制度环境水平提升，无关联企业可以从中获得更多的益处。具体来说，拥有良好制度环境的地区，其政府的干预强度往往更低，市场的力量能够更充分地释放。因此，政府的扶持之手效应会被削弱，关联企业也难以获得等同于差环境地区企业的声誉效应。同时，该地区由于拥有较好的经济基础及金融发展水平，完善的法律环境及信用制度建设水平，这些制度发展的红利会以公共物品的形式配置给所有企业。此时的企业考虑到政治关联本身存在的成本，会意识到关联不再是最优选择。在现实的社会环境中则体现为制度环境好的地区，有政治关联的企业逐渐减少，与表2的数据呼应。当一个区域的制度环境足够好时，其本身所具有的资源、信息及保护效应可以极大程度地替代政治关联的声誉效应，此时的理性企业将不会再去选择建立政治关联，即从政治关联的成本收益角度来看，其对企业的助益存在一个效率临界点。

在控制变量的实证结果中，我们发现在制度环境较差的区域出现了一些违背市场逻辑的异象，这也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恶劣的制度环境对于市场的扭曲力量，体现在三个方面：（1）在模型（3）中，市场风险（M-Risk）的回归系数取得了负向的显著，这意味着高风险的企业反而更易融资，这显然与风险报酬的基本逻辑发生背离。其可能的原因是：一方面，差环境地区通常不具备完善的法律环境和信用体系，投资者也将承受更多的不对称信息，同时难以在投资过程中获得理性指导；另一方面，落后地区的政府相对而言对于所在地的大企业更为依赖，因此，“大而不能倒”现象的发生更为频繁，这类企业的存在会使风险不断累加，同时在融资竞争中也不落下风。（2）模型中的流动性系数获得了一个正的显著相关，意味着高流动性的企业难以获得融资，这也极大程度地背离了现实。这可能与非公的中小企业通常具备较大的流动性有关，在所有制歧视的背景下，它们会面临更为苛刻的融资条件，导致融资约束提高。（3）在模型（6）、（9）中，差环境中的债务结构（Debt）系数为正，意味着越是负债多的企业反而更能够取得较好的绩效，这也迎合了我国多数企业举债经营的发展策略。其可能的内在原因是：能够获得较高额贷款的企业往往也是具备一定实力且受地方政府青睐的企业，它们更能够得到当地金融机构的容忍和政府的支持，且这类企业通常可以持续地获得贷款，导致其较差的债务结构。

三、面板门槛回归：基于制度环境的效率边界识别

经过上述分析可知：制度环境在不同发展阶段会对政治关联与企业成长的关系产生不同的影响。由于建立政治关联需要成本，这便意味着企业在选择建立关联与否要以其最终利得为前提。基于关联成本的约束使制度环境在向好的过程中存在区制转换的可能，即当制度环境的发展水平超越某一个门槛值时，理性企业可能不会再尝试进行政治关联，而是采取其他的发展策略。为考察该临界值的存在性，我们通过面板门槛模型（Hansen，2004）来识别这种可能存在的非线性关系。以多重门槛为检验起点，将回归模型设定如下：

KZit=β0+β1FEIndext+β2 PCitI（FEIndext≤γ1）+β3PCitI（γ1γ2）+θ'Xit+μi+νit

R&Qit=β0+β1MIt+β2PCitI（MIt≤γ1）+β3PCitI（γ1γ2）+θ'Xit+μi+νit

ROAit=β0+β1MIt+β2PCitI（MIt≤γ1）+β3PCitI（γ1γ2）+θ'Xit+μi+νit

其中，FEIndext、MIt为门槛变量，PCit为区制解释变量，γ为门槛值，Xit为控制变量，I（·）在这里作为指标函数，当括号内的条件得到满足时，其取值为1，否则为0。三个模型的门槛检验结果均只有单一门槛效果显著，说明企业在缓解融资和提升绩效方面的政治关联效应均只存在一个效率临界点。基于单一门槛，本文分别在两个区间对三个模型进行估计，由于资产收益率（ROA）与净资产利润率（R&Q）存在相似的门槛效果，因此，本部分仅报告和论述对KZ和R&Q的考察结果。

检验结果表明（如表4、表5），当FEIndext和MIt处于门槛值以下的阶段，也就是制度环境的发展水平相对较低时，企业在选择建立政治关联后，其融资约束和绩效能够得到较明显的缓解和提升；而当所在区域的制度环境水平发展到一个较高的阶段即跨越了门槛值（FEIndext=10.689，MIt=27.395）时，估计系数的符号了发生变化，说明在这个阶段里企业建立政治关联已经不再具有正面作用。主要原因是：较差的制度环境中，企业在竞争时需要面对更多的不确定性，制度环境的差异会造成所在地区企业资源获取方式、信息成本及法律环境的差异；良好制度环境的区域会因政府的高度有效性而产生一种“城市声誉”，它可以减少区域内企业生产环节以外的种种不确定性，使所在区域的企业无需寻求政府的“扶持之手”也可以获得公平的竞争机会。完善的法律体系和良好的人文环境会给予政治关联这种私下的利益传播方式以更严厉的监督机制和更高的社会厌恶，在政府大力推行制度环境建设的过程中，很多以往基于制度缺陷所产生的非正式替代机制都将自行消化。从宏观方面来看，大多数非正式制度由于其不可见光性，其执行过程都伴随着市场效率的降低以及整个社会的租金耗散，因此，建立良好制度环境无论对于整个社会层面的健康有序发展，还是企业能力建设的发展策略回归，都有着积极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

四、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以2010—2013年上市公司的非平衡面板数据作为样本，实证检验了不同制度环境下企业在政治关联与内在能力建设这两种成长战略的选择问题，并进一步考察了在何种制度环境下，具有长期危害的政治关联能够被挤出，而促进更多的企业能够将注意力集中于内在能力的提升上。从实证结果可以得出如下结论：政治关联可以通过资源、信息和保护效应为关联企业开辟融资渠道、发展机会及良好的成长环境，能够在短期内缓解企业的融资约束并提升企业绩效。通过门槛回归的识别，发现当制度环境足够好的时候，其提供的“城市制度声誉”能够代替企业通过建立政治关联而获得短期利益，这种声誉的替代效应体现为通过供给更为廉价的资源配给方式替代政治关联所带给企业的各种营运资源。处于良好环境地区的企业会因关联成本的得不偿失而放弃政治关联，同时将这部分资源用于内部能力的提升上。

政治关联及其对企业成长的影响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尤其在特定的政治经济环境下，政治关联可能会深刻影响企业的生存发展策略。政治关联作为社会制度完善过程中不可跨越的一项替代性机制，无形中成为政府与企业彼此输送利益的桥梁，制度环境的向好可以减弱企业的关联动机，消除公权腐败的利益源头。加强二者的综合研究有助于我们更深入地理解中国模式的优势和缺陷，同时还可以使转型期政府的制度供给更具针对性和可执行性，通过更合理的制度安排，使企业的关注度能够跨越既得利益，企业的成长战略能够更具持续性，以保证经济的高质量增长和社会的稳定发展。

注释：

① A. I. Khwaja and A. Mian， Do Lenders Favor Politically Connected Firms？ Rent Provision in an Emerging Financial Market， The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2005， 120（4）， pp.1371-1411.

② M. Faccio， Differences between Politically Connected and Nonconnected Firms： A Cross-Country Analysis， The Financial Management， 2010， 39（3）， pp.905-928.

③ 邓新明、熊会兵、李剑峰：《政治关联、国际化战略与企业价值——来自中国民营上市公司面板数据的分析》，《南开管理评论》2014年第1期。

④ 于蔚、汪淼军、金祥荣：《政治关联与融资约束：信息效应与资源效应》，《经济研究》2012年第9期。

⑤ 张红凤、汲昌霖：《政治关联、金融生态环境与企业融资——基于山东省上市公司数据的实证检验》，《经济理论与经济管理》2015年第11期。

⑥ 钟娟、魏彦杰、沙文兵：《金融自由化是否有利于企业的知识创新？——来自中国制造业的证据》，《南开经济研究》2012年第4期。

⑦ 受篇幅所限，金融生态环境具体指标体系详见张红凤、汲昌霖：《政治关联、金融生态环境与企业融资》，《經济理论与经济管理》2015年第11期；35个大中城市排名参见汲昌霖：《政治关联是否促进了企业绩效》，《公司金融研究》2015年第10期。

作者简介：汲昌霖，东北电力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副教授，吉林吉林，132012；韩洁平，东北电力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吉林吉林，132012。

（责任编辑 陈孝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