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的根源
——张漫青小说《花花绿绿》中人物的精神分析

2017-07-25 02:04乔冠颖内蒙古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呼和浩特010000
名作欣赏 2017年36期
关键词:大伟弗洛伊德潜意识

⊙乔冠颖[内蒙古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呼和浩特 010000]

暴力的根源

——张漫青小说《花花绿绿》中人物的精神分析

⊙乔冠颖[内蒙古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呼和浩特 010000]

本文以弗洛伊德的心理结构与人格结构为理论依托,对张漫青小说《花花绿绿》中杀人犯曾明的心路历程进行了细致的分析。曾明是一个平凡而又扭曲的悲剧人物,他“前意识”的影响、“意识”的压抑和“潜意识”的支配共同导致了其“本我”的爆发,让他最终在“本我”的快乐原则支配下做出了杀戮行径。曾明从善到恶再回归善的设计,是作者对于犯罪心理、暴力根源乃至整个社会的反思。

本我 前意识 意识 潜意识

张漫青是当代诗人、小说家,偏爱犯罪和暴力题材。在小说叙述中,除了精妙的语言和技巧,她还能准确地领会到小说人物的情怀和心意的停留。他的中篇小说《花花绿绿》于2017年发表在《西湖》上,后转载于同年的《中篇小说选刊》上。

该小说以两条线索交叉叙述:一是从客观的角度,讲述杀人犯曾明在杀人前的故事;二是从记者“我”的角度出发,记述曾明被捕后和“我”的对话以及“我”的心理活动。曾明的故事是小说主线,小说从小时候母亲带给他的阴影开端,记叙他长大遇到儿时的好友马大伟后的变化,最后是他的自杀与杀人。而记者“我”在采访曾明时的心理活动与话语,是作者借以表达自己态度的一种方式。本文主要结合弗洛伊德的心理结构理论和人格结构理论中的“本我”,辅之以性学说和心理防御机制等精神分析方法,来分析《花花绿绿》中以曾明为主的人物心理变化过程。

一、“前意识”为“本我”的爆发埋下种子

前意识是指暂时退出意识的部分,在一段时间里它可能不属于意识,但还是有可能返回到意识领域中去。小说以主人公曾明小时候的一段记忆开始。曾明以前养过一条名叫小绿的小狗,他很爱小绿。然而有一天他妈妈杀了小绿做成红烧狗肉,还骗曾明吃下。这件事成为了他一生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弗洛伊德不关注创伤事件本身,而是强调创伤性记忆。”这种创伤性记忆可以影响整个人,包括身体、智力、情绪和行为的改变。曾明母亲的残忍行为造成了曾明智力的改变,从全班第三一下子降到倒数第三名。更重要的是这件事在他心中埋下了残暴、仇恨的种子,永久地留在了他的前意识中,他的性格也随之变得扭曲。童年时的创伤性记忆随着曾明的成长看似已经淡出他的意识,实际上它只是暂时隐藏。之后一连串的挫败诱发了他前意识中的伤痛,使其返回到他的意识层面,并成为他最后暴力行为的诱因。马大伟回忆曾明吃了自己心爱的小狗时说:“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变成杀人犯。回忆起来,曾明当初如果没有养那条叫小绿的狗,也许现在就会跟我一样正常。”

二、“意识”对“本我”的压抑

意识是人心理状态的最高表现,是人精神世界的主宰,处于表层。清醒的意识压抑着曾明等人的原始冲动和本能欲望,尤其是性本能。弗洛伊德认为,人类的现有文明是压抑性文明,它对人的各种本能欲望尤其是性的欲望进行限制。人的本能欲望与现实互相冲突是不可避免的事实,而这种本能欲望的实质就是“性”,即“爱的本能”。“性的冲动,对人类的心灵最高文化的、艺术的和社会的成就做出了最大的贡献。”

曾明在马大伟家感受了巨大的心理落差后,“一路上曾明闻着自己嘴里呼出的酸酸的酒气,那是一种久违的原始满足感。走着走着,突然发现一家发廊正拦在回家的道路上。”其实这家发廊一直都在,“拦”住他的是他酒后释放“本我”的需求。他需要性,需要借此发泄心里不平衡所带来的痛苦。性爱的苦闷实际上就是人生痛苦的表现和缩影。他的老同学马大伟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却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苦恼。他喜欢同性,可是又放不下家庭和事业,害怕被人诟病。他用清醒的“意识”努力压抑着自己的爱,天天都生活在怕被人发现的惴惴不安之中。他对他的情人L说:“我们都还活在这个糟糕的世界,不是吗?我们还能有别的选择吗?”郁达夫认为:“性欲和死,是人生的两大根本问题。”“性欲的压迫几乎成为人生苦痛之源,下意识所隐藏的伤痕正是令人们行为失常的动力。”最后马大伟因无法安心地得到性欲的满足,选择了自杀。

三、“潜意识”支配下的“本我”肆虐

“在人的精神活动中,意识过程不过是极小的部分,就仿佛冰山露出水面的一个小角,微不足道;而隐藏在水面以下的难以被人察觉的绝大部分是‘无意识’过程,在人的精神活动中占有支配地位,决定了一个人的行为及其命运。”

曾明是一个小区保安,没有老婆,住在破烂的出租屋里,可他内心本是平静的。马大伟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宁静,唤醒了他的潜意识。“马大伟家的墙很白,老婆也很白”,“他鄙视(或者是嫉妒)这种精致而虚伪的生活方式”。曾明陷入极大的心理焦虑和痛苦中,这痛苦、焦虑“转化”为躯体症状表现了出来。比如他过激的言语:“别看我是个低贱的保安,我有一颗非常厉害的心。”这其实是他的一种“反向形式”的诉说。当马大伟的老婆轰曾明走、骂他流氓时,曾明本来无心逗留,却卡住门吓唬她:“没错,我就是流氓!等着我,我明天还来,我天天来,谁叫我是流氓呢!”曾明硬着头皮与她置气是一种“反向形式”的诉说,也可说是一种“退行”,一种幼稚的行为反应。

就在曾明心绪混乱之时,廉租屋又停水了,他只能带着黏黏的汗液睡觉,一场梦就这样开始:“梦见自己被烂泥浆包裹全身,梦见蛆虫爬过来,天干得要裂开,一滴水也没有,他的眼睛变成红色。转入另一个梦,他有一把很长的尖刀,在公共厕所小便,总有人打扰他,使他尿不出来,于是他拔出尖刀,白刀子进,白刀子出。无色透明的血液,滴滴答答,用来清洗身体……”

梦是弗洛伊德研究潜意识的重要途径之一。曾伟将自卑和屈辱压抑在潜意识中,不让其发泄,而他暴力发泄的欲望却在梦中得以舒展。梦醒后,曾明计划在生日当天干净体面地自杀,没想到又停水了。这彻底激发了他潜意识中的恨,于是他选择用杀人的方式来报复这个世界。这正印证了他的梦。

四、冲动过后的“超我”的反思

没有人生来就是杀人犯,是后天的经历扭曲了犯罪者的心理,激发了他们暴力发泄的欲望。正如小说中“我”所说的:“没有人喜欢受挫,受挫多了就有可能变成杀人犯,人人都有变成杀人犯的潜质。”曾明也是如此,小时候母亲带给他的伤害隐藏在他的前意识中,长大后遇到的种种苦难与屈辱,也都被“本我”压制在潜意识中,不让其爆发。直至遇到小时候的玩伴马大伟,明显的对比和接连的挫败,让他再也无法受意识的控制。

曾明本是个善良胆小的人,冲动过后冷静下来,他依旧厌恨这个社会,但是他也愧疚、难过,他的“自我”与“超我”发生了冲突。于是他不去听、不去想,当作它根本没有发生,将不愉快的事件“否定”,来获取心理上暂时的安慰。“‘我不想知道有关他们的任何一点东西,我不配。’曾明眼里竟然跑出泪珠,我从没见过那么大的泪珠,像透明的玻璃球,真的很大,一颗是一颗。”

五、叙议结合下的反思

作者并非客观地为读者讲述一个故事,她在讲述的过程中穿插了自己的态度,这也是这篇小说的精妙之处。作者为自己在文中设立了一个角色——采访杀人犯的记者“我”,以此来表达自己的观点。小说中的马大伟给“我”的印象是“吊诡”,杀人犯曾明反而“显得普通,或者说是平凡”,无论故事中还是故事外,作者并非完全将曾明视作一个罪犯,而是一个普通人。如小说中“我”和曾明在监狱中的对话:“我问你,你觉得我可笑吗?”曾明让游戏继续。“不会。你比很多人都诚实,那些在牢房外面的人,他们每天忙忙碌碌,虚假地活着,还自以为有趣。我跟你聊天挺愉快的,如果你不那么着急杀人,我们说不定可以做朋友。”

文中的“我”对杀人犯曾明有着同情和理解,甚至是维护。作者认为没有人是天生的罪犯,即便罪犯也并非都是奸恶之人,相反,这些罪犯可能要比生活中的很多“正常人”都要真诚朴实。《花花绿绿》不仅要讲一个有关犯罪的故事,还要为读者揭露一个人精神扭曲的过程,让人们思考悲剧发生的真正原因。正如小说的标题“花花绿绿”,它代表的不仅是曾明养的那条小狗最初的名字,更是这个时代的象征:“这个时代可以象征的东西太多。一言以蔽之,就是花花绿绿。五颜六色、光怪陆离、群魔乱舞、千奇百怪……”

[1] 张漫青.花花绿绿[J].中篇小说选刊,2017(2).

[2] 张漫青.我害怕蚂蚁的尸体[J].中篇小说选刊,2017(2).

[3] 赵冬梅.弗洛伊德和荣格对心理创伤的理解[J].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6).

[4]戚咏梅.弗洛伊德理论与中国现代精神分析小说人性内涵的嬗变[J].山东教育学院学报,2003(6).

[5] 李志斌.弗洛伊德主义和劳伦斯的小说《儿子与情人》[J].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7(6).

[6]王莹.来自生存的怅惘威胁——从精神分析学看张爱玲小说的心理刻画[J].思想战线,2003(5).

作 者:乔冠颖,内蒙古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在读本科生。

曹晓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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