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人棋趣

段飞龙

下棋是小镇人一大乐趣，故棋迷甚众。

平日村人各自为营，忙活在自家的田里，春种秋收，夏播冬藏，不敢怠慢，是难得休闲的。待到农闲或雨天，则三五成群野上一阵，找块合适的地方摆开棋摊，杀得难解难分。

棋摊是男人的世界，两军对垒，自有一番狂劲。赢者，眉飞色舞；输者，抓耳挠腮。便有好事者四处张扬，将战况送至各家留守大营的女将，也便有了女人喋喋不休的评论，棋迷中的能征善战者，也便在这喋喋不休的品评中排定座次。

若逢集市，棋迷则兴趣大增，从四面八方的村子涌向小镇，个个精神抖擞，摩拳擦掌，一心要寻个高手比比输赢。于是，沸腾的小镇不觉间“战火四起”，“楚河”、“汉界”弥漫着“硝烟”成为街市上的一道风景。两人对弈，围观者众，一个棋摊就是一个战场，少则三五人，多则数十人，皆围成一个圈儿，有蹲有站，有喜有忧，气氛紧张而热烈。小镇比不得小村，敢在此种场合露脸的，一要有胆量，二要有水平。所以，在棋摊上亮相的，大多是各村“占山为王”的高手，两军对阵，均出手不凡。谁没有争强好胜之心？！谁没有集体观念？！故而下棋的自知责任重大，每步棋都要深思熟虑，不敢有丝毫的马虎。跟棋手同住一村的棋迷，自然伴随左右，勾着头盯住不停起落的棋子，心里七上八下，亦如热锅上的蚂蚁，放不下心，又插不上手。赢了，喜眉笑眼，赠给棋手热情的一拳，顺手塞给两个热腾腾的肉夹馍；输了，则骂声臭棋，扭头跺脚，不愿搭理。战火便在这激励与抱怨声中燃烧着，烧掉了村人的劳累与疲惫，也烧出了村人的勃勃雄心与开心的笑。

时间在棋盘上走过一程又一程，喧闹一天的街市渐渐恢复平静。那些采购了大包小包东西的女当家，望着身旁一大堆日用杂货，尖起嗓子，吆喝她的那个“挨刀子”男人。喊哑嗓子望穿眼，没人回应，更见不上人影，这才发狠挤进人群，揪住了她的那个“挨刀子”男人的耳朵，一场激战终于拉下了帷幕。于是，女人在前，男人随后，有的推车，有的挑担，唱唱喝喝打道回府。

棋迷对弈，并非全为取乐。平时大伙都忙，很少有见面的机会。好不容易凑到一起，一则看看自己的棋艺是否长进，二则拉拉家常，得空捡条发家致富的信息。“老兄，听说你今年的葡萄逮住咧，往后有啥新打算？”“老弟，你是贩蔬菜的，挣了那么多钱，也该帮老哥一把哟！俩人一面交战，一面聊天，在悠闲的气氛中暗藏”“杀机”。“将！”随着一声清脆有力的敲击声，对手猛地一愣，慌忙调兵遣将，待战局拉平之后，“敌”“我”双方复又露出笑颜，于厮杀之中继续交流他们的生意经。

棋摊面前人人平等，这是小镇棋迷没有规矩的规矩了。不管是银须飘胸的老爷子，还是乳臭未干的小青年，只要朝棋摊上一蹲，便不分长幼尊卑，唯胜负，才是衡量棋艺高低的天平。镇领导中亦有喜欢下棋的，到了棋摊也是普通一兵，倘若棋艺不精抑或稍有不慎，以致招来“杀身之祸”，也得照例举手缴械，毫不留情。也许是这宽松的气氛适于新人成长，居然造就出一大批后起之秀，且队伍庞大，阵容整齐，小镇也因此出尽了风头。

象棋，不僅滋润了村人的生活，也给村人带来了一个愉悦身心的好场所。故而，也便有了小镇的象棋热，且其热不断升温，经久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