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德
天还蒙蒙亮,张伯就已经出门了。在他每天的时间表里,晨练是他这个时段的“必修课”。自去年患上高血压、住了半个月的医院回来,他就按照医生的“关照”,每天喝三杯水,每天走一万步。
在大公园塑胶跑道上走步晨练的人还真不少。光张伯见了面打招呼的就有好几位。譬如,在派出所工作的潘志明,和张伯一样刚从企业退休的王达凯,还有极其喜欢钓鱼的周一夫、弹得一手好琴的付崇民。当然,还有好几位当上婆婆或者丈母娘的“婆婆妈妈”们。用张伯的话来说,叫做碰头多了,自然人头就熟了;人头熟了,自然也就能够叫得出个张三李四来。要是哪天没看见谁谁谁,另外的谁谁谁张伯就会惦记,就会猜测,就会担心。“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不会家里出了啥事吧?”让张伯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婆婆妈妈”们中的李好婆今天也来了。这位老公走得早、儿子儿媳又在外地工作的老人家,前些天让一个电话骗走了好几万元的“棺材钱”。那人说是她儿子的朋友,说是她儿子病了,说是他儿子做手术要用钱。
看上去,老人家比以前明显瘦了一些,也老了一些,但精神头还好。李好婆说,警察在查这件事,有他们管着呢。
大公园这条跑道走上一个圈是1千米。张伯走得快,在500米的地方,和早他而来的王达凯、周一夫还有好几位“婆婆妈妈”汇合了。“老张早!”“老周你早!”张伯问说,“老周,昨天怎么这么早就回家了,是不是出去钓鱼了啊?”没等周一夫张口,一位“婆婆妈妈”抢着回答说,“他现在还有这空功夫啊,是他宝贝千金回来,他帮着老婆买菜去了!”
“模范丈夫”、“模范丈夫”。嘻嘻哈哈,哈哈嘻嘻,付崇民还哼起了小调,王达凯一边走、一边挥动胳膊,像是为大伙儿打着节拍。
也许是和琴经常打交道的原因吧,周一夫的心眼像弓弦一样的细:“嗨嗨,你们发现没有,潘志明、老潘好像有好几天没看到了吧?!”
真是的,这老潘好久没照面了。张伯表示同感。
对于潘志明的情况,大家伙并不怎么了解。大家伙也就是在这里认识了他,知道这个每天要走五圈路、还经常倒着走的男人叫做潘志明,在派出所工作。有一天张伯在路上遇上潘志明,听到别人叫他“潘所长”,估摸着他即便不是派出所的一把手,至少也是一个副所长。
不管是一把手,还是副所长,潘志明在这里和大家也就是“走友”的关系。他每天早早地来,早早和大家伙合在一起,说说笑笑,开开心心。有谁谁谁不开心,有谁谁谁家里遇上个事,有谁谁谁身体不舒服,他都会问个究竟、帮个忙。现在数一数,好像真的有三五天、或者一个星期了吧,怎么就像蒸发了一样,见不到个人影啊?!这可不是他的风格啊。
见到大家伙无精打采的样子,“工人伯伯”王达凯打开自己随身带的收音机,想让大家“轻松一刻”、“乐呵乐呵”。
没料想,他的“善举”却让大家增添了对潘所长的担心。女播音员的方言说得很“糯”,她告诉大家又有一名职务带“长”的官员落马被查。一种不祥之感让大家伙都没了笑颜:潘所长这么多天不照面,这么反常,他该不会也是……
猜测归猜测,大家伙谁都没有把自己所担心的说出口。他们一个个顾盼着前后四周,好像是要把潘志明从公园哪个旮旯里给找出来。可惜的是,他们的身前身后尽管有着一群群的人,长着和潘志明个子的人有着好几位,但不是脸型不一样,就是眼睛不像潘志明那么有神。
张伯的视力不错,虽说在人群里没找出潘志明,但发现了一个堪称“六十年目睹之怪现象”的事:一位头、胳膊还有腿全都绑着纱布的人,竟然会坐着轮椅来这里进行晨练!看看,看看!随着他的指向,大家伙都看到坐在轮椅上的人,还有推着轮椅的女护士。
更让他们意料不到的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竟然在靠近他們时举起了被纱布绑着的右胳膊,好像是在和谁打招呼。
谁呀?有谁认识他吗?不止是张伯这么问。
轮椅上的那位一点点地拉开头上裹着的纱布,当他露出大半张脸时,张伯他们一阵惊呼:潘志明!是潘志明!
“老潘,你这是——”
“我——”
女护士打断了潘志明的话语,解释说,潘所长头部有伤,不能大声说话。通过她简短的述说,大家伙这才明白潘志明这些天没来晨练是有原因的。这原因,就是老潘带队远赴边城破获了一起跨省电信网络诈骗案。在抓获犯罪嫌疑人时不幸负伤。今天这么早赶来,就是想尽早地告诉李好婆,这起案件的受害人中有她。
“大家伙,想你们、想你们了!”
潘志明的话语虽然很轻,但张伯他们都觉得心头一阵震撼。这时,李好婆发现自己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
原载2015年2月25日《江苏法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