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婧
摘要:《诉——读唐诗〈琵琶行〉有感》是一首包蕴了深刻创作思想和丰富创作手法的当代琵琶独奏作品。该曲以融合中西方音乐思维的曲式结构为“经”,以细节化的各种艺术处理手法和琵琶演奏技法等音乐创作技巧为“纬”,建构起了规模宏大而又细节丰富的音乐叙事和抒情结构体系。鉴于此,本文对作品进行了全面的分析,并就作品的审美特征进行了总结。
关键词:琵琶行 作品分析 审美分析
中图分类号:J6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17)11-0016-03
一、琵琶曲《诉》的作品分析
《诉》的全曲由引子、尾声和七个段落组成。其中,第1-14小节为引子部分,大致对应《琵琶行》原诗从“浔阳江头夜送客”到“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部分;第15-36小节为第一段,大致对应《琵琶行》原诗从“转轴拨弦三两声”到“初为《霓裳》后《六幺》”的部分,且此段的开始部分展现了乐曲的第一主题;第37-66小节为第二段,大致对应《琵琶行》原诗从“大弦嘈嘈如急雨”到“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部分;第67-83小节为第三段,大致对应《琵琶行》原诗从“银瓶乍破水浆迸”到“唯见江心秋月白”的部分;第84-107小节为第四段,大致对应《琵琶行》原诗从“沉吟放拨插弦中”到“梦啼妆泪红阑干”的部分;第108-124小节为第五段,大致对应《琵琶行》原诗从“我闻琵琶已叹息”到“为君翻作《琵琶行》”的部分;第125-234小节为第六段,对应《琵琶行》原诗从“感我此言良久立”到“却坐促弦弦转急”的部分,且此段的开始部分展现了乐曲的第二主题;第235-第249小节为第七段,对应《琵琶行》原诗从“凄凄不似向前声”到“满座重闻皆掩泣”的部分;第250-260小节为乐曲的尾声部分,对应《琵琶行》原诗最后的“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之句。上面的段落划分及与原诗的对应关系同一些有的研究文献不同,而且,似乎从第六段开始,《诉》的结构与原诗的诗句不成比例了。但笔者认为,如此划分是有其道理的。原因在于,从第125小节开始乐曲转为有板无眼,这种板式对应的只能是“却坐促弦弦转急”,在这“转急”当中,蕴含的是诗人与琵琶女“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悲戚、激愤之感。故而,此处作者不惜占用大量篇幅另立一段,不是为了叙事,而是为了抒情,即用真实的转急琵琶之声来最大程度地宣泄、表现《琵琶行》中点到的、蕴含的所用情感,以便在最大程度上打动听众。第235小节开始的段落,节奏突然慢下来,而且琵琶奏出了一段散板性质的华彩乐段,起到了潜气内转、深化全篇情感的作用,故而只能对应“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之句。然而此段意不在描绘“满座重闻皆掩泣”的场面,而是抒发这种场面背后所蕴含的沉痛感情,该段将情绪由外在的激愤内化深化为内心的沉痛,在这种“潜气内转”的过程当中把《琵琶行》原诗“同为天涯沦落人”的人生失意的痛切之感通过表面看似自由的散板乐章释放出来撞击听众的心弦而引发共鸣。最后的尾声承接此段而使音乐所表现的情绪归于平静,最后的泛音则暗示出了“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诗味、诗韵。
综上我们可以说,《诉》作为一首琵琶曲,其本质是为了抒情。其各部分的结构安排不可能拘泥地对应于原诗《琵琶行》文学叙事的结构。所以,笔者认为,第125小节之前的部分,吴厚元先生主要是用琵琶乐来叙《琵琶行》所记之事;而第125小节之后的部分,则主要是用真实的琵琶乐来抒《琵琶行》难以尽言之情。这样的安排手法,同时照顾了音乐叙事与抒情的双重需要,应该是《诉》的作意所在。
如此分析之后,我们就会发现全曲包括引子、尾声的九段实际又可分为三个部分,即引子与第一、二、三段为第一部分,主要进行外在的叙事,同时用琵琶音乐来模拟《琵琶行》所记载的琵琶乐;第四、五段为第二部分,在进行外在叙事的同时转入对于诗人内心情感的表现,抒发了对琵琶女遭际的感慨以及白居易个人的身世之悲的凄凉之感;第六、七段及尾声是第三部分,主要是用真实的琵琶音乐来抒发感情,彰显且深化前两部分所内蕴的情感。从上面的分析来看,从第一部分到第三部分,乐曲的叙事性逐渐减弱而抒情性得以渐次强化,体现了作者对诗人白居易 “千载琵琶觅知音”的独特创作思路。
而以上乐段联体构成的这三部分,虽然没有明显的对比、再现关系,却也初步显现了西洋音乐三部曲式的结构雏形,体现了作者在中西音乐思维交融之路上的探索,也为乐曲的音乐叙事建构了某种可以依傍的框架。在这一点上,吴厚元先生用中西合璧的音乐思维发展现代琵琶曲曲式结构的探索,是值得敬佩的。
二、琵琶曲《诉》的音乐审美分析
(一)按弦取韵之美
1.表现之美
第一点体现在了音乐的表现力之美方面。在演奏这首作品时,演奏者用左手按弦取韵来增强右手弹奏技法的音乐表现力,是传统琵琶演奏所传承下来的技巧精髓。作为当代琵琶独奏曲的代表之作,吴厚元先生也在《诉》的全曲中娴熟地安排了一系列左手按弦取韵的技法来增强音乐的艺术表现力,帮助乐曲塑造传神的音乐形象。在本作品的演奏中就大量运用“吟”“揉”“推”“拉”“绰”“注”等左手技法来增强琵琶右手技法音乐艺术表现力的典型案例。
2.意蕴之美
第二点体现在了音乐的意蕴之美方面。演奏者的演奏技法呈现出丰富的韵律之美。这些左手技法的有机运用,帮助乐曲生动传神地塑造出了江上夜间秋风这一音乐形象,仿佛令听众身临其境般感受到了飘忽不定、泠然透骨的萧瑟秋风对于诗人、客人身体的“风刀霜剑严相逼”,进而感受此刻诗人那种黯淡、落寞、凄清悲凉的心态特征。
总的来说,按弦取韵技法的有机运用,传神地塑造了其所要表现的音乐形象,生动地传達出了乐曲的精神内涵,有效地增强了琵琶音乐的艺术表现力。
(二)音乐主题之美
1.传统音调之美
音乐主题是乐曲的立意和灵魂所在。故而琵琶音乐之美也有赖于其主题乐句来表现。由于戏曲音调非常符合我们民族的音乐审美心理,它已经超越了戏曲的畛域,进而发展成为我们民族音乐中的一种经典曲调类型了,这是对传统音乐的巧妙借鉴,更是体现了传统音乐的审美特征。因而,许多传统的乃至当代创作的民族器乐曲都频繁地使用这一音调。比如,电影《两宫皇太后》的背景音乐中就多次穿插出现与《诉》中这一主题音调非常相似的旋律素材。
2.主题旋律之美
从上面的分析可以得出,《诉》中的这段主题音调,实际上代表了我国传统民族音乐在旋律审美方面所积淀下来的一种心理接受范式。所以,当很多听众一听到这样的音调时,就会立刻会产生似曾相识、甚至耳熟能详的感受,因而倍感亲切,很容易将审美的注意力投入到聆赏乐曲当中去。所以,从中也可以看出这首作品内蕴的主题旋律之美是非常显著的,也是重要的审美特征之一。笔者认为《诉》中所采用的这种脱化自传统音调的主题旋律,能够给听众带来一种非常熟悉、非常熨帖的音乐审美享受。这种审美享受,是完美契合我国传统民族音乐审美心理,完全符合我国普通听众的音乐审美期待。故而,这样的旋律能够让人感受到一种沁入心脾的惬意和熨帖之审美感受。
(三)板式变化之美
1.节奏韵律之美
板式,不仅是传统戏曲所常用的节拍术语,而且也是我国传统民族器乐曲所习用的节拍术语。在传统器乐曲中,板式的变化往往能够帮助乐曲彰显音乐情感,带来峰回路转、跌宕生姿般的音乐审美效果。而在《诉》中,也通篇运用了板式变化的表现手法,来展现了其特有的节奏韵律之美,这也在这首作品中非常显著的审美特色之一。比如,乐曲的引子和尾声部分,都运用了比较自由的散板板式。散板赋予了演奏者以较大的演奏弹性和自由度,易带来纵意挥洒、气韵生动的演奏效果。比如,在引子部分,在运用虚按、虚滑双弦的技法时采用了散板板式,演奏者得以自由、传神地表现出了飒飒冷风劲吹、席卷水岸、袭人肌肤的情景和意态。
2.旋律动态之美
在这首作品中也蕴含了丰富的旋律动态的美感。具体在乐曲的第六段,其板式由之前樂段惯用的一板三眼(四四拍)、一板一眼(四二拍)转化为有板无眼(四一拍),传神地表现了琵琶女“却坐促弦弦转急”的动态、情态和心态,淋漓尽致传达出了诗人白居易和琵琶女“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悲戚、激愤之感。这一系列的板式变化,为音乐旋律的流动性注入了活力,更有音乐色彩,在音响效果上更加丰富饱满。从上面的论述可见,琵琶独奏曲《诉》非常善于运用板式的变化来塑造音乐形象、表现人物情感、传达音乐之美,这也是这首作品中独特的审美特征之一。
琵琶独奏曲《诉——读唐诗〈琵琶行〉有感》一曲,将中西方音乐的曲式结构融于一炉,在音乐叙事和抒情之间寻求到了完美的结合点。明确了这一点之后,我们就可以详细研究该曲的曲式结构,解明该曲各段落所要表现的音乐形象、所要表达的情感内涵,以此为指导,调动自己的艺术储备,选择适宜的技法来表现乐曲独特审美气质和魅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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