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海光
以色列见闻
◆ 陆海光
以色列是一个十分独特的国度,是世界上唯一消亡两千年而又复国的国家,也是联合国成立后根据安理会决议诞生的“头胎”国家。以色列建国翌日便爆发了第一场中东战争,使其四面楚歌,险象环生。
犹太人也是一个与中国有天然缘分的民族。如:终生宣传中国的媒体人爱泼斯坦;受到纳粹迫害流亡上海,后辗转到盐城新四军总部医院的白求恩式医生罗生特;开启中美关系大门的友好使者基辛格;最早进入中国改革开放大潮的哈默等。
怀着对以色列的向往,我们组成了一个旅行团从约旦中部进入以色列。入关前,全陪导游一再对我们嘱咐:以色列海关检查十分严格,在约旦买的美容护肤死海泥必须提在手里,旅行箱不能上锁。这嘱咐增加了我们对以色列的敬畏感。然而,入境验护照时,我所见到的女关员,脸色并不严峻,美丽的脸朝我轻松莞尔一笑,OK,通过。
在关卡通道的另一头,一位头戴宽檐草帽,身穿淡雅连衣裙的亚裔女士,微笑着向我们款款走来。她就像老弄堂里红砖墙窗台上的一簇幽兰。我揣测:她一定是我们这次以色列之行的地陪导游,看她优雅的气质,估计会是上海人。果然不出我所料,我们的全陪导游马上迎上前去和她寒暄。
旅行大巴上路后,她微笑着自报家门:我姓杨,是此行的地陪导游,阿拉也是上海人。果然如此。后经了解,她先生是以色列人,而杨女士原在上海一家化工材料企业工作。在一次觥筹交错的朋友聚会中,她结识了现在的先生。2003年她嫁到了以色列。
这使我想起了让世界认识中国文学的以色列人沙伯理。1947年春天,沙伯理带着200美元只身来到上海,不久,结识了上海著名演员凤子。第二年,两人便结为夫妇。沙伯理的汉语水平也由此迅速提高。1949年后,他先后翻译出版了《家》《春蚕》《小城春秋》《水浒传》等20多部文学作品,还撰写了《我的中国》《马海德传》等书,向世界展示了中国形象。
第二天,杨导带我们参观建在耶路撒冷锡安山上的大屠杀纪念馆。纪念馆是著名犹太建筑设计师MosheSafdiede的作品。他的设计灵感来自以色列国旗上的大卫星。大卫星由向上和向下两个三角形组合而成,寓意是两个拥抱在一起的男女将孕育出生命的火种。这是犹太人的标志,也是所罗门的封印。纪念馆外形的上三角是缺失的,寓意二战时半数犹太人(约600万人)在地球上消失。
进入纪念馆,扑面而来的是个巨大的屏幕,映出的是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在唱歌。这是二战前,一群波兰儿童在演唱《希望之歌》,这首歌后被定为以色列国歌。
主馆呈长脊形,头顶是60英尺长的狭长天窗。纪念馆中心由一条长廊分别通往10间展厅。杨导如泣如诉地向我们逐一讲解了大屠杀进程中的各个历史事件。纪念馆中展有犹太人围城中的地砖、街灯,逝者留下的杯盘碟勺、模糊的照片、斑驳的日记、残破的衣服,犹太人在奥斯维辛集中营毒气室被杀害后遗留下来的四千多双已扭曲变形的鞋子——这一切使我心情倍感压抑和沉闷。
进入儿童纪念馆,更有一种花儿被铁蹄践踏和摧残的愤怒和痛惜。黑暗中,3支蜡烛的光亮,被镜面折射出无数支蜡烛的光和影,恍若夜空中无数双在眨眼的星星。黑暗中传来低沉的声音播报着每一个被迫害死去的儿童的姓名,没有图片,没有影像。这个儿童纪念馆,是一对美籍犹太夫妇,为纪念在大屠杀中死去的150万儿童而捐建的。在另一个展厅中央,有个井式的展览墙,上面张贴着留在英国的犹太儿童照片。当年,没有一个欧洲国家愿意接收犹太难民,只有英国愿意接纳犹太儿童,但父母必须离开自己的骨肉。
在纪念馆中,除了蜚声世界的挽救犹太人的国际英雄辛德勒外,杨导还自豪地向我们介绍了拯救犹太人的一位中国义士,那就是原国民政府驻奥地利领事何凤山,他曾冒着巨大的风险为几千名犹太人发放了前往上海的签证。当时,犹太人坐着客轮外逃避难,在茫茫的大西洋上,绕了一个大大的8字形,几近绝望,上海成了犹太人的最后的诺亚方舟,当时大约有3万人涌入了上海。以色列人特意将何凤山的墓碑建在耶路撒冷的锡安山上,犹太人对历史上每一位帮助过他们的人,真诚地心怀感恩。我们在逛老街艺术品市场时,摊主听说我们来自上海,会向我们竖起大拇指,有的还会和我们拥抱。犹太人对上海人有一种感恩式的友善。
我们到海法的那天,恰遇犹太人的安息日。安息日是从周五太阳落山开始,到周六同一时刻结束。这一天犹太人不工作,不能用现代电器,要专心休息,连公共汽车也要停运。而海法比追逐时尚的特拉维夫还开放,是以色列唯一在安息日公共汽车可以运行的城市。
我们住进宾馆时,太阳尚未落山。我还沉浸在先前对雅法游览的回味中。我特别喜欢这座以色列艺术家聚集的世界上最古老的港口小城。这里既有中世纪古罗马的遗迹,又有海阔天空的地中海沿岸美丽的自然风光。杨导带我们参观了海岸边的一处古罗马的露天剧场,那里将演出一场摇滚乐。据我所知,古罗马的剧场是面向大海的,而希腊的剧场是背靠大山的。在这里我仿佛看到了一种古老和现代的碰撞,艺术和世俗的并存,精神和现实的交融。我们在“空中花园”这个景点迷恋那些精致的艺术纪念品时,杨导还热情地说:谁需要零钱,我可以免费提供。旅游多次,从没见过在金钱面前这么大方的导游。
把思绪拉回,在房间落地玻璃窗前欣赏地中海落日下沉的壮丽。从窗口看下去,我突然发现:杨导牵着一个女孩,她身旁有个头发微秃的男士,那一定是她先生。他抱着一个男孩,牵着一个女孩,迎着温润的海风,沐浴着金色的余晖,一家子幸福满满地向海滩走去。在海岸的另一头,我发现有个圆形的舞池,隐隐约约传来热烈的拉丁舞曲,以色列人居危思安,在轻松欢乐的舞蹈中享受着生活。
晚餐时,我们与杨导坐一桌闲聊。我忍不住向她提出了先前那个对钱“不吝啬”的话题。
“我们生活在基布兹,真不需要像国内导游那样拼命赚钱,我们是按需分配。钱对我们来说,用处不是很大。我一个月带两个团就完成了赚钱指标。再说,旅行社给我的钱必须打入基布兹的账号,基布兹再对我们统一分配。”
“什么叫基布兹?”
基布兹意为“集体定居点”“社区”的音译,有人把它意译为“农业合作社”或“集体农庄”,也有称之为“人民公社”。“基布兹”是一种共产主义性质的社区,实行“各尽所能、各取所需”。
第二天,我们的大巴在公路上行驶时,杨导指着前方一处绿树和鲜花掩映的村落对我们说:“看,那就是我居住的基布兹!”
那里有人们理想中的乡村风格的红顶小屋,也有二三层的公寓式房屋,橄榄树、椰枣树遍布其中。杨导说,多数基布兹的布局都相似,而且环境都很优美,建筑、树木、河流错落有致。社区内有餐厅、礼堂、办公楼、图书馆等公共设施,周围是社员的住宅和花园,在住宅和花园外是各种休闲和教育设施。社区外面则是工厂和农田。
基布兹是一个真正公有制的社会,土地和生产资料公有,财富公有,所有成员为集体劳动,成员之间完全平等,共同生活。成员也不领取任何工资或报酬,人人不需用钱包,生活的基本需要全部由基布兹提供。
在基布兹养老和教育等等,一切都是免费的。基布兹为社员孩子提供的免费学校一直到高中,上大学必须出去,但费用由基布兹提供。基布兹人由于长期过集体生活,集体观念、平等意识极强,而血缘观念、家庭观念则较为淡漠。
“那么,每一个社员是否有自己的私有财产呢?”我问了一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
“社员个人的私产是有一点点,就是用自己的‘工号’或极其少量的津贴购置的数量很少的生活用品。”
基布兹的起源,颇具传奇和理想色彩。20世纪初期,当时还没有以色列这个国家。一批从俄国、波兰等东欧国家来的年轻人,深受社会主义运动和工人运动的感染,一心要建立一个崇尚劳动、人人平等的社会主义社会,从根本上解除犹太人的苦难。他们清除山上的石块,排放沼泽地的污水,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了基布兹组织。有资料记载,以色列第一个基布兹——德加尼亚基布兹在约旦河谷南端金纳雷特湖畔的德加尼亚地区建立起来,这个基布兹最初只有7名成员。
最早来到这里的人们,看到的并不是《圣经》上所说的,流着奶和蜜的地方,而是一片贫瘠的土地。忍受不了艰苦的人走了,信仰坚定者留了下来,最终建成了美好家园。
从创建第一个基布兹算起,迄今已有100多年的历史。目前,在以色列全国各地,从北部的戈兰高地到南边的红海,共有270多个基布兹,他们占以色列总人口的2%左右,却生产出全国一半的农产品,创造了以色列国民生产总值的12%。基布兹截至目前已经为以色列输送了大批精英,包括4位政府总理,其中最著名的便是以色列的“建国之父”戴维·本·古里安。
基布兹人不用花一分钱就能享受和使用社区的公共教育设施,如:幼儿园、学校、篮球馆、游泳池、食堂、干洗店等。人们在这里不用买车,基布兹里有很多车,只要你需要用车,在电脑上登记一下,就可以开走其中一辆,连加油、维修都不用你操心。如果谁要学开车,基布兹会免费提供车辆和汽油。基布兹的原则是“各尽所能,各取所需”。
以色列的基布兹一直被许多西方国家和东方国家视为以色列版的社会主义理想国。
基布兹目前在以色列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已由“各尽所能,按需分配”演变成“各尽所能,按劳分配”。一些基布兹也进行了私有化改革。在此之前,基布兹成员个人只有住房和少量的零用钱为自己单独所用,汽车、计算机等全部是大家共享。即便是外部人员加入基布兹,必须将财产充公;基布兹成员外出打工,收入也归基布兹所有。而现在的私有化改革则允许基布兹成员拥有个人银行账户,保留个人财产。基布兹的主要收入来源不再是农业,而是工业、高科技产业和旅游业。
发稿编辑/冉利敏